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城頭,“萬歲”的聲浪如同沸騰的岩漿,灼燒著冰冷的夜。土黃色的光暈溫柔而堅定地驅散陰蝕濁氣,溫暖著兵卒凍僵的筋骨,點燃了他們眼中熊熊的戰意。 石滾木金汁如同復仇的洪流傾瀉而下,護城河對岸亡命徒的慘嚎如同破敗風箱的嘶鳴,攻勢徹底潰散!
林素心抱著阿澈,站在光暈籠罩的點將台上,感受著外孫身上那奇異引動的力量,心中激蕩難平。危機暫解,但她的目光,卻依舊死死鎖著城西方向——那里,是渺渺的戰場!毒煙鎖困的亂葬崗,才是最終了結一切罪孽的煉獄!
亂葬崗。
慘白的殘月如同被遺忘的銅錢,孤零零地懸在漆黑的天幕上,吝嗇地灑下一點微弱的光,勉強勾勒出凹地內那翻滾咆哮、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毒煙輪廓。毒煙翻滾,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隔絕了所有生機,只留下死寂和……毒煙深處偶爾傳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嘶嚎與抽搐聲。
凹地邊緣,一塊巨大的風化墓碑頂端。
雲渺負手而立。素錦道袍在殘余的毒煙氣息和凜冽夜風中獵獵作響,縴塵不染,如同濁世青蓮。她清冷的眸子,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倒映著下方那片翻滾的死亡之海,沒有絲毫波瀾。
“含笑半步癲•改良版”的霸道,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毒煙之中,是極致的麻癢、劇痛、神經錯亂、骨骼肌不受控制的痙攣抽搐……時間,會給予里面那些腌 最漫長、最痛苦的“享受”。
但,還不夠。
血債,需血償。
罪孽,需親手洗刷。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捻著一枚細如牛毛、通體幽藍、在殘月下泛著冰冷死氣的長針——閻羅泣血針。這是老咸魚師傅壓箱底的玩意兒之一,據說是用忘川河邊某種毒草汁液淬煉而成,一針入魂,痛感被放大百倍,能讓人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如同沙漏般流逝的絕望。
她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穿透翻滾的毒煙,鎖定了凹地中心位置——那里,一個如同爛泥般蜷縮蠕動、發出斷續嗚咽的身影,正是雲崢!
“時辰……”
“到了。”
雲渺紅唇微啟,吐出冰冷的字眼。腳尖在碑頂輕輕一點,身形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飄然落下,徑直朝著毒煙最濃、最核心的凹地中心走去!
翻滾的毒煙如同有生命的觸手,感受到生人的靠近,立刻帶著刺鼻的腥甜麻痹感洶涌撲來!然而,雲渺周身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毒煙觸及她身前三尺,便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極其細微的“滋滋”聲,不甘地翻滾著退散開去!
她步履從容,如同漫步在自家的後花園。所過之處,毒煙闢易,露出下方狼藉污濁的地面。幾個還在毒煙中痛苦翻滾抽搐的雲崢死黨,看到這道如同索命閻羅般的身影,眼中爆發出極致的恐懼,喉嚨里發出“ ”的漏氣聲,卻連掙扎逃跑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近,如同待宰的羔羊。
雲渺目不斜視,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她的目標,只有中心那個罪魁禍首!
