夜色如墨，海風中帶著咸腥的濕氣。
在距離自由鎮數公里外的一處荒蕪海灘上，神跡獨自一人站在冰冷的沙地上。他沒有點燃篝火，唯一的亮光，來自于他掌心懸浮的一團不斷變幻著形態的奧術能量。
他閉著雙眼，精神力高度集中。根據南潯提供的情報，天空上尉庫拉格那只名為“鯊魚餌”的巨大坐騎，對一種名為【深海光暈水母】的生物所散發出的特殊信息素毫無抵抗力。而這種信息素的本質，是一種混雜了生物熒光和微弱法力波動的獨特頻率。
對于一位辛多雷的奧術大師而言，模擬這種頻率並非難事。
“嗡……”
神跡掌心的奧術能量球開始震顫，其內部的光芒由純粹的藍色，逐漸分化出一縷縷柔和的、如同水母觸須般的青綠色光暈。同時，一股無形的、奇特的法力波動，如同漣漪般，以他為中心，向著漆黑的夜空擴散開去。
這股波動，對于人類或陸地上的野獸而言，毫無意義。但對于常年在大海之上翱翔的“鯊魚餌”來說，卻像是最頂級的、無法抗拒的貓薄荷。
神跡耐心地維持著法術的輸出，像一個最高明的漁夫，安靜地等待著獵物上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就在海灘上的空氣都仿佛要凝固時，一聲高亢而略帶疑惑的鳴叫，從遠方的雲層深處傳來。
“啾——？”
來了！
神跡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他緩緩睜開雙眼，望向天空。
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從雲層中急速俯沖而下。那是一只體型堪比雙足飛龍的、羽毛色彩斑斕的巨型海鳥，它的喙如同最鋒利的彎刀，一雙眼楮在夜色中閃爍著貪婪而興奮的光芒。它正是“鯊魚餌”。
而在它的背上，則坐著一個身形矮胖、穿著一身沾滿油污的飛行員皮衣、戴著防風鏡的獸人。他一手緊緊抓著韁繩，另一只手則舉著一個望遠鏡，正拼命地朝神跡所在的位置張望。
“喔！喔！鯊魚餌，慢點，慢點！下面那是什麼玩意兒？發光的……難道是傳說中的幽靈水母寶藏？！”天空上尉庫拉格的驚呼聲，順著海風傳了過來。
“砰！”
巨大的海鳥重重地降落在沙灘上，激起一片飛沙。它那巨大的頭顱，迫不及待地朝著神跡掌心的奧術光球湊了過來，喉嚨里發出“咕咕”的、滿足的聲響，顯然是將這團能量當成了美味的點心。
“嘿！嘿！伙計！你是什麼人？你手上那是什麼寶貝？”庫拉格從鳥背上跳了下來，一臉警惕而又難掩貪婪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著華麗、氣質高貴的血精靈。
神跡從容地收起了奧術能量，淡淡地說道︰“天空上尉庫拉格，我是一位學者，專程為你而來。”
“為我而來？”庫拉格嗤笑一聲，他拍了拍“鯊魚餌”的脖子，示意它稍安勿躁，“學者？自由鎮可不歡迎學者。這里只歡迎兩種人——有錢的，和有拳頭的。你看起來兩樣都不佔。”
他的眼神在神跡身上掃了一圈，充滿了審視和不屑。一個瘦高的血精靈法師，在這種地方，通常是待宰的肥羊。
神跡並不惱怒，只是微微一笑，從空間包裹中取出了一只沉甸甸的錢袋，隨手拋了過去。
庫拉格一把接住，掂了掂分量，臉上的輕蔑收斂了幾分。他打開袋口看了一眼，黃澄澄的金幣讓他吹了聲口哨。“不錯的開場白，學者。說吧，你想買什麼消息？”
“我不想買消息，”神跡搖了搖頭，蔚藍色的雙眸在夜色中仿佛能洞察人心，“我是來賣一個消息，一個足以改變你命運的消息。”
“哦？”庫拉格來了興趣，他靠在“鯊魚餌”的身上，擺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勢。
“你的金主，艾什凡女勛爵，她的勢力正在土崩瓦解。”神跡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庫拉格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爆發出一陣夸張的大笑︰“哈哈哈！這是我今年听過最好笑的笑話！學者，你是不是看戲看多了？艾什凡女勛爵可是庫爾提拉斯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她的船隊能鋪滿整個提拉加德海峽！”
“是嗎？”神跡反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最近艾什凡軍工的船，總是繞開某些航道？為什麼你那套‘艾什凡定制版’的飛行服，已經三個月沒有送來保養的零件了？”
神跡的話，像一根根針，精準地扎在了庫拉格最敏感的神經上。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陰晴不定。這些事情他當然知道，只是他一直以為是暫時的調度問題。
“就算……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庫拉格的語氣變得謹慎起來，“那又如何？自由鎮現在是哈蘭•斯威提說了算，他可是艾什凡最忠實的走狗。我背叛他，等于自尋死路。”
“所以，你需要一個新的、更強大的合作伙伴。”神跡終于圖窮匕見。
“你？”庫拉格上下打量著神跡，眼神中的懷疑幾乎要溢出來，“就憑你？一個法師？你的錢袋確實很沉，但金幣在自由鎮，可不一定能買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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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覺得，什麼才能買到命？”神跡微笑著問。
“力量！”庫拉格斬釘截鐵地說道，他拍了拍身旁“鯊魚餌”那堅如岩石的翅膀，“能讓我看到，你們有能力把哈蘭•斯威提和他那群鐵銹罐頭按在地上摩擦的力量！光說不練假把式，學者，敢不敢跟我這只寶貝‘切磋’一下？如果你能在我這只‘鯊魚餌’的爪下撐過十秒，我就相信你不是在吹牛！”
他這是在下套。既能試探神跡的實力，又不會真的撕破臉皮。“鯊魚餌”作為巨型海獸，速度與力量兼備，尋常法師在它面前連一個閃現的機會都沒有。他認定神跡不敢答應。
然而，神跡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
“十秒？太短了。”他搖了搖頭，伸出一根手指，“不如這樣，我站在這里不動。如果你的‘鯊魚餌’能在三招之內踫到我的衣角，就算我輸。我帶來的所有金幣和這顆寶石都歸你。”
他將那顆閃爍著誘人光芒的【艾澤里特原石】放在了腳邊的沙地上。
“但如果它踫不到，”神跡的蔚藍色雙眸中閃過一絲高傲的自信，“你就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自由鎮的未來’。”
