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烏雲翻滾,蒼穹被一道道紫黑色的閃電撕裂,風聲如潮,仿佛萬物正在低語、嘶吼、掙扎。
林恩本想盡快回家,去陪自己的少年,現在卻獨自立于荒原的邊界,那是一座遠古留下的封印地,四周枯木森森,寸草不生,空間仿佛被揉碎又拼接的畫布,扭曲而晦暗,空氣中漂浮著破碎的記憶碎片——斷裂的聲音、模糊的畫面、重復跳動的嬰兒哭聲,與耳語般的死亡咒言交織成瘋狂的合唱。
而混亂就藏匿在那片撕裂的陰影里。
它沒有形體,卻像是從裂縫中生出的惡意之潮,緩慢但堅決地吞噬封印之力。林恩手中緊握那把猶如鐘表齒輪交織而成的武器,每一秒揮動都帶著斬斷時間的威壓,手中的懷表則在不斷震顫,企圖鎖定這不屬于任何“刻度”的存在。
“你真是越來越會挑時候出來找死。”他輕聲道,語氣譏諷,眼中卻滿是戒備。
下一瞬,混亂撲了過來,它並非撲殺,而是蔓延。它觸及地面,便令時空扭曲,過往和未來的影像一閃而逝;它拂過林恩的肩膀,時間的流速仿佛被扭亂,痛覺延遲了三秒才劇烈炸開——
林恩悶哼一聲,胸口裂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沾染白襯衫,但他抬手間,時間的鐘擺逆轉,將一片斷裂空間切成數塊,化作碎片回旋著斬向黑霧。
“你不是說不需要武器的?”一道如晨光般輕柔的嗓音在風中響起,帶著淡淡笑意。
佐拉爾白晝光的管理者)出現在撕裂空間的盡頭,銀白羽翼輕輕展開,如晨曦刺穿迷霧。他身著象牙色長袍,腳尖未沾地,雙眸溫和如湖泊,卻流轉著神明般的光芒。他緩緩走來,目光掃過林恩身上的傷,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林恩拖著長杖站直了些,故作輕松地笑︰“我只是不想讓你以為自己才是天使。再說,我用的是武器,不是暴力。”
“你今天話太多了。”佐拉爾輕聲一笑,縴長指尖輕點空中,瞬間一道白晝之光貫穿混亂之核,那光不是驅散黑暗的光,而是喚醒秩序的殘響。
混亂怒嘯,空間崩裂。佐拉爾卻不緊不慢地飛身而至,伸手輕覆在林恩背後,柔和的白光在掌心流動,林恩身上那些尚未愈合的裂口迅速愈合成舊傷的痕跡。
“嘖……”林恩看了他一眼,“你又在擅自讀我身體的狀態?”
“你的靈魂寫在臉上,林恩。你騙不了人。”佐拉爾的笑容溫柔得令人想起邱白低頭洗畫筆時那不設防的神情,“不過,你居然受了這麼重的傷,看來混亂真的不只是混亂。”
林恩眯起眼,看向封印重新閉合的方向,那邊依舊殘留著記憶與死亡的氣息。
“它正在學習,佐拉爾。它在借助我們的力量,去模仿我們。”
佐拉爾聞言,沉默片刻,低聲道︰“這並不只是你的戰斗了。”
林恩將長杖拄在地上,搖頭輕笑︰“我知道,但今晚我原本,是想早點回家睡覺的。”
佐拉爾看著他疲憊卻倔強的背影,垂眸道︰“那我們加快步伐吧,時間先生。我來為你護路。”
林恩尚未喘勻,手中的長杖還泛著余溫。封印雖重啟,可混亂的氣息並未退去。空氣突然變得粘稠,一種熟悉卻令人心悸的波動如海底涌動,緩緩升騰。
佐拉爾眉頭一皺,目光望向幽暗裂縫的深處。他緩緩張開羽翼,周身的光芒忽然凝固,白晝的溫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古老而莊嚴的靜默。
“這不是普通的混亂殘留。”他的聲音變得低啞,帶著不易察覺的顫動。
林恩側過臉看他︰“你察覺到了?”
“……有死亡的力量摻雜其中。”佐拉爾的眼神復雜,眼睫微垂,睫羽間落下一道若有若無的銀光,“它不像是殘留的能量,更像是……有人留下的印記。”
下一瞬,一道瘦削而幾近虛無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那不是伯克利,卻散發著同樣令靈魂發冷的氣息——一種安靜的絕望,幾乎和“死亡”本人毫無區別。
佐拉爾幾乎在剎那間僵住了。
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伯克利倒影般的模樣——那種冷漠而悲愴的眼神,似乎正透過這個怪物的面具望向他。他緩慢地張開手,十指之間浮現出宛如花朵綻放的生命紋路。
林恩注意到他的神情,眼中掠過一絲復雜。
“你能處理嗎?”
佐拉爾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聲音仿佛失了神︰“……伯克利曾經在一場任務中留下過一點力量,說是‘用來提醒我他還在’。”
林恩看著他︰“你確定這不是他在提醒你別太牽掛?”
