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不高，但清晰，竟是從後院的拐角處傳來。她一回頭，正撞見了徐峰拎著一個紙袋站在她身後。
“又干嘛？”她下意識地把掃帚往前一拄，仿佛那是一根防身的長矛，眼神里充滿了戒備與防範。
徐峰站在陽光下，目光平靜︰“秦姐煮了些紅棗粥，我盛了一碗給你。”
賈張氏眯著眼看了他好一會兒，那表情像是恨不得從他臉上揪出三根虛偽的毛來。
“哼——你是想堵我嘴是不是？想讓我不再說你跟她那點破事？”
“你想怎麼理解都行。”徐峰淡淡地回了一句，“不過你掃了一早上地，也該吃點東西了。人啊，再硬的嘴，也得有點東西墊墊肚子。”
“徐峰，”賈張氏眼珠子一轉，嘴角一翹，露出一絲陰沉的笑意，“你跟那秦淮如到底是啥關系啊？你天天送吃的，怕不是想當孩子他爹吧？”
話音未落，秦淮如剛好從屋內走出來，手里還拎著一只空飯碗，听到這句，當即臉色一僵，步子都頓了一下。
徐峰卻是面不改色，只看了賈張氏一眼，那眼神平靜得就像是在看一只在泥坑里翻滾的野狗︰“你愛怎麼編隨你，反正你也閑得發慌。但我要告訴你，秦姐是我朋友，我尊重她，也不會讓別人用髒嘴侮辱她。”
“喲，還挺護著的！”賈張氏眼中多了一絲狐疑，試圖從徐峰眼中看出什麼情緒波動，可惜她失望了——徐峰的神情始終平穩，既無怒意，也無羞怯。
“我說徐峰啊，你別太高看自己了。我賈張氏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都多，你這種年紀的男人，我一看就知道心里裝了啥。你給她送吃的、送菜、送柴火……你當別人瞎啊？”
秦淮如這下終于開口了，聲音雖然輕，但語調堅定︰“賈大媽，話不是這麼說的。我一個女人拉扯三個孩子，確實過得緊，徐峰是鄰里，幫襯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要是覺得我做錯了事，大可以直接說我，不必在這陰陽怪氣。”
“喲喲喲！你倒是說得一口正義啊。”賈張氏一把丟下掃帚，手往腰上一插，活像要開罵，“那你說說，你憑什麼接受他這些東西？你家孩子吃人家的飯，你吃人家的肉，將來怎麼還？”
“我沒答應任何承諾，但我會還。不是錢還，就是情還，清清白白，問心無愧。”
“情還？你可別說得那麼清高！”賈張氏冷笑，“你一個寡婦，他一個單身漢，你以為人家真是為你孩子才往你這兒跑？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秦淮如臉色頓時漲紅，呼吸急促，連徐峰也眉頭一皺。空氣在這一刻像是凝固了一般，四周靜得只能听見遠處老槐樹下知了的叫聲。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徐峰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強硬︰“賈張氏，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報警。”
這話讓賈張氏一愣。雖然她嘴硬，但對那事她還真有些發虛。
“你……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底線。”徐峰冷冷地看著她，語氣里沒有半點妥協，“你嘴里沒個把門的，說話隨意扯人家名聲，我忍你一次、兩次，不代表我會一直忍下去。”
“你——你們倆串通起來欺負我一個老太太！”賈張氏突然一屁股坐地上，仰頭就喊︰“天哪，這年頭人心不古啊，一個寡婦，一個光棍，合起伙來欺負我這個孤老太！”
徐峰頭痛地閉了閉眼，深知這一出要是演起來，半個院子都得圍來看熱鬧。但秦淮如卻出奇地沒有再爭辯，只是輕輕推開他，低聲說︰“你回屋吧，這些我來對付。”
“你確定？”徐峰沉聲問。
秦淮如點點頭，眼神里竟然多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堅決。
“好。”徐峰轉身進屋，臨關門時，只丟下一句，“你鬧吧，鬧得越大越好，正好大家都听听你這些年都干了些什麼。”
賈張氏听見這話，嘴巴一張，原本準備好的哭腔硬生生噎住了。
而站在她面前的秦淮如，臉色平靜，眼中卻涌動著一股久違的鋒利。
這四合院，終究不是她賈張氏一個人的地盤了。風，正在變。
賈張氏坐在地上良久，屋外那風一陣陣吹著，把她那額前散亂的灰白發絲吹得紛飛。她那雙老眼里閃著怒火，卻也夾雜著一絲復雜的迷茫。她不是沒斗過人，這一輩子，院子里誰還沒讓她罵過幾句？可今天這仗，她居然在氣勢上吃了虧，而且還是在兩個她最看不起的人手里。
“秦淮如……哼，你就逞一時之快吧。”她低聲自語，一邊拍著褲腿慢慢站起，動作雖慢，卻也沒再坐回去撒潑。她心里盤算著︰現在徐峰看著風光，其實未必站得穩，風頭太盛，總會有人不順眼，到時候她可不信沒人來找她賈張氏的“老辣主意”。
正想著，就听身後傳來一陣輕咳聲。
“賈大媽，您……沒事吧？”
是于莉，小院里一向嘴巴緊、腳步輕的姑娘，說話也從不摻和是非，可偏偏這一回她竟然主動開口了。
賈張氏一听是她，立刻收斂了些戾氣，換上了一副委屈的模樣︰“你看看你看看，現在這日子過得還有臉活嗎？我這老太婆，就想借把掃帚，都要被人趕出門外，還得被一個寡婦給堵了嘴，天理何在啊！”
于莉皺了皺眉，顯然她並沒有完全相信賈張氏的這番說辭。她家就住在隔壁屋，賈張氏那高嗓門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徐峰從頭到尾沒一句過分的話，倒是賈張氏咬牙切齒、尖酸刻薄，罵得難听得很。
可于莉畢竟年輕，心腸也軟，又不好說得太直，只能低聲勸著︰“賈大媽，您消消氣，別動氣壞了身子。再說了，徐峰也不是故意不給您掃帚吧？也許那把掃帚他真有急用呢。”
“哼，有急用？”賈張氏冷笑一聲，眼神像是要在地上扎出個洞來，“他要是真有急用，我還能不讓他拿？他是啥意思你還不懂？分明就是不想借給我，就是瞧不起我賈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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