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未散,戰斗的余波仍在空氣中震顫。
四周狼藉一片,斷裂的空間如鏡面殘渣在空中緩緩飄落,戰場寂靜得仿佛死亡已將一切封鎖。伯克利站在破敗的地面中央,利爪上的死息尚未完全散去,身上幾道深淺不一的裂傷在血與黑霧中交織。
就在這時,一道柔和的光芒自遠方飄然而來。
是佐拉爾。
他一身潔白袍子,頭發如晨光般柔亮,背後那對象征“白晝”的光翼半折,腳步卻慢悠悠的,如同閑逛般姍姍而至。他一邊走,還一邊抱怨著什麼︰“……伯克利你又不等我。”
伯克利頭也不抬,只冷哼了一聲︰“你怎麼老是遲到。”
佐拉爾一听,眼楮睜得圓圓的,嘴一撇,委屈得幾乎能滴出水來︰“誰讓埃爾那個混蛋說什麼‘智慧的書卷太重了’,非要我幫他搬……還說‘你和這些造物,就好比兩個怪物打架,根本傷不著’……我信了他的邪嘛!”
伯克利嗤笑了一聲,伸手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伸指一指身側的神谷︰“那這個呢?傷口可不是幻覺。”
佐拉爾這才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神谷澄音,那巫女般的身影帶著微弱卻清晰的喘息,肩頭的傷雖已結痂,但依舊顯得狼狽。
“……哎呀。”佐拉爾臉色頓時變了,連忙小跑過去,手中浮現一縷白色的光線,像細線般纏繞著神谷的肩膀與手臂,輕柔地封住傷口。溫柔的光芒像是白晝的氣息,驅散了所有死亡與混亂的殘余。
神谷微微一愣,看著那光線悄無聲息地化入體內。
她向佐拉爾深深鞠了一躬,聲音輕柔︰“多謝。”
佐拉爾搖搖頭,聲音也輕︰“姐姐別這麼客氣,我來晚了,是我不對。”
神谷沒有多言,身影隨即如水波般淡去,隱入記憶之流,回歸她應駐守的那段時序。
留下的光與死——兩位對立的管理者,面對面站在這片殘破之地。
伯克利正準備轉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佐拉爾一把牽住。
“你干嘛?”他眉毛皺起。
“你身上都快漏光了還想走?”佐拉爾嘆了一口氣,掌心輕輕攤開,那道象征光明的治愈紋路緩緩爬上伯克利的手臂。
傷口在那光中逐漸愈合,但死亡的氣息卻本能地抗拒著白晝的介入,兩種力量交匯處泛起微妙的漣漪。
“你打架能不能優雅一些……”佐拉爾嘟囔著,“你看,記憶姐姐的工作又增加了,回頭又得花幾天去擦除人類殘留的記憶,真麻煩。”
伯克利看了他一眼,神情沒什麼變化,嘴角卻帶了點不以為意的笑意。
“我是‘死亡’,又不是‘生命’,優雅不起來。”
“你啊……”佐拉爾將光收回,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像個擔心老友不知輕重的小天使,“再這麼亂打,秩序回來都要把你記一筆賬。”
“她要是真能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伯克利淡淡地說著,目光卻望向遠方——那是時斷體與知蝕者遁去的方向。天色已暗,殘陽像被刮掉的金漆,只剩下天幕的冷青。
佐拉爾察覺了他眼神的落點,收起笑意,神情也凝重了幾分。
“這次他們是奔著‘秩序的殘魂’去的。”
伯克利點頭︰“而那魂,偏偏在人類男孩體內。”
“你要怎麼辦?”
伯克利沒立刻回答。他只是抬頭,看著逐漸黯淡下來的夜空,聲音低沉︰“能怎麼辦,繼續擋著。”
“就你一個人?”
“我可以是千百個‘死亡’。”
——風起,黑羽如落雪飄零。
佐拉爾低聲嘆息︰“你啊……嘴硬得很。”
_____
劇院後台,華燈初上,化妝間外一片忙亂。
一道狹窄的隱秘通道里,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悄然落下。伯克利率先踏入那片熟悉的舊地,黑色禮靴踏過紅絨地毯,身上殘留的死息早已收斂成無形。他看了眼手腕上的銀鏈懷表,眉梢一挑,嘖了一聲。<ey, 我得趕緊回去了,”他隨口嘟囔,“待會兒還有工作呢。菲奧娜這會兒肯定找不到我,要瘋了。”
身後的佐拉爾好奇地張望著四周,這個被光明呵護的“白晝”顯然對人類的劇院感興趣得不得了。他手里還拿著不知什麼時候偷來的劇院宣傳冊,小聲念著上面的演出信息︰“伯克利•坎恩特,盛大回歸公演……哇,听起來很酷嘛,我也想去看看。”
伯克利翻了個白眼,一邊扣上外套的最後一顆紐扣,一邊不耐煩地擺手︰“換一副人類樣子,別再帶著光翅膀亂晃,你閃瞎一地攝影師怎麼辦。”
佐拉爾吐了吐舌頭,身形一晃,金發失去了輝光,眼瞳收斂成溫潤的褐,身上的白晝氣息也被輕柔的織線包裹藏起。他拍拍胸口,神采奕奕地說︰“現在呢?”
