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越他們開始破陣了。可這些鬼魂的動向,卻不像是陣法松動的亂象,反倒像……被什麼東西引走了。
正思忖間,腳下的土地忽然劇烈震顫起來。方才還在流轉的青光陣法猛地一滯,碎葉針旋轉的嗡鳴陡然拔高。
凌言眸色一凜。
一股灼熱的氣浪自陣法中央的旋眼處噴涌而出,瞬間驅散了周遭的寒意。
那氣浪里裹著濃烈的尸臭與焦糊味,像是把整條煉獄的油鍋搬了過來,所過之處,凝結的霜花瞬間消融,連流霜劍上的寒氣都被沖得一散。
低頭望去,只見那團原本瑩白的旋眼此刻竟泛起詭異的紅,水汽蒸騰如沸,地面的青石板開始龜裂,裂縫中滲出暗紅色的汁液,像大地在淌血。
有什麼東西正頂開土層,先是一截青黑色的指甲破土而出,指甲蓋厚如盾牌,泛著金屬般的冷光,接著是纏著腐爛布條的手腕,肌肉早已干癟,卻帶著能捏碎頑石的力道。
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自地底炸開,震得濃霧都劇烈翻涌。
旱魃破土而出,身形竟比尋常記載中高大數倍,皮膚青黑如鐵,周身纏繞著赤紅色的煞氣,每走一步,腳下的土地便焦黑一分,連空氣都仿佛要被點燃。
它沒有瞳孔的眼眶里燃著兩團鬼火,正死死盯著樹梢上的凌言,涎水順著獠牙滴落,在地上燒出一個個小坑。
祠堂方向的異動顯然是幌子,這東西早就醒了,一直在等最佳的時機。
凌言收回投向祠堂的目光,指尖在流霜劍上輕輕一彈。
劍鳴陡然變得清越,如寒潭破冰,瞬間壓過了旱魃的咆哮。他望著腳下那尊凶物,鳳眸里不見懼色,反倒燃起一點冷冽的光,像寒星墜落在冰湖。
“既已醒了,便別藏著了。”
話音落時,他足尖在枝頭再一點,身形如斷線的白蝶,竟迎著旱魃的煞氣俯沖而下。
流霜劍在他手中挽出一道璀璨的弧,霜花不再是細碎飄落,而是凝成萬千冰稜,如銀河倒傾,朝著旱魃頭頂砸去。
劍光過處,濃得化不開的黑霧被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後面青灰色的天幕,竟有幾點殘星透過裂口漏了下來。
旱魃咆哮著揮起巨臂,赤煞之氣與冰稜相撞,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可那些冰稜碎了又凝,順著煞氣攀附而上,竟在它粗壯的手臂上凝結出一層薄冰,凍得它動作都遲滯了幾分。
凌言落在陣法邊緣,衣擺被氣浪掀得獵獵作響。
望著被冰稜纏上的旱魃,手腕輕旋,流霜劍的劍光忽然變得柔和起來,不再是凌厲的劈砍,而是化作無數道縴細的光帶,如流水般繞著旱魃的周身游走。
光帶所過之處,赤煞之氣像是被淨化般消散,露出旱魃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那是被陣法的水脈之力灼傷的痕跡。
“鎖尸鎮,可不是只用來縛你的。”他輕聲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仿佛在把玩一件有趣的物件。
旱魃似是被激怒了,猛地低下頭,張開血盆大口,竟對著陣法的旋眼猛吸起來。
那團泛紅的旋眼劇烈震顫,原本流轉的水脈靈氣竟被它吸走了幾分,化作濃郁的血氣融入它體內,青黑的皮膚上瞬間泛起一層詭異的紅光。
凌言眼神微冷,劍勢陡變。
流霜劍的光帶驟然收緊,如無數條冰鏈勒住旱魃的四肢,同時,陣法中的碎葉針旋轉得愈發急促,射出萬千道青芒,與劍帶交織成網,將旱魃牢牢困在中央。
青芒與紅光踫撞,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是水火相搏,每一次踫撞都有濃烈的白煙升起,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霧中的百鬼還在朝著祠堂狂奔,祠堂方向隱約傳來秦越他們的喝聲。
被困在陣中的旱魃,在光網中瘋狂掙扎,赤煞之氣一次次沖擊著陣法的邊緣,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層看似柔弱的青光。
旱魃喉間發出 的低吼,青黑的胸膛劇烈起伏,被光網勒住的地方竟滲出暗紅色的粘液,那粘液落在地上,滋滋腐蝕出一個個深洞。
它猛地抬頭,眼眶里的鬼火驟然暴漲,赤煞之氣如沸騰的岩漿般翻涌,竟硬生生將光網撐得向外鼓出半尺,碎葉針的嗡鳴里已帶了幾分不堪重負的顫音。
凌言指尖掐訣,流霜劍上的寒光陡然熾烈。足尖在龜裂的青石板上一點,身形旋即飄至半空,左手虛空一抓,周遭被煞氣蒸騰的水汽竟如歸巢的鳥雀般聚來,在他掌心凝成一枚晶瑩剔透的水符。
符上紋路流轉,不是尋常朱砂勾勒,而是由萬千細小的水珠串聯而成,每一顆水珠里都映著旱魃猙獰的影子。
“去。”他屈指輕彈,水符化作一道流光撞向陣法旋眼。
那團泛紅的旋眼猛地一顫,原本被旱魃吸走的水脈靈氣竟如決堤的江河般反撲回來,無數道青白色的水柱自地面裂縫中噴涌而出,有的如銀蛇竄動,有的似玉柱擎天,在陣法中交織成一片水幕。
水柱撞上旱魃的赤煞之氣,瞬間騰起漫天白霧,霧氣中隱有驚雷滾動。
那些水柱並未四散,反倒順著光網的紋路攀爬,在旱魃周身凝結成一層厚厚的冰殼,將它的動作牢牢凍住。
可這凶物的蠻力實在驚人,冰殼上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眼看就要崩碎。
凌言眸色一沉,右手持劍在虛空疾劃。流霜劍的寒光拖曳出長長的軌跡,竟在空中畫出一幅繁復的水紋陣圖。
陣圖一成,周遭的水汽愈發濃郁,那些奔涌的水柱忽然齊齊調轉方向,在陣圖下方匯聚成一條栩栩如生的水龍。
水龍鱗爪分明,龍須飄動,眼眸是由冰晶凝成的寒星,張開巨口時,噴出的不是水,而是帶著刺骨寒意的霜氣。
“鎮!”凌言一聲低喝,水龍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俯沖而下,巨尾一甩便將旱魃死死纏在中央。
龍身與冰殼相接,瞬間凍結成一體,連赤煞之氣都被凍得滯澀起來。
旱魃喉嚨里的咆哮愈發狂暴,它猛地弓起脊背,竟帶著冰殼與水龍一同向前沖撞,目標赫然是陣法邊緣的凌言!
凌言足尖輕點,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退,衣袂被狂躁的氣流掀起,露出的手腕上已泛起淡淡的紅痕。
他望著那尊連水龍都困不住的凶物,鳳眸里寒光更盛,忽然反手將流霜劍插入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