終于,她站定。
毒煙在她身周自動形成一個丈許方圓的“淨土”。中央,雲崢如同一條被剝了皮的癩皮狗,蜷縮在冰冷污穢的地面上。他身上的華服早已被自己抓撓撕扯得破爛不堪,沾滿了泥土、血污和嘔吐物。臉上、脖子上、手臂上,布滿了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那是他難以忍受麻癢瘋狂抓撓的結果。他的眼楮紅腫得如同爛桃,勉強睜開一條縫,瞳孔渙散,充滿了血絲和極致的痛苦。
他的身體在劇烈地、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骨骼錯位的輕微“ 嚓”聲和喉嚨深處發出的、如同破風箱般的痛苦嗚咽。口水、鼻涕、眼淚混合著血沫,糊滿了他的下巴和前襟,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昔日權傾朝野、意氣風發的雲府家主,如今,只是一灘散發著惡臭、在痛苦深淵中掙扎的爛泥。
雲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沒有憤怒,沒有仇恨,只有一種審視污穢垃圾的漠然。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注視,雲崢渙散的瞳孔極其艱難地聚焦了一下。當他看清眼前那道素錦身影時,那麻木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刻骨的怨毒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懼!
“呃……呃……”他想嘶吼,想咒罵,喉嚨卻只能發出漏氣般的 聲,身體因為極致的情緒而抽搐得更加劇烈。
“大伯。”
雲渺開口了,聲音清冷平靜,如同在問候一個陌生人,卻帶著一股直刺靈魂的寒意。
“十年道觀清苦……”
“十年江湖飄零……”
“家破人亡之恨……”
“今日……”
“該……”
“清算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雲渺手腕微動!
一道幽藍的寒芒,如同暗夜中死神的嘆息,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
噗!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針尖刺破敗革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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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閻羅泣血針”,精準無比地沒入了雲崢的眉心!
“呃——!!!”
一聲不似人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嚎,猛地從雲崢喉嚨里爆發出來!那聲音充滿了無法形容的劇痛和絕望,如同靈魂被瞬間撕裂!
閻羅泣血針入體的瞬間,雲崢那原本因為麻癢和抽搐而扭曲的身體,猛地繃直!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拉成了滿弓!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經,都在承受著被放大百倍的、如同凌遲般的劇痛!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極致毀滅氣息的毒素,正以眉心為中心,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腦髓,沿著神經和血管,瘋狂地蔓延向四肢百骸!
生命!他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在飛速流逝!如同指間的流沙,無論如何抓握,都留不住分毫!這種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去、感受著每一寸痛苦被無限放大的絕望,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殘忍!
“ …… ……”雲崢的身體如同離水的魚,在地上瘋狂地彈跳、扭曲!他布滿血絲的眼楮死死瞪著雲渺,充滿了極致的怨毒、恐懼和……一絲無法理解的茫然。他想問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小小庶女能走到今天?為什麼他苦心經營的一切會毀于一旦?為什麼……連死,都不能給他一個痛快?!
雲渺靜靜地看著他在劇毒和痛苦中垂死掙扎,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她如同一個最冷靜的劊子手,在執行一場遲到了十年的審判。
“滋味……”
“如何?”
“當年……”
“你構陷我父……”
“逼我娘……”
“將我棄于道觀……”
“可曾……”
“想過……”
“今日?”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雲崢瀕臨崩潰的神智上!
“呃啊——!!!” 雲崢的慘嚎更加淒厲,身體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地面,劃出道道血痕!悔恨?或許有。但更多的是不甘!是怨毒!
就在這時!
“桀桀桀……”
一陣極其微弱、如同鬼魅般的、充滿了怨毒和不甘的陰冷笑聲,突然從雲崢身側不遠處、一堆被毒煙腐蝕得面目全非的“尸體”下傳來!
是那個枯瘦的邪修老道!他竟然還沒死透?!
只見那堆“尸體”微微動了一下,一只枯瘦如雞爪、沾滿黑血和泥土的手猛地伸出!手中死死攥著一塊布滿了裂紋、散發著微弱邪異綠光的殘破羅盤!正是那“引煞聚陰陣”的核心陣盤!
“小……賤人……”老道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氣若游絲,卻帶著刻骨的詛咒,“壞我……道基……此仇……必報……上界……自有……人……收你……”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將殘破的陣盤狠狠砸向地面!同時口中噴出一口漆黑如墨、蘊含著他最後精魂怨念的心頭血,噴在陣盤之上!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不祥氣息的嗡鳴!