庫拉格愣住了。
不動？三招之內踫不到衣角？這已經不是自信，而是狂妄！他從未見過如此狂妄的法師！
“好！這可是你說的！”庫拉格被激起了怒火和貪婪，他翻身跳上鳥背，大喝一聲，“鯊魚餌，給他點顏色瞧瞧！別傷他性命，撕爛他的袍子就行！”
“啾——！”
“鯊魚餌”發出一聲興奮的唳鳴，它那巨大的雙翼猛地一振，卷起漫天狂沙，龐大的身軀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朝著神跡猛撲過去！它那鋒利如刀的巨爪，在月光下閃爍著森然的寒芒，目標直指神跡的胸膛！
第一招︰【飛撲撕裂】！
面對這雷霆萬鈞的一擊，神跡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他只是輕輕抬起了左手。
“嗡——”
一面由純粹的奧術能量構成的、閃爍著復雜符文的【法力護盾】，瞬間在他面前展開。
“砰——！！！”
“鯊魚餌”的利爪，狠狠地抓在了護盾之上，發出一聲如同金屬踫撞般的巨響！強大的沖擊力讓護盾劇烈地震顫，蕩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能量漣漪。
但，也僅此而已。
護盾紋絲不動，神跡的衣角，連一絲風都沒吹到。
“鯊魚餌”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一擊不成立即後退，在空中盤旋一圈，再次發動了攻擊！這一次，它張開了巨大的喙！
第二招︰【腐蝕唾液】！
一股深綠色的、散發著刺鼻酸味的粘稠液體，如同高壓水槍般，從它口中噴射而出，劈頭蓋臉地澆向神跡！這是它的天賦能力，足以在數秒內將鋼鐵腐蝕成一灘鐵水！
神跡依舊站在原地，甚至連護盾都沒有加強。他只是伸出右手，對著那團飛來的腐蝕液，輕輕一握。
“【法術反制】。”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團致命的腐蝕唾液，在距離神跡還有三米遠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瞬間凝固、消散，化作點點綠色的光斑，無害地飄落在沙灘上，連一縷青煙都沒能冒起。
“什麼？！”庫拉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對方根本沒有使用任何防御法術，就像是……直接“刪除”了這次攻擊！這是何等恐怖的魔法造詣！
“鯊魚餌”也徹底被激怒了，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絕招！
第三招︰【音爆俯沖】！
它猛地拔高，飛入雲層，隨即以超越音速的恐怖速度，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垂直俯沖而下！它將自身所有的重量和速度都匯聚于一點，企圖用最純粹的物理沖擊，將眼前這個可惡的法師撞成肉泥！
這一擊，快到極致，也狠到極致！
然而，面對這足以粉碎岩石的最終一擊，神跡終于有了新的動作。
他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意興闌珊。
“結束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蔚藍色的眸子里，燃起了兩團純粹的、仿佛能焚盡一切的烈焰！一股恐怖的、令人心悸的魔法能量，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
他沒有施法，只是任由那股龐大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沖擊波一般，沖天而起！
“轟——！！！”
正在高速俯沖的“鯊魚餌”，就像是撞上了一座看不見的山岳！它那龐大的身軀在半空中猛地一滯，發出一聲無比痛苦的悲鳴，隨即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那股無形的威壓狠狠地掀飛出去，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圈，才狼狽不堪地摔落在數十米外的沙灘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自始至終，神跡的腳，都沒有離開過原地一步。他的衣角，依舊整潔如新。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庫拉格呆呆地坐在地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他看著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坐騎，此刻像只受了驚的小雞一樣瑟瑟發抖，再看看那個依舊風輕雲淡、仿佛只是拍了拍灰塵的血精靈，腦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神跡緩緩走到庫拉格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但在此刻的庫拉格眼中，卻比惡魔還要可怕。
“上尉先生，”神跡微笑著問道，“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自由鎮的未來’了嗎？”
庫拉格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從地上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連身上的沙子都來不及拍。
“當然！當然可以！老板！”他忙不迭地點頭，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您想怎麼談，就怎麼談！”
神跡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只狡猾的“大魚”，這次是真的被“釣”住了。不是因為金幣，也不是因為威脅，而是因為這份讓他從心底里感到無法逾越的實力鴻溝。
新王的牌局，第一張牌，終于被他用最優雅也最強硬的方式，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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