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與甦燼緩步上岸時,霍念已捧著滿懷的桃花跑回來,粉瓣沾了滿身,像從花堆里滾過一遭“師尊你看!這朵最大最艷!”他踮腳要往凌言發間插,卻被甦燼伸手攔住。
“師尊皮膚嫩,花瓣上的細毛沾了會癢。”甦燼接過桃花,指尖捻著花梗轉了轉,插進凌言腰間的玉扣里,“這樣正好,不扎人。”
粉白的花瓣貼著月白的衣料,倒比簪在發間更添了幾分溫潤。凌言低頭看了看,指尖輕輕踫了踫花瓣,眼底漾開笑意。
茶寮就建在桃樹下,木桌木椅都帶著淡淡的香。老板娘端上茶盞,青瓷碗里的龍井舒展著,湯色碧透,飄著兩瓣桃花。
霍念咬著桃花酥含糊道“風禾你嘗這個,甜絲絲的,有桃花味兒!”說著往他嘴里塞了半塊,碎屑沾在雲風禾唇角,被他抬手輕輕拭去,指尖微頓,耳尖悄悄紅了。
靈狐蹲在桌上,爪子扒著碟邊偷舔桃花酥的糖霜,被霍念捏住後頸“饞嘴東西,這是給師尊留的。”小家伙委屈地蹭了蹭凌言的手腕,惹得他輕笑,遞了塊沒沾糖的酥餅過去。
甦燼替凌言續了茶,目光掠過遠處的渡口。幾個浣衣的婦人坐在青石上,木槌敲著衣裳,水聲伴著說笑漫過來。
穿紅衣的小童追著蝴蝶跑,驚得落英簌簌,撲了婦人滿襟。他忽然低聲道“阿言你看,這便是江南的春天。”
凌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暖風拂過,桃花落在茶盞里,漾起細小的漣漪。他想起听雪崖的冬日,萬籟俱寂,只有雪落的聲,而此刻,櫓聲、笑語、風聲、水聲,混著花香茶氣,熱鬧得像要溢出來。
“是不一樣。”他輕聲道,“听雪崖的靜,是冷的;這里的鬧,是暖的。”
正說著,靈狐忽然豎起耳朵,從桌上跳下去,往桃林深處竄。霍念忙追上去“團子別跑!”
兩人一狐鑽進林子里,不多時傳來霍念的驚呼“風禾快來看!這里有只小刺蝟,背著滿背的桃花!”
雲風禾笑著起身要去尋,卻被凌言按住手腕“讓他們去鬧吧,咱們歇會兒。”
茶煙裊裊,繞著桃枝往上飄。甦燼握住凌言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指尖總帶著點微涼,此刻被掌心捂著,漸漸暖了。
“等過了這桃花塢,前面便是姑甦城。”甦燼望著遠處的水色,“听說那里的評彈最好听,阿言要不要去听一曲?”
“好啊。”凌言轉頭看他,陽光透過桃葉的縫隙落在甦燼臉上,玄色的衣袍被映得泛著淺金,“你若想听,我便陪你。”
櫓聲再次響起時,夕陽正斜斜照在水面,把河水染成一片熔金。
霍念懷里揣著撿來的刺蝟,靈狐蜷在他臂彎打盹,雲風禾替他拂去發間的桃花瓣,指尖偶爾踫到他的耳尖,便惹得霍念往他身邊湊得更近。
船行至夜半,泊在一片蘆葦蕩與荷塘交界的水灣。月色淌過新抽的荷葉,在艙頂灑下斑駁的銀輝,連空氣里都浸著荷葉的清苦與桃花的甜香。
霍念早把小刺蝟裹在棉布兜里,吊在艙壁的掛鉤上,小家伙蜷成個絨球,偶爾發出細碎的“吱吱”聲。
他自己則趴在矮幾邊,借著月光數劍法的劍譜,靈狐蹲在他肩頭,尾巴掃著他的發頂,像在替他翻頁。
雲風禾坐在對面,手里拿著支竹筆,正就著月光在紙上畫什麼,銀白的睫毛垂著,筆尖在宣紙上暈開淺淡的墨痕。
“風禾你畫什麼呢?”霍念湊過去看,只見紙上是片桃林,林邊蹲著個紅衫少年,懷里抱著團白絨球,腳邊還跟著只背桃花的小刺蝟。他頓時紅了臉,伸手去搶“你畫我干嘛!”
雲風禾手腕一翻,把畫紙藏在身後,耳尖在月光下泛著薄紅“隨便畫畫。”指尖卻悄悄把畫紙疊好,塞進袖中。
艙外傳來輕緩的腳步聲,是甦燼扶著凌言回來。兩人剛在船頭站了許久,凌言的月白外袍沾了層夜露的濕意,甦燼正替他解著衣帶,聲音壓得極輕“夜里涼,怎麼不多披件衣裳?”
“看你站在船頭不動,便陪你多待了會兒。”凌言仰頭,任由他替自己換上干燥的中衣,月光落在他頸間,像鍍了層銀,“你在想什麼?”
甦燼指尖頓在他腰間的系帶處,目光掠過艙外的蘆葦“在想,若能一直這樣,也不錯。”沒有朝堂紛爭,沒有玄界詭譎,只有櫓聲、月色,和身邊人溫熱的呼吸。
凌言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暖得像春日的陽光“會的。”
第二日天未亮,霍念便被一陣清脆的鳥鳴吵醒。他揉著眼楮爬起來,推開艙門,只見兩岸的柳樹已籠著濃綠,枝頭停滿了白鷺與黃鸝,晨光穿過柳絲,在水面織成金網。
不遠處的水灣里,泊著艘賣花船,艙頂堆著滿筐的芍藥與薔薇,賣花姑娘的歌聲順著水飄過來“芍藥開盡薔薇發,送與江南第一家……”
“買束花吧!”霍念眼楮一亮,忙喊住賣花船,摸出碎銀挑了束最艷的薔薇,轉身就往艙里跑,“師尊快看!這比桃花艷多了!”
凌言剛被甦燼按在艙內的軟榻上梳頭,聞言回頭,只見霍念舉著薔薇沖進來,花瓣上的晨露濺了他滿臉。
甦燼伸手替凌言擋了擋,無奈地笑“慢些,別把露水濺進師尊眼里。”
霍念把薔薇往矮幾上一放,自己湊到凌言身邊,看甦燼用木梳慢悠悠替他梳發。
凌言的長發像匹光滑的綢緞,甦燼的指尖偶爾劃過他的發尾,帶起細碎的癢意,惹得他微微偏頭,眼底漾著淺淡的笑意。
“甦燼你梳得真慢,”霍念看得著急,“我娘說梳頭要快,不然會掉頭發。”
雲風禾端著剛沏好的雨前龍井進來,聞言輕笑“甦兄是怕扯疼凌宗師。”
他把茶盞放在凌言手邊,目光落在那束薔薇上,“這薔薇是姑甦的名品,叫‘醉春煙’,開到最盛時,花瓣會泛著煙霞色。”
“那到了姑甦,定要去看最盛的‘醉春煙’!”霍念拍著桌子,忽然想起什麼,摸出個酒壺,“對了,昨日在桃花塢買的桃花釀,風禾說溫著喝最好,咱們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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