那殘破陣盤上的裂紋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綠光!一道極其細微、凝練到極致的慘綠色怨念靈光,如同最惡毒的詛咒之箭,猛地從碎裂的陣盤中射出!無視空間距離,直撲雲渺面門!
這老雜毛!臨死還要用殘魂怨念發出詛咒?!
雲渺眼神一寒!這詛咒靈光速度太快,蘊含的怨念之力極其歹毒!若是被擊中,就算不死,也必遭重創,甚至可能留下難以磨滅的道傷!
她身形急退,同時指尖已扣住幾枚銀針,準備硬撼!
然而!
就在那道慘綠色的詛咒靈光即將觸及雲渺的剎那——
嗡——!!!
一股渾厚、溫暖、帶著大地般包容生機的土黃色光暈,毫無征兆地從雲渺身後涌現!如同最堅實的壁壘,瞬間將她籠罩!
那光暈並非實體,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能夠淨化污穢、撫平怨念的力量!
噗!
如同燒紅的烙鐵插入雪堆!
那道凝練歹毒的慘綠色詛咒靈光,撞上土黃色光暈的瞬間,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悶響,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變淡、分解、最終……徹底消散于無形!只留下一縷極其細微、帶著不甘的怨氣,被光暈無聲地淨化、吞噬!
赫連燼?!他徽章的力量?!竟然跨越了空間?!
雲渺猛地回頭!只見身後不遠處,不知何時,赫連燼那小小的身影竟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他懷中的土黃色徽章,正散發著柔和而堅定的光芒,光芒延伸,如同一條無形的絲線,跨越了遙遠的距離,與此刻守護她的光暈同源共振!
小家伙空洞的大眼楮望著她的方向,依舊面無表情,但那微微嗡鳴的徽章,卻無聲地訴說著守護。
雲渺心頭一震,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沖散了方才的驚險和殺意。她再看向地上那已經徹底沒了聲息、連最後一絲怨念詛咒都被淨化干淨的邪修老道,眼神冰冷依舊,卻多了一絲塵埃落定的漠然。
塵埃落定。
她重新將目光投向凹地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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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崢的慘嚎聲已經微弱下去。閻羅泣血針的劇毒徹底發作,他渾身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黑色,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但瞳孔已經徹底渙散,生命之火如同風中殘燭,即將熄滅。那布滿血絲、充滿怨毒和不甘的眼楮,依舊死死瞪著殘月籠罩的天穹,仿佛在質問命運。
殘月如鉤,冷冷地懸在漆黑的天幕上,吝嗇的月光如同冰冷的銀粉,無聲地灑落,覆蓋在這片剛剛經歷了死亡喧囂的污濁之地。
凹地內,翻滾的毒煙在失去了邪修陣法的支撐和雲渺的刻意引導後,開始緩緩散去,露出下方一片狼藉的修羅場。
雲崢扭曲僵硬的尸體,幾個死黨痛苦蜷縮、氣息全無的軀殼,還有那邪修老道被淨化了最後怨念、徹底化為枯槁的殘骸……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破爛玩偶,浸泡在血污、穢物和尚未散盡的灰黑毒霧之中。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焦糊、毒藥的腥甜以及尸體開始腐敗的淡淡惡臭。
殘月的光,冰冷地涂抹在這片污穢之上,非但沒有帶來聖潔,反而更添了幾分死寂和蒼涼。這是一場徹底的清洗,用最殘酷的方式,洗刷了沉積十年的罪孽。
雲渺站在凹地邊緣,殘月的光輝落在她素錦道袍上,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冰冷的銀紗。她臉上沒有任何大仇得報的狂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目光掃過雲崢那至死都瞪圓了、充滿了怨毒不甘的眼楮,如同掃過一塊礙眼的石頭。
