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後的夜色已經籠罩整個莊園,林恩牽著邱白的手,穿過鋪著波斯地毯的長廊,走進了他自幼成長的房間。
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柔和的燈光灑落在這個溫暖寬敞的空間里。牆面是古典的淺灰藍色調,天花板上裝著雕花吊燈,一旁落地窗外,是夜色朦朧的索恩河和葡萄園。空氣中還殘留著餐桌上的香氣與舊木地板的味道,融合出一絲說不清的懷舊感。
角落里堆著林恩小時候的玩具,有歐洲傳統的木質積木、手工娃娃、小提琴,還有一輛已經掉漆的小木馬。牆上掛著他從童年到現在獲得的無數榮譽證書和獎章——音樂比賽的金獎、學術成就的證書、青年作曲家協會的榮譽勛章……琳瑯滿目,卻被整齊而低調地裝裱著。
陽台旁,一架黑色立式鋼琴靜靜立著,琴蓋上鋪著刺繡的絨布,角落壓著一份泛黃的樂譜,像是某個未完成的旋律在等待被喚醒。
邱白站在房間中央,環顧四周,不由得發出輕輕的感嘆︰
“你到底還藏了多少讓我震驚的東西……”
他腳步輕緩地走到床邊,卻忽然看到床頭櫃旁擺著一張老照片,照片中是年幼的林恩,緊緊依偎在一位溫柔的東方女子懷中,那女人一身旗袍,笑得溫婉動人。
邱白蹲下去看了一會兒,輕聲道︰
“這是……你媽媽?”
林恩走過來,點點頭,嗓音有些低啞。
“嗯。那是她帶我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時候拍的。”
邱白怔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
“我剛才听你爸喊的是你的法語名字吧?你們家的人……都會講一點中文嗎?”
林恩笑了一下,坐到床沿,輕輕點頭︰
“那是父親的要求。”
“為了紀念我媽媽。”
空氣忽然靜了一瞬,邱白走近他,踮起腳,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語氣認真卻帶點調皮︰
“那你爸剛才喊的那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呀?”
林恩眨了下眼,忽然語氣一轉,似笑非笑地道︰
“不告訴你。”
邱白皺起鼻子,哼了一聲,抱起手臂,像是被捉弄的小貓︰
“這有什麼好神秘的……”
林恩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語氣輕松下來︰
“我給別人作曲、發論文都是用中文名林恩,偶爾會用原名,這個名字就像我在外面用的身份。”
他頓了頓,認真看向邱白的眼楮︰
“但我的原名的含義,只有家人知道。”
“現在我告訴你——”<aupassant雷昂斯•奧雷利安•莫泊桑)。”
他輕輕地重復了一遍,字音如同醇酒般優雅流轉在房間里。
“eonce,是名字的本名,簡稱正好是ynn。也是我英文名ynne的音譯。”
“翻譯成中文就是林恩。我的父母共同起的名字。”
他嘴角揚起︰
“而且,我媽媽的姓剛好也是‘林’。”
邱白听完,怔了一下,然後突然鼓著臉抱怨︰
“我們認識這麼久你才告訴我?”
林恩忍不住笑,語氣溫柔了幾分︰
“因為我想讓你慢慢了解我。”
他伸手握住邱白的指尖,掌心輕柔如風︰
“邱白,我的世界……很大,有很多你一時看不完的東西。”
“但我也一直……想做個普通人。”
听到這句話,邱白的目光低了下去。他囁嚅了一會兒,低聲說︰
“這幾天見到的這些……我有種越來越配不上你的感覺。”
林恩垂眼望著他,那一刻他眼里的柔情幾乎要將空氣熔化。他抬起邱白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邱白。”
“我不是想讓你來仰望我。”
“我是想,牽著你的手,一起走在這條路上。”
他語氣堅定,卻極其溫柔︰
“你一直都配得上我,比這個世界任何人都配。”
房間安靜下來,只听得見風輕輕掠過葡萄藤架的聲音。
夜色如絨,悄然將兩人緊緊包裹在一段不被打擾的溫柔里。
就在林恩話音落下,陽台的風鈴微微晃動,空氣中一瞬浮動著酒香未散的余溫。
忽然——
“咚、咚。”
門口傳來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不疾不徐,帶著些猶豫和克制。林恩眼神一動,偏頭望去,隨即站起身走過去打開門。
門一開,門外站著的是那個與他有著七分相似的青年——馬蒂斯。他換下了白天那身拘謹的西裝,此刻身穿淺灰色的短袖與黑色休閑褲,身形挺拔,臉上依舊掛著克制的禮貌笑意,唯有眼眸深處藏著一絲難以忽視的期待。
他看了林恩一眼,頓了頓,低聲說︰
“可以……進來嗎?”
