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殿的梁柱上懸著的青銅燈盞輕輕晃動,燭火在青磚地投下明明滅滅的影。霍衍坐在主位的紫檀木椅上。
他剛听完寧瑾白帶著哭腔的半句匯報,眉峰便微微蹙起,尚未開口,身側的霍念已猛地攥緊了龍城劍的劍柄。
“寧瑾白,你再說一遍?”霍念的聲音像淬了冰,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劍鞘上的夔龍紋被他按得幾乎要嵌進掌心,“甦燼死了?我師尊被囚禁?凌霄閣那幫雜碎干的?”
寧瑾白垂著頭,衣擺的血漬早已凍成硬塊,他喉結滾動了兩下,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師叔……是。師父……確實沒了,我親眼看見的。”
他抬起眼,“師祖他……被凌霄閣的人帶走了,黎安城已經被他們控制。他們先是勾結蠻族攻城,故意放出消息說糧草營危急,引師祖出城救援……”
說到這里,他聲音哽咽,攥緊的拳頭指縫間滲出血跡“師父獨抗凌霄閣的殺陣………”
“他媽的!”霍念猛地一拍桌案,案上的茶盞被震得跳起,滾燙的茶水潑在他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我去找他們拼命!”話音未落,他已抽劍出鞘,劍風掃得殿內燭火驟然傾斜。
“念兒!”霍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凝,他指尖敲擊著扶手,“坐下。”
霍念渾身一僵,劍刃幾乎要抵到門檻,他猛地回頭,雙目赤紅“爹!你讓我怎麼坐得住?他們把我師尊囚了,還殺了甦燼!甦燼是什麼性子?他向來都護著師尊,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我這個做師弟的能眼睜睜看著?”
他與甦燼一同在鎮虛門長大,此刻听聞死訊,胸腔里的怒火幾乎要燒穿理智。
寧瑾白忙上前一步,按住霍念的劍鞘“師叔,凌霄閣里有個很詭異的人,我們突圍時折損了大半弟子……”
霍衍抬手止住他的話,目光落在寧瑾白臉上,沉聲道“有個很詭異的人?”
“是。”寧瑾白點頭,聲音發顫,“那人……和師父長得一模一樣。”
“什麼?”霍衍終于坐直了些,眉峰擰成一個川字,“一模一樣?你沒看錯?這世間怎會有兩個甦燼?”
“弟子絕無虛言。”寧瑾白用力搖頭,眼前又浮現出雪地里那道玄色身影,茶色瞳孔里的偏執與甦燼平日里的溫和判若兩人,卻又分明是同一張臉。
“弟子看得清清楚楚,眉眼、輪廓,甚至說話時唇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他還對師祖說……說什麼‘重生’,說要融合師父的魂魄……”
“重生?融魂?”霍念劍眉倒豎,一腳踹在旁邊的立柱上,木屑簌簌落下,“一派胡言!甦燼就是甦燼,誰也別想冒充他!”
霍衍沉默片刻,目光掃過殿內垂首的弟子們,最終落回寧瑾白身上“那人身手如何?氣息與甦燼可有不同?”
“氣息……”寧瑾白回想片刻,臉色愈發蒼白,“比師父凌厲百倍,周身戾氣重得像化不開的霧,出手就是殺招,完全不像師父平日那般留有余地。可他看師祖的眼神……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復雜,像是……藏了很多年的執念。”
霍衍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殿內一時只剩燭火 啪聲。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深思“青鸞心思縝密,未必會真的任人擺布。至于那個‘滅道仙君’……”
他頓了頓,眸色深沉,“要麼是凌霄閣用了什麼易容幻術,要麼……就藏著更大的秘密。”
“管他什麼秘密!”霍念銀牙咬的咯咯作響“我只知道,甦燼死了,師尊被囚,這仇必須報!”
“報仇也要有章法。凌霄閣敢動手,必然是布好了局。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守住鎮虛門,查清那個‘滅道仙君’的底細,再圖營救。”
他看向寧瑾白,“你先帶弟子們去療傷,把雲州城的細節一一寫下來,半點都不能漏。”
寧瑾白躬身應是,轉身時腳步踉蹌——甦燼倒在雪地里的模樣,滅道仙君那句“我絕不會讓你再死第二次”,像兩把鈍刀,反復割著他的最後的理智。
霍念胸口劇烈起伏,龍城劍的寒氣幾乎要凝成實質,他死死盯著殿門方向,仿佛能透過厚重的木門看到黎安城的血色“爹,您以為這只是私仇嗎?凌霄閣敢如此明火執仗,背後定然藏著更大的陰謀!他們手握玄界判罰權,如今又控制了黎安,若放任他們這般肆無忌憚,下一步怕是要對整個玄界動手!”
他猛地轉身,眼眶赤紅“他們抓師尊,殺甦燼,絕不僅僅是為了報復或奪權!甦燼的身份,師尊與凌霄閣的舊怨……這里面定然盤根錯節,我們不能只想著營救,更要提防他們做出更瘋狂的事!”
霍衍指尖在扶手上輕輕叩擊,發出規律的輕響,像是在掂量著局勢的輕重。燭火映在他鬢角的銀絲上,泛著冷光“你說得對。凌霄閣隱忍多年,此次出手必然是算準了時機。”
他抬眼,目光沉凝如深潭“我這就傳訊昆侖墟和水雲劍宗,雲風禾與離洄性子雖異,卻都是明事理的人,先讓他們把各自門派的人護住,莫要被凌霄閣鑽了空子。”
說到這里,他眉頭微蹙“只是中修界與下修界的其他門派……凌霄閣把持判罰多年,積威甚重,沒有確鑿證據,怕是難讓他們信服。”
“管他們信不信!”霍念咬牙,“等我們掀了凌霄閣的老巢,他們自然會信!”
“沖動。”霍衍淡淡道,“昆侖墟地處西陲,與鎮虛門世代交好,雲風禾那小子雖看著跳脫,實則心思縝密。你即刻動身去昆侖墟,務必請他出兵相助,至少也要讓他守住西境,斷了凌霄閣的後援。”
“我去水雲劍宗找離洄,水雲劍宗離黎安最近,若有事端,他們能最快響應。”
“我去昆侖墟?”霍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拔高聲音,“找雲風禾那個死變態?我不去!”
他臉上滿是嫌惡“誰不知道他是個浪蕩子,仗著一副好皮囊玩弄姑娘感情,不知多少女修被他傷得肝腸寸斷!這幾年更是古怪,每次在玄門大會上見了我,那眼神黏糊糊的,看得人渾身發毛,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要去您自己去,我寧願去黎安跟凌霄閣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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