“勉強能看。”
他們才剛走進主廳的後通道,就听見一陣高跟鞋踏地的“噠噠噠”由遠而近,如雷貫耳。
“伯克利•坎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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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奧娜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灰藍套裙,金邊眼鏡架在鼻梁上,手里拿著一大疊通告資料,臉上寫滿了“我要掐死你”的沖動。
她快步沖上前,一把拉住伯克利的袖子,語速飛快︰“你去哪兒了?!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今天可是你回歸歌劇界的重要演出,台下坐著的是整整一排歐洲最毒舌的評論家,還有五家電視台在直播!你現在人就這麼突然消失,哪怕是去上廁所也得帶保鏢!你知不知道我這半小時是怎麼過的?!”
伯克利語氣輕松,毫不緊張地指了指身旁的佐拉爾︰“剛去接了個老朋友。”
菲奧娜瞄了一眼佐拉爾——這位“老朋友”看上去美得像天使似的,眼楮亮得不像凡人。她下意識扶了扶眼鏡,語氣倒是沒有攻擊性,只是怒其不爭地繼續嘮叨︰“我理解你要和朋友暢談的心情,但是請你注意一下,你是公眾人物,公眾!萬一又被拍下來了,你的緋聞又要壓不住了!上次你和‘天才作曲家’深夜吃飯的照片我才剛壓下去,這次別再給我整ど蛾子了!”
伯克利懶洋洋地一笑,半低著頭,聲音低沉磁性︰“拍就拍,誰怕誰。”
“你——”
他抬手朝佐拉爾比了個“稍等”的手勢,嘴角勾著一點慵懶的笑意︰“我很快回來。”
菲奧娜還想說什麼,但伯克利已經邁步走向前廳,背影筆挺如同驕傲的獵鷹,而那條紅毯,也在他步伐下恢復了屬于舞台王者的光彩。
劇院前廳,燈光璀璨,金色拱頂倒映出無數盞聚焦燈的閃爍。紅毯兩側站滿了記者與攝影師,伴隨著主持人的介紹聲,伯克利•坎恩特緩步走入鏡頭之中——
他一如既往地穿著定制黑西裝,胸前別著低調的紅玉胸針,領口微敞,眼神淡漠而致命,笑容不咸不淡,仿佛這場喧嘩與他無關。鏡頭一瞬間捕捉到他現身,閃光燈如雪崩般響起。
“伯克利先生!請問您對于今晚的演出有什麼期待?”
“有傳言說您此次復出,是為了紀念某位對您意義重大的同行,能否回應一下?”
“關于您最近頻繁現身東方,是工作需要還是私人原因?”
伯克利站定,拿過工作人員遞來的麥克風,語氣慵懶又不失禮貌︰
“關于今晚,我當然期待你們都給我打五星好評。”他說完,沖台下的評論家露出一個挑釁十足的笑容,惹來一片善意的哄笑。
“至于復出理由……我只是覺得,該讓歌劇真正熱起來了,不然現在的小孩都要忘了‘詠嘆調’是什麼了。”
提到東方,伯克利故作沉思,眼中卻泛起微妙的波瀾。
“那是個很有趣的地方,我在那里……認識了幾個新朋友。”
主持人識趣地接過話題,笑著調侃︰“希望那里的朋友不會因此引發新一輪緋聞潮。”
伯克利聳聳肩,毫不避諱︰“如果他們想寫,我不介意當主角。”
台下一片哄笑,媒體捕捉到的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明星形象︰睿智、張揚、不羈又神秘。沒有人知道,就在十幾分鐘前,他還和光明本身並肩作戰,斬殺混亂之影。
而此時,舞台後台另一側,佐拉爾正站在一扇落地窗前看街景。
不以“光明”的身份,而是偽裝成“人類”的模樣,他顯得新奇極了。他靠在窗邊,一邊啃著不知道哪兒來的焦糖爆米花,一邊指著遠處霓虹燈眨著眼︰
“伯克利公司不是就在那邊嗎?就是上次你帶我看的那棟樓,玻璃亮得像天界神殿。”
身旁的劇場小助理迷迷糊糊地答︰“你說經紀總部?……呃,對,是挺高級的。”
“這里的建築真有趣啊,”佐拉爾用力眨了眨眼,眼楮里亮得像夜空,“那個像菠蘿頭的樓頂……為什麼要那樣建?”
“啊?那是設計感吧……”
佐拉爾一本正經地點頭,然後從爆米花桶里撿出一顆特別大的喂給對方︰“你真厲害,知識好豐富。”
小助理耳朵瞬間紅到脖子根,連連擺手︰“我、我其實也沒懂……”
佐拉爾歪著頭笑了,眼神溫暖又帶著些奇異的純真。
他看了看牆上掛著的演出海報,畫面里伯克利一身王者之姿,站在荒原般的舞台上,低吟那首即將獻唱的返場曲。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忽然輕聲念道︰
“……雖然嘴硬,但你明明一直都在保護別人啊。”
他低頭,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像極了天光破曉時的第一縷晨光。
——而此刻,台上燈光漸亮,伯克利正緩緩步入屬于他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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