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里的炭盆燒得正旺,張老三哈著白氣往石臼里倒墨錠時,硯台邊沿結的霜碴子" "地碎了。
宋明允叼著根狗尾巴草蹲在案前,看衙役們拿銅杵碾碎烏木色的墨塊——這是他昨夜在松風堂庫房搬來的十二箱墨,按年份碼成三排,像給閻王殿排生死簿。
"大人,頭批景元三年的墨漿好了。"小衙役端著陶碗湊近,墨香混著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鑽進來。
宋明允摸出銀勺攪了攪,系統提示音在腦子里炸響︰"烏頭堿濃度0.1。"他屈指敲了敲碗沿,目光掃過第二排︰"把景元五年那箱搬過來。"
張老三擦著額頭的汗,手里的《洗冤集錄》被翻得嘩嘩響︰"您說這毒墨專挑寒門使,可富家子弟用的墨不也在松風堂買?"
"所以才要比對。"宋明允撈起勺尖的墨漿,在白紙上點了個圓。
墨跡暈開時,他突然想起陳二狗尸檢報告——死者胃里殘留的墨漬,顏色比普通墨深兩成。"富家墨里摻了松煙,稀釋了毒性;寒門墨是桐油煙打底,濃得像化不開的血。"他用竹尺挑起景元五年的墨漿,"看見沒?
這攤顏色更深,烏頭堿濃度0.3,剛好卡在致死臨界值。"
張老三湊過去聞了聞,猛地後退兩步︰"乖乖!
這得是懂藥的人調的方子,普通墨匠哪知道毒要放多少才不被查出來?"
"松風堂東家趙崇,祖上三代給太醫院當差。"宋明允把狗尾巴草從左邊嘴角換到右邊,"他爹當年給先皇制過安神香,烏頭堿的量門兒清。"
話音未落,堂外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趙崇被兩個衙役架著進來,月白錦袍沾了泥,臉上還掛著昨夜提審時的冷笑︰"宋大人要審我?
我松風堂本本分分賣墨,難不成墨里摻點香料也算罪?"
"香料?"宋明允把三碗墨漿推到他跟前,"你且嘗嘗這"香料"。"
趙崇的目光掃過第一碗,瞳孔微微收縮——那是景元三年的普通墨漿,顏色淺得像水;第二碗是景元五年的寒門墨,濃得發黑;第三碗最上面浮著層淡綠,正是從夾牆里搜出的毒墨。
"烏頭堿遇熱揮發,磨墨時溫度一高,毒就順著墨香鑽喉嚨。"宋明允抄起竹尺,在第三碗里攪出漩渦,"富家子弟用松煙墨,墨磨得稀,毒量不夠致死;寒門子弟要寫小楷,得把墨磨濃,這0.3的毒,剛好要了他們的命。"他突然把竹尺拍在趙崇手背,"你當寒門學子是填科舉名額的草包?
陳二狗臨死前攥著筆,指甲里全是墨渣——他是在拿命記證據!"
趙崇的冷汗順著下巴滴進墨碗,濺起的墨點在他錦袍上開成黑花︰"就算墨里有毒,你怎麼證明只給了寒門?"
"因為他們的墨汁比富家濃兩倍。"宋明允扯過張老三手里的《洗冤集錄》,翻到"毒術篇"拍在案上,"你調墨時故意少摻水,讓寒門墨稠得像漿糊——這是你們刻在墨里的標記。"他指節敲了敲第三碗,"景元五年秋闈前三個月,松風堂往縣學送了三百錠這種墨,對嗎?"
趙崇的喉結動了動,突然梗著脖子喊︰"我有賬冊為證!"
"賬冊?"張老三從懷里掏出半本燒焦的賬本甩在他面前,"你放火燒賬房時,偏巧被老周潑了盆洗腳水。"他指著殘頁上的焦痕,"這是松風堂給崔府送墨的記錄,"按尚書大人指示,寒門墨加三分料"——崔明遠崔尚書,夠不夠當人證?"
趙崇的臉瞬間煞白,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癱在地上。
堂外突然傳來抽抽搭搭的哭聲,周小禾攥著塊半舊的手帕擠進來,手指抖得像篩糠︰"那天...那天陳哥幫我磨墨,老周偷偷塞給我塊墨。
我...我以為是東家賞的,誰知道..."她哇地哭出聲,"陳哥倒下去時,手里還攥著筆,筆桿上全是血..."
宋明允走過去,把自己的帕子遞給她︰"你沒錯。"他聲音輕得像哄受了驚的小貓,"錯的是那些把人命當墨汁,往寒門卷子上潑的人。"周小禾抬頭看他,睫毛上掛著淚珠,突然撲過去揪住趙崇的衣領︰"你說寒門不配讀書!
陳哥抄了二十遍《論語》,手都磨破了!
你賠他!
你賠他!"
衙役忙把兩人分開,趙崇縮在牆角直發抖。
張老三湊過來,壓低聲音︰"大人,崔府的信里還提到"靖安王舊部",這事兒..."
"先記著。"宋明允摸出懷里的狗尾巴草,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被揉碎了,"等秋闈放榜那天,崔明遠的算盤該響了。"
暮色漫進公堂時,林阿牛抱著個布包進來。
他換了身洗得發白的青衫,發帶系得整整齊齊——是要去考場的打扮。"大人,我想...去陳二狗靈前說說。"他聲音啞得像破了的簫。
宋明允點頭︰"張頭,帶他去後堂。"
靈堂里點著三盞長明燈,陳二狗的牌位前擺著半塊沒吃完的炊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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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牛跪在蒲團上,把那支破筆輕輕放進棺木︰"兄弟,我替你考完了。"他摸著筆桿上的包漿,眼淚砸在木紋里,"你說要等我中舉那天寫謝恩帖...現在我替你寫,寫在狀紙上,寫在皇帝面前。"
宋明允站在靈堂外,望著天邊最後一縷夕陽。
遠處傳來馬蹄聲,兩匹快馬從街角沖出來,馬背上的人穿著飛魚服,腰牌在暮色里閃著冷光。
"京城急使。"張老三湊過來,"看那腰牌,是大理寺的。"
宋明允把碎了的狗尾巴草扔進炭盆,火舌卷著草屑騰起老高。
他望著飛馬而來的官差,嘴角慢慢翹起來——崔明遠派來的人,該是來滅口的。
"把趙崇押進大牢,加三重鎖。"他轉身往公堂走,靴底碾碎了半片燒盡的草屑,"告訴廚房煮碗熱湯面,我要好好會會這位大理寺的爺。"
馬蹄聲在衙門口停住,官差的喝令聲撞進堂來。
宋明允摸出塊新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望著案上未干的墨痕——這攤墨里,藏著寒門的血,藏著權臣的刀,更藏著他要掀翻整個王朝的籌碼。
"張頭,"他敲了敲那本《洗冤集錄》,"把崔府的信抄三份,一份送御史台,一份送太子府,最後一份..."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漸起的夜色,"留著給明天的大理寺官兒看。"
炭火" 啪"炸開個火星,照亮了他眼底的冷光——這場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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