“呵……”
一聲極輕的、帶著無盡嘲諷的冷笑,從她唇間逸出。
“大伯……”
“黃泉路上……”
“記得……”
“走慢些。”
“我爹娘……”
“怕是……”
“等不及……”
“要……”
“好好……”
“招待……”
“你了。”
說完,她不再看那污穢的尸骸一眼,轉身,走向靜靜站在不遠處、懷中徽章光芒已經收斂、如同沉默小影子的赫連燼。
她蹲下身,看著赫連燼那雙依舊空洞、卻似乎倒映著一點月華的大眼楮。小家伙安靜地站著,仿佛剛才那跨越空間、淨化詛咒的守護,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雲渺伸出手,沒有像往常一樣揉他的腦袋,而是極其罕見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輕輕踫了踫他懷中那枚溫潤的土黃色徽章。徽章微微嗡鳴了一下,似乎在回應。
“謝了。”
她聲音很輕,只有兩個字。
赫連燼眨了眨空洞的大眼楮,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將懷里的徽章抱得更緊了些。
雲渺站起身,目光投向京城方向。那里,正陽門的喧囂似乎已經平息,只有隱約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
“走吧。”
她牽起赫連燼冰涼的小手。
“回家。”
“吃……”
她頓了頓,想起離開時對阿澈的承諾,嘴角終于勾起一抹極淡的、真實的弧度。
“……烤地瓜。”
“要……”
“最焦最甜的。”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踏著冰冷的月光,穿過這片被殘月清洗過的血腥之地,朝著燈火溫暖的京城走去。身後,只留下滿地污穢的罪孽殘骸,在冰冷的月光下,無聲地訴說著終結。
林府別院暖閣。
烤地瓜的甜香再次彌漫,卻驅不散林素心眉宇間殘留的焦灼。她抱著早已在她懷中沉沉睡去的阿澈,小家伙即使在睡夢中,小眉頭還微微蹙著,仿佛還在擔心他的糖葫蘆和烤地瓜。
暖閣的門簾被無聲地掀開。
帶著一身清冷夜露氣息的雲渺,牽著赫連燼,走了進來。她身上的素錦道袍縴塵不染,只有衣角沾染了幾點不易察覺的、如同暗色露水般的痕跡。
林素心猛地抬頭,目光瞬間鎖定了女兒。她飛快地掃視雲渺全身,確認她安然無恙,甚至連頭發絲都沒亂一根,那懸了一整夜的心,才重重落回實處。目光觸及雲渺身後安靜如初的赫連燼,和他懷中那枚溫潤的徽章,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和深沉的感激。
“結束了?”林素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雲渺點點頭,目光落在母親懷中熟睡的阿澈身上,眼神瞬間柔和下來,如同冰封的湖面投入了暖陽。“嗯。”她輕輕應了一聲,走到軟榻邊坐下,動作輕柔地替阿澈掖了掖滑落的狐裘一角。
“壞蛋……”阿澈在夢中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小腦袋在外婆懷里蹭了蹭。
“壞蛋沒了。”雲渺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力量,“澈兒的糖葫蘆,烤地瓜,新衣服……都守住了。”
林素心看著女兒平靜無波的側臉,再看看懷中安然酣睡的外孫,緊繃了一整夜的神經終于徹底松弛下來。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上,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她沒問細節,沒問過程。有些污穢,不必知曉。有些罪孽,已然洗清。她只知道,她的女兒平安回來了,她的外孫可以繼續安心地吃他香噴噴的烤地瓜了。
暖閣里,炭火發出輕微的 啪聲。烤地瓜的甜香溫柔地包裹著沉睡的孩子、疲憊的老人、歸來的游子,還有安靜的小護衛。
夜色漸褪,東方天際,隱隱透出一點微弱的魚肚白。
殘月隱去,新的一天,終將到來。帶著洗刷干淨的過去,和……尚在爐中溫著的、最焦最甜的烤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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