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浩然還沒來得及奇怪，左右心便開始了新一輪爭斗。幾天之後，爭論的要點集中到日常活動，認為日常所為，才是衣裳的關鍵；爭論的焦點在于，關鍵點究竟是什麼。
孫浩然幾年如一日，每天的作息幾乎固定不變，無名祖先大斧頭劈砍，驚醒之後，大喊丘祖咒語三遍；然後，早、晚課舞劍詠經，給教徒授課；讀書，針灸治療，喝湯藥，吃黑豆炖魚。隔三差五，去農莊釣魚。簡簡單單，不復雜。
經書？劍舞？針灸？湯藥？黑豆魚？經左右心爭論，孫浩然確定，針灸、湯藥、黑豆炖魚，均是維持肉身的療法，與先祖衣裳無關；詠經、劍舞與神靈有關，很可能是影響的關鍵所在。畢竟，無名祖先出現于賽哥的“雅達干”；當時，每天詠念賽哥給的不知名禱詞，後來改為丘道長的咒語。
經過左右心反復爭論，孫浩然從經書開始變化，首先停止丘祖咒語。幾天之後，一切如舊，無變化。停止《道德經》，無變化；接下來，次第停止《清靜經》、《全真立教十五論》、《心經》、《孝經》。
上面幾部經書，均是全真道嚴格規定，早晚課必須詠讀的必修功課，卻沒有任何影響。左右心大為奇怪，乞丐、白衣為此而大打出手。剩下的經書都沒有納入功課，左右心繼續爭吵，孫浩然繼續嘗試。
停止詠念《老子化胡經》以後，無名先祖明顯變化，身上的衣裳開始霧化。孫浩然不顧左右心爭吵，停止其它所有經書，只保留《老子化胡經》。這種調整意味著，每天需詠念此經很多遍，才能用完早、晚課時間。
賽哥曾經提醒過，一定要以意御身，舞隨心動。左右心更激進，爭論過程中、舞劍博弈過程中，均率性而為，不按基本動作組合，而是自由發揮。劍舞變化，詠經的節奏、韻律、音調，同時在博弈中變化，出現了一種奇特的全新韻律。
這一次，左右心，乞丐、白衣，甚至孫浩然自己，都為之震撼，沉浸在調整、享受，享受再調整的過程之中。爭吵還在繼續，博弈還在繼續，而一切都變得柔美。
眾道士突然發現，孫浩然嘴里念念有詞，手舞闢邪木劍，踏罡步斗，如想象中的仙神一般，煞是好看。一些道徒想跟著學習，無論如何，都舞不出那種奇異韻律。
朱亮出與賽哥想到的更多，想到了第一次見丘祖時，丘祖所舞劍法；本來模糊的記憶，此時此刻，竟栩栩如生。兩者的劍舞完全不同，竟會給人以相似的韻律、味道。賽哥很清楚，所編科儀，不可能與丘祖有關聯，為什麼會有相似？兩人帶著疑惑對視一眼，結論很明確，順其自然，不要打擾。
回到坤院，賽哥按照孫浩然的樣子舞劍、詠經，卻怎麼都體驗不到那種味道。賽哥為人，從來不知道臉皮是什麼東西，明確向孫浩然提出，要跟著學習這套科儀。
賽哥還是失望了，一模一樣的東西，就是學不會。賽哥沒有放棄，將劍舞傳授給眾多弟子，以觀察其中變化；結果還是失望，沒人能夠舞出孫浩然的韻味。
孫浩然與左右心、乞丐白衣一起，專注于劍舞、《化胡經》；無名先祖繼續變化，繼衣裳之後，又戴上了冠冕。又過了一段時間，先祖的須發也開始變化，虯髯變為五綹髯，越來越長；數月之後，便如道觀里的五帝像一般。不過，須髯一直為黑，沒有像老君那樣變白；斧頭也一直未變，乞丐、白衣手談時，總是出斧劈散。孫浩然大為驚嘆，以劍舞、《化胡經》為神︰
“爾時，老君須發皓白，登即能行，步生蓮花，乃至于九。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告世人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我當開揚一切道法，普度一切動植物眾生。周遍十方及幽牢地獄，應度未度咸悉度之。”
“變形易體在北方，出胎墮地能居床。合口誦經聲瑯瑯，額上三午十二行。兩手不開把文章，配名天地厚陰陽，從石入金快翱翔。”
左右心總是有話題爭論、打架，而今，逐字逐句研究《化胡經》，博弈哪些字句有用，哪些字句無用。
左右心的爭吵起了很大作用，逼著孫浩然去嘗試各段經文的影響。經過反復驗證，《化胡經》其它經文也有影響，但都不如《北方》影響大。這是什麼道理？左右心又開始爭吵，而且很激烈，乞丐、白衣打到天上地下，打得天翻地覆，即便頭痛欲裂，無名老祖大斧頭劈砍，也停不下來。
無名老祖愣住了，一斧頭竟然沒有解決乞丐、白衣？提起斧頭放在眼前細看，完好無缺。稍微想了想，呆滯片刻，雙手緊握大斧頭，掄圓了劈、再劈、再再劈，連續三斧，才將乞丐白衣劈散，而老祖也霧化消失。孫浩然從疼痛難忍到心情舒暢，變化盡在一瞬間。
思慮多了，爭論、博弈多了，腦仁劇痛多了，孫浩然才真正理解︰身體五行缺水，而骨萎病的病理，就是腎、骨之病。按照陰陽五行說，北方屬水；按照《黃帝內經》，腎、骨屬水。是故，《化胡經》十六變詞中的《北方》，影響最大。
左右心經常因無名老祖而爭吵，孫浩然實在受不了，翻看有關書籍。找來的、可以與身體沾點邊、說得過去的道理，很多、很雜，真正能夠理解的只有兩點，“北”、“水”。
根據書中記載，無名先祖為顓頊帝的可能性最大。顓頊為高陽氏，世人稱之為玄帝、黑帝、北帝、水德之帝等。
孫浩然小時候听家人提起過，老老老家在太原，至于太原家來自何方，無從談起。介紹姓氏的書中提到，孫姓來源復雜，其中一支為顓頊苗裔、祝融之後，得姓于孫叔敖。找到這里，孫浩然有點煩，不願意這樣找下去；是不是顓頊有什麼影響嗎？果然，左右心仿佛失憶一樣，不再爭論孫姓來歷。
孫浩然劍舞中蘊含的奇異韻味越來越濃，而顓頊帝的形象一直隨著變化，從狂野轉向威嚴、肅穆，神似道觀里的老君像。當然，僅僅是某些神性氣質相似，總體來說，還是透露著粗獷，與老君的儒雅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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