林恩微微揚眉,沒有多問,只是側身讓開門口︰
“當然可以。”
馬蒂斯點點頭,走進那間充滿舊回憶與榮耀痕跡的房間。進門時他注意到沙發邊坐著的邱白,禮貌地點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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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soir,邱白。”
那句發音雖流利卻帶著幾分刻意的中文音調,邱白忙起身回應︰
“晚上好。”
林恩將門輕輕合上,語氣平靜︰
“怎麼突然想來找我了?”
馬蒂斯環視四周,目光在那些舊玩具和獎章之間略作停留,輕聲道︰
“你離開得太早,我們這些年……說實話,沒怎麼真正聊過。”
他頓了頓,帶著一點猶豫地看了眼邱白,隨即笑了笑補充道︰
“我不是來打擾你們的……只是,今晚大家都在家,我想找個機會……跟哥哥好好聊聊。”
邱白微微一怔,似乎有些局促,卻不自覺往後挪了挪位置,小聲說︰
“我可以先出去……給你們讓點空間。”
林恩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回頭輕輕說道︰
“不用。”
“他也是我最親近的人,你不用回避。”
馬蒂斯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眼底似乎閃過一抹釋然。
三人便圍坐在靠窗的沙發旁。窗外是夜色沉沉的葡萄園田野,蟬聲細細地穿過窗簾縫隙。
馬蒂斯靠著椅背,語氣溫和地說︰
“其實小時候我一直挺羨慕你的。”
林恩揚眉︰“嗯?”
“你總是那麼厲害。父親明明嘴上不說,心里卻一直把你當驕傲。小時候你寫曲子的時候,我總是躲在門口听……後來你走了,家里就安靜了很多。”
他說著,輕輕嘆了口氣︰
“你不在的這些年……我一直想,如果有機會見到你,我該從哪句話開始說起。”
林恩沒有立刻接話,只是望著弟弟的眼楮,那些年他們之間錯過的話語、未說出口的情緒、未和解的誤解,在這靜謐的夜里緩緩浮出水面。
他淡淡開口︰
“現在就很好。”
林恩握住了馬蒂斯的手,繼續道︰
“謝謝你今天的配合,還有……謝謝你,馬蒂斯,一直替我保留這些記憶。”
馬蒂斯低笑一聲,有些少年氣地聳聳肩︰
“沒辦法,誰讓你是家里最奇怪、又最受寵的哥哥。”
三人輕笑,氣氛緩緩放松下來。
而此刻在窗外,黑夜深處的葡萄藤正悄然舒展著葉片,像極了這個沉默多年、終于重新生根的兄弟情。
而邱白坐在林恩與馬蒂斯之間,感受到一種不曾奢望的——被真正接納進家人之間的溫度。
馬蒂斯窩在沙發里,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整個人都帶著與林恩截然不同的輕快與少年氣。他用略顯吃力但努力認真的中文對邱白說︰
“你……你不知道,哥哥他小時候可內向了。”
他一邊說一邊比了個縮在角落的手勢,黑色的眼楮笑得彎彎的,“別看他現在這樣拽拽的,以前啊,都是靠我保護他。”
林恩正倚著椅背喝水,差點嗆到,側頭瞪了弟弟一眼︰
“你別揭我老底啊。”
“哎呀,有什麼好怕的。”馬蒂斯嘻嘻一笑,忽然又補了一句,帶著那種屬于家人才知道的調侃語氣︰
“他這個人吧,最受不了別人撒嬌了。你記住啊——他生氣的時候你就撒嬌,絕對有用,百試百靈。”
邱白愣了一下,瞄了眼旁邊一臉無奈的林恩,輕輕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林先生反差感好強呢。”
“我現在就要反差給你看。”林恩哼了一聲,作勢要把馬蒂斯的靠墊扔他臉上,卻被馬蒂斯搶先一步抱住了他的手臂,頭靠了上去,像一只年紀大一點的金毛犬那樣撒著嬌︰
“哥哥——你說過回來要拉琴給我听的。”
林恩被他軟黏黏的語氣逼得後頸一顫,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臉上嫌棄到極點︰
“你少來……好好好,你別惡心我了,我拉,還不行嗎?”
他掙脫弟弟的糾纏,一邊嘴角忍不住上揚,一邊走向房間的角落。那把靜靜立在陽台邊的深棕色小提琴被他輕巧地提了起來,琴身泛著溫潤的光澤,弓弦之間藏著多年的沉默與技藝。
林恩指尖試了試琴弦,微調音準,風吹進來,帶起他襯衫的下擺,像是時光逆流。
馬蒂斯還不忘回頭笑著對邱白說︰
“你看,你看,是不是很管用?”
邱白點頭,聲音輕輕的,卻帶著一點帶笑的認真︰
“嗯,的確管用。”
而在這片久別重逢的屋檐之下,那熟悉的旋律,很快就將流淌而出——
不僅獻給弟弟,更像是為這段隱秘的、漸漸交織的命運,奏響的一支溫柔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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