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猛地從雪地里彈起來，拍著身上的雪，發絲上還沾著幾片梅瓣“一言為定！輸了可別耍賴！”
甦燼站直身子，理了理被扯皺的衣袍“誰耍賴誰是小狗。”
一旁的凌言早已收回目光，指尖捻著一枝紅梅，花瓣上的雪正緩緩消融，滴落在青石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雲風禾立在他身側，望著打鬧的兩人，唇角噙著淺淡的笑意，輕聲道“凌宗師，看來今晚的晚飯，是不用咱們費心了。”
凌言微微頷首，目光掠過梅林深處，雪光映著梅影，倒比尋常景致更添了幾分生動。
霍念已擺開架勢，沖甦燼揚下巴“來啊！讓你見識見識，這幾年我可不是白練的！”
甦燼輕笑一聲，挽了挽袖口，露出一截皓腕“請。”
霍念足尖在雪地上猛地一碾，青石下積雪迸濺，人已如離弦之箭撲向甦燼。
右拳裹著勁風直取面門，拳風掃過枝頭，帶落半捧碎雪，剛猛得像要劈開眼前寒霧。
甦燼足尖輕點，身形如柳絮斜飄，避過拳鋒。霍念拳勢未收，左肘已順勢頂出，直撞他肋下，招式餃接密不透風。
甦燼旋身側轉，同時手腕翻轉，精準扣住霍念肘彎——只消稍用力，便能卸了這招的力道。
霍念卻早有預備，借著肘彎被制的勢頭，右腿如鞭橫掃，靴底擦著積雪，帶起尖銳的破空聲。
甦燼松了扣著他的手，縱身向後躍出半步，雪地里留下兩個淺淺的足印。霍念趁他落地未穩，欺身而上，雙臂交纏，竟想近身將人按倒。
甦燼腰腹一擰，避開鎖喉的架勢，同時抬手格開他的臂彎，指尖在他手腕上輕輕一挑。
霍念只覺手腕一麻，攻勢頓時滯澀。他悶哼一聲，不退反進，肩頭直撞甦燼胸口，竟是要以力搏巧。
甦燼不退反迎，左肩微沉卸去大半力道，同時右手探出，穩穩按在霍念後心。霍念前沖的勢頭猛地一滯，腳下踉蹌半步，踩碎了一片凍得發硬的雪殼。
他旋身回肘，甦燼已撤手後退，立在三步外，衣袍上沾的梅瓣簌簌落下。
霍念穩住身形，喉間溢出一聲輕笑，眼底戰意更熾。
他忽然矮身，左手按在雪地上借力，右腿如鋼鞭再度掃出，這一次角度更刁，直取甦燼膝彎。雪被掌風掀得漫天飛，混著零落的梅瓣，倒像是為這攻勢添了層掩護。
甦燼足尖在青石邊緣一點，身形陡然拔高半尺，恰好避過掃來的腿風。
下落時他不待站穩，左手已如靈蛇探出，指尖擦過霍念掃空的腳踝，帶起一陣涼意。
霍念借勢擰身，右拳變掌，掌風平平推出，看似緩慢，卻將甦燼周身退路封得嚴實。
這掌法走的是沉猛路子，雪地里被掌風掃過的地方，竟現出一道淺溝。甦燼不慌不忙，左臂橫擋，掌心與霍念掌緣相觸的剎那，手腕微旋，竟順著來勢將那股猛力引向身側。
掌風撞在身後老梅樹干上，震得滿枝積雪簌簌傾落，恰好澆了兩人一頭一臉。
霍念被雪迷了眼，下意識偏頭的瞬間，甦燼已欺近身側，右臂屈起，肘尖輕輕抵在他心口。
這一下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制——再進半寸，便能將人按回雪地里。
“嗯？”甦燼的聲音裹著雪粒，帶著幾分戲謔，“這就露破綻了？”
霍念甩了甩頭上的雪，非但不惱，反而咧嘴一笑，左手猛地抓住甦燼抵在他心口的胳膊，右手順勢纏上他後頸，竟是要借著這近身的機會反制。
甦燼早有防備，腰腹一沉，身形陡然矮了半寸，同時右腿從霍念腿彎處穿過，輕輕一勾。