佐拉爾低頭一笑,笑意里全是掩不住的溫柔與疏離,“不管他的本意是什麼,他不在的時候,我會替他處理這些事情。”
話音未落,佐拉爾猛然展開羽翼,仿佛晨光穿破夜幕,萬千道純白光刃從他身後齊齊射出,直逼那怪物殘軀。死亡的氣息在白晝之中顫抖、退縮。
“回去吧,”他低聲念誦,“這不是你該棲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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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在白光中哀鳴,身形迅速瓦解,像是被生機壓垮的影子,被逐寸逐寸地剝離、淨化。佐拉爾的羽翼輕輕扇動,帶著溫柔的風卷過大地,讓這片曾被死亡玷污的土地,再次恢復安寧。
林恩走近他,緩聲道︰“看來你這翅膀,除了拿來美化風景,還有點實際作用。”
佐拉爾偏頭看他一眼,嘴角彎起一抹似笑非笑,“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夸我嗎?”
林恩嘆氣,把沾著血跡的懷表收回懷中,“你可以理解成我在擔心你。”
佐拉爾神情一滯,那一刻,他的微笑仿佛有些失衡。
“……你真像他。”
林恩沒有回話,風吹過夜空,血與光同在,唯有沉默最像是他們之間的答案。
封印逐漸穩定,混亂的氣息已被驅散,只余幾縷殘渣在空氣中繚繞。林恩靠坐在石台邊,深色的風衣早已被血水浸透,胸膛因傷口而劇烈起伏,手腕緊握著武器,指節泛白。
佐拉爾緩步走來,羽翼已收,身上仍殘留著光明的氣息。他在林恩面前蹲下,目光細細打量著林恩身上的傷口,輕聲喚道︰“脫掉外套。”
林恩勉強扯出一抹笑,“你該不會是趁我虛弱,要在我身上涂滿光之符文吧?”
“要是你再廢話,我就讓你下個月一直感冒。”佐拉爾的語氣溫柔得近乎寵溺,但手上動作卻格外迅捷。
羽翼張開的一瞬,一道溫暖的白光從他掌心流淌而出,包裹住林恩的傷處。光芒流轉間,那撕裂的皮肉正在一點點愈合,骨骼斷裂的聲音悄然隱退。
林恩閉了閉眼,低聲道︰“你的力量,真舒服。”
佐拉爾輕笑,“你還是第一個在治療中說出這種話的管理者。”
沉默片刻,佐拉爾又輕聲道︰“你總是逞強。”
“你總是管得多。”林恩睜開眼,望著那雙清澈的眼眸,低聲補了一句,“不過……謝了。”
“你要活著。”佐拉爾語氣忽然低沉,“不然那個男孩會崩潰。”
林恩的眼神微微晃動,過了片刻,他輕輕點頭,撐著地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回家還得煮點醒酒湯。”
佐拉爾目送他離去,直到林恩的背影融入夜色。他的神情忽然緩緩收斂,望著被淨化過的土地,聲音仿佛呢喃︰“你是不是……其實早就知道我會替你擦屁股。”
隨即,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柔光,朝另一個方向掠去——那里,是伯克利正在巡視的城市邊緣,混亂余波最容易現形的地點。
——
夜,沉得像是一潭死水。城市的燈光被迷霧遮掩,只余下偶爾穿透夜幕的一兩道星芒。
伯克利站在一棟廢棄鐘樓之上,白金色的長風衣隨風翻卷。他安靜俯瞰著封鎖區域,面無表情。
“又在自己一個人逞強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溫柔中帶著一絲譏諷。伯克利並未回頭,語氣平靜如常︰“你怎麼又來了。”
佐拉爾落下身影,雙翼收起,緩緩走近,“剛剛幫林恩處理了些麻煩,混亂的波動越來越難預測了。”
伯克利淡聲道︰“他自己能應付。”
“是啊。”佐拉爾靠在鐘樓柱子上,盯著伯克利的側臉,“但他受了傷。”
“你替他療好了,不是嗎?”伯克利的眼神仍盯著前方,“你向來最喜歡收拾別人的殘局。”
“你向來最擅長不表達自己的關心。”佐拉爾平靜地說,聲音像拂過夜霧的風,“你其實很擔心他,也擔心我。”
伯克利終于轉頭看向他,神情淡漠,“別自作多情。”
“哦?可惜,我還挺享受你為我沉默的樣子。”佐拉爾笑了笑,步步靠近,直到與伯克利近在咫尺,“別再推開我了。”
伯克利沒有動,眸子里倒映著佐拉爾輕柔卻堅定的臉。他喉結微動,聲音卻冷了下來︰“你忘了我們之間是怎麼結束的嗎?”
佐拉爾一怔,隨即抬起眼,語氣柔得幾乎快要散掉︰“從來就沒有真正結束過。”
邊緣之間,風聲呼嘯,天使的羽翼無聲展開。光與死的氣息靜靜交錯,在這夜幕之中交織成一場無法回避的踫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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