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依舊嘶啞,卻比在石道里多了幾分力氣,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隱忍。
韓林彎腰拾起那塊酥餅,拍了拍上面的灰,竟自己塞進口中,慢悠悠嚼著︰“不想怎樣。”
他走到凌言面前,俯身與他平視,瞳色淺淡的眸子里映著對方緊繃的臉,“就是瞧你臉色太差,心疼你罷了。”
“滾!”凌言猛地起身,椅子被帶得往後滑出半尺,發出刺耳的刮擦聲。他攥緊拳頭,指節泛白,周身靈力翻涌,竟帶著要拼命的架勢。
韓林卻笑了,直起身,撢了撢衣袍上的碎屑︰“本座為何要滾?”他抬手,指尖劃過描金的窗欞,語氣帶著理所當然的強勢,“這閣樓是本座的房間,本座滾去哪?”
他轉過身,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聲音輕了些︰“你若實在不想待在這里,也可以。”
凌言的呼吸頓了頓,听見他繼續道,“等本座處理完寨子里的事,便帶你去儋耳。那里的海,這個時辰該是金紅色的,比這寨子好看得多。”
凌言的心沉了下去。他以為的“滾”,是放他走,可韓林的意思,卻是將他從一個囚籠,帶到另一個囚籠。
“我不稀罕。”他咬牙道,轉身想往門外走,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靈力撞上去,反彈得他心口發悶。
“別費力氣了。”韓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幾分無奈,“這房間布了結界,你沖不出去的。”他走到凌言身邊,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忽然伸手,想像在石道里那樣踫他的臉。
這一次,凌言沒有躲,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韓林,你贏了棋局,卻困不住人心。”
韓林的指尖僵在半空,眸色暗了暗。他收回手,轉身走到桌案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熱氣氤氳了他的側臉︰“人心這東西,本座從來不在乎。”
他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凌言空茫的側臉上,輕聲道︰“你只要在本座身邊,就夠了。”
“那你自便吧。”
凌言的聲音很輕,像落在矮榻上的雪,沒有半分波瀾。他轉過身,背對著韓林在角落的矮榻上跏趺坐下,抬手結了個靜心訣,緩緩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將所有情緒都藏進了眼簾之後。
房間里的琉璃燈明明滅滅,照得他月白的衣袍泛著柔和的光,偏生那背影挺得筆直,像株在寒風里不肯彎折的竹,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
韓林看著他打坐的模樣,忽然低笑出聲︰“怎麼?想調息恢復靈力?”他起身走過去,“可你就算回到強盛時期,也未必打得過本座。到時候靈力耗盡,傷的還是你自己,何必呢?”
凌言仿佛沒听見。周身的靈力像細流般緩緩運轉,卻刻意避開了韓林的方向,帶著明顯的抗拒。
韓林也不惱,索性在他身邊坐下,矮榻本就不寬,兩人膝蓋幾乎相抵。他偏過頭,鼻尖幾乎要踫到凌言的鬢角,能聞到他發間淡淡的梅香,混著一絲未散的血腥氣,竟意外地讓人著迷。
“你這模樣,還真是好看。”韓林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喟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膝頭,“本座這顆冰封了百年的心,倒被你勾得火熱。”
凌言依舊沉默,只有結印的指尖微微收緊。
韓林見他不應,忽然伸手,指尖輕輕踫了踫他垂在膝間的手。那手很涼,指節分明,生細膩修長。
凌言猛地縮回手,睜開眼,眸色冷得像寒潭︰“別踫我。”
“呵,終于肯理本座了?”韓林挑眉,非但沒收回手,反而傾身靠近了些,呼吸拂過凌言的耳廓,“你不知道該做什麼麼?打什麼坐?”
他的目光在凌言蒼白的臉上逡巡,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這房間里,能做的事可多了。比如……”他故意頓了頓,看著凌言驟然繃緊的下頜,笑意更深,“比如,聊聊儋耳的海。听說那里的鮫人會唱情歌,比你那只狐狸的情話好听多了。”
凌言的喉結滾了滾,終是沒接話,只重新閉上眼。
韓林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無趣,又有些莫名的煩躁。他直起身,靠在矮榻的扶手上,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聲音里添了幾分漫不經心︰“你若肯乖些,本座可以允你一個條件。除了放你走,別的都能商量。”
凌言的睫毛顫了顫。
“比如,”韓林的目光落在他頸側的青紅齒痕上,那里的痕跡還未褪盡,像朵倔強的花,“讓你見那只狐狸一面。”
這一次,凌言終于睜開了眼。鳳眸里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摻了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像平靜的湖面被投了顆石子。
他望著韓林,聲音嘶啞卻清晰︰“你說真的?”
“自然。”韓林笑了,瞳色淺淡的眸子里映著琉璃燈的光,“只要你听話,別說見一面,便是讓他隔著結界說幾句話,也不是不行。”
凌言沉默了。他知道韓林的話多半是陷阱,可“見甦燼一面”這幾個字,像鉤子般撓著他的心,讓他幾乎要溺斃在這虛假的誘餌里。
房間里又靜了下來,只有琉璃燈里的燭花偶爾爆響一聲,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
韓林耐心地等著,他知道,凌言終究會松口的。畢竟,那只狐狸,是他的軟肋。
而他韓林,最擅長的,就是拿捏別人的軟肋。
“條件。”
凌言的聲音像淬了冰,每個字都帶著稜角,砸在矮榻上,震得空氣都冷了幾分。他死死盯著韓林,鳳眸里的火幾乎要燒出來,卻又被理智壓著,凝成一道鋒利的刃。
韓林低笑起來,身子往他這邊傾了傾,兩人的距離更近了,他能清晰地看見凌言瞳孔里自己的影子。
“條件很簡單啊,”他拖長了語調,指尖輕輕劃過凌言的袖口,帶著惡意的緩慢,“我要你……今夜像與他那般……與我睡。”
“你做夢!”
凌言猛地拍開他的手,身形如箭般彈起,掌風帶著凌厲的靈力直劈韓林面門。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氣,連空氣都被劈得發出銳響,顯然是真動了殺心。
韓林卻只微微偏頭,輕而易舉地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抵著他突突跳動的脈搏,輕笑道︰“又動怒?嘖,你是木頭嗎?這般沒情趣。”
“我他媽跟你有什麼情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