霍念只覺腿下一軟，重心頓時不穩，若非死死攥著甦燼的衣袖，怕是已經摔回雪地里。
他悶笑一聲，索性借著這股失衡的勢頭，整個人朝甦燼撲去。兩人在雪地里滾作一團，壓碎了大片積雪，驚得枝頭寒雀又撲稜稜飛了一片。
待停下來時，霍念被甦燼壓在身下，手背按在雪地里，凍得發麻，卻仍梗著脖子“還沒分勝負呢！”
甦燼抬手拂去他發間的梅瓣，指尖沾著雪，冰涼地蹭過他臉頰“哦？那你倒是再動一下試試？”
霍念掙了掙，發現被鉗制得動彈不得，終于泄了氣，卻又不肯認輸，嘟囔道“算你……算你運氣好！”
遠處，凌言指尖的紅梅不知何時已放回枝頭，他望著雪地里滾作一團的兩人，眸底漾開一絲極淡的暖意，恰如梅梢融雪，悄無聲息，卻潤得人心頭發軟。
梅林周遭的雪地上，不知何時已圍了十數人。有方才客棧里的修士，也有聞訊趕來的鎮民，都屏息凝神地望著雪地里的兩人，連大氣也不敢喘。
“這便是鎮虛門的路數？”有人壓低聲音驚嘆，指尖下意識在袖中掐算著方才的招式，“剛猛里藏著巧勁，竟與尋常玄門武學大不相同……”
身旁立刻有人肘了他一下，語氣帶著驚惶“你瘋了？鎮虛門的核心路數也敢偷記？不怕被甦宗師扒了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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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麼，”另一人接口，目光緊緊追著甦燼起身的動作，“這哪是普通基礎招式？分明是按他們二人的性子改良過的，霍少主剛猛如烈火，甦宗師靈動似流風，相輔相成，又相克相制……”
議論聲里，甦燼已慢悠悠拍掉衣袍上的雪，他抬眼看向霍念，唇角噙著笑“我們打算往極北去，據說那里冬夜有極光，倒是值得一看。你們是回昆侖，還是先回鎮虛門？”
霍念剛從雪地里爬起來，正拍著滿袖子的雪，聞言眼楮一亮“回什麼回？我也去極北！”
甦燼挑眉“你倒真是甩不掉的尾巴。”
“好不容易溜出來瘋玩，不多轉幾處豈不可惜？”霍念理直氣壯，順手揪了朵落在肩頭的紅梅別在發間，“極北極光？听著就有意思，別想丟下我，你們去哪我去哪！”
他說著，忽然回頭看向立在梅樹下的雲風禾，語氣稍緩，帶著點不自在“你……你若是昆侖有事，便先回去也行……”
雲風禾正望著他發間那朵紅梅出神，聞言輕笑一聲，緩步走近，聲音溫溫潤潤的“無事。”他目光落在霍念臉上，帶著不容錯辯的認真，“天大的事，也沒有陪你重要。”
霍念耳尖微微發燙，猛地轉頭看向甦燼“那還等什麼？現在就出發？”
“急什麼。”甦燼慢悠悠道，視線掃過霍念，“有人方才賭輸了，還沒請客呢。”
“嘖，多大點事。”霍念滿不在乎地擺手，從懷里摸出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晃了晃，“鎮上最好的館子，隨便點，我差那點錢？走走走！”
甦燼沒再接話，轉身走到凌言身邊，抬手自然地摟住他的腰，側臉湊過去，在他唇角輕輕啄了一下“阿言，帶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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