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干部都忙著跟計生辦查超生，哪有功夫去管什麼磚窯。”
“听說，村里要是查出來的超生人數太多，整個大隊都會受到處罰，別說燒磚窯，公糧都得比其他大隊多交。”
“都是一個地方的人，也不知道通融通融。”
“那些沒有男孩的家庭，女的都做了結扎，以後可怎麼活……”
王母生了七個閨女，才有一個兒子，非常清楚在農村沒有兒子會遭到多少人的閑言碎語。
“那也沒辦法，只能響應國家政策。”
“再說，城里沒兒子的多了去了，還不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村里能跟城里比嗎？城里職工都有退休金。”
“咱們就得靠著種地，要是沒兒子，老了都沒人給你養老。”
“有兒子的，也不一定會養老。”
“不孝順的兒子多了去了，為了養老兄弟幾個打得頭破血流的不在少數。”
“你有理，你叫王有理得了……”
王母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悶頭吃飯。
“升子說得也有道理。”
“兒子有兒子的好，閨女有閨女的好。”
“娘等你老了，我們幾個姐妹照樣能給你養老。”
二姐王桂萍連忙說道。
“哪能用得到幾個姐姐給爹娘養老。”
“等爹娘老了，我給他們請十個保姆，伺候他們吃喝拉撒，我就在一旁盯著，保證讓爹娘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就你會說，還十個保姆，就以前地主家，都沒這種待遇。”
“這話可不要在外面亂說，被人知道了，還不得把你抓起來，好好批斗。”
“等我們老了，干不動了，你能給口飯吃，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王母白了兒子一眼。
“娘，今天收蠍子和知了猴，拿出去多少錢？”
“蠍子七十二塊八毛五分，知了猴是二十七塊六毛。”
“我去拿給你。”
王東升把碗筷放下，回到房間，記好賬，數出三百塊錢給了老娘，“這些錢，你先拿著。”
“花完了，我再給你拿。”
“你在外面不要總是亂花錢。”
“掙點錢不容易，以後幾個孩子慢慢長大，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我看這段時間，你的姑姑，嬸嬸，姨送過來的蠍子數量明顯少了很多。”
“要不我私下跟他們說說，讓他們嫁出去的女兒婆家也跟著抓蠍子和知了猴？”
“都是一家人，離著都不遠，只要不往外說，沒人知道……”
王母接過錢，想著這兩天收的蠍子數量一天天減少，開始操心起來。
“等計生辦的走了，再說吧。”
“到時候，幾個姐姐也可以讓婆家的人跟著抓蠍子和知了猴。”
“現在公社干部都在咱們村，萬一有誰說漏嘴，影響不好。”
“下午，爹娘你們去跟姑姑，嬸嬸，姨們通個信。”
王東升想到最近市里縣里鎮上對倒買倒賣抓得越來越嚴，提醒道。
“不會有事吧？”
听兒子這麼一說，王母又有些擔憂起來。
“不會。”
“知了猴和蠍子都不是計劃內的物資，真被公社干部找上門來，最多罰點款。”
“我認識市里的領導，公社干部多少得給點面子。”
王東升淡定說道。
他提醒老娘老爹去跟親戚們說一聲，更多是以防萬一，不想那麼麻煩。
能安安生生的賺錢，自然是安安生生，不聲不響的賺錢最好。
“那就好。”
“咱們不能給領導添麻煩。”
“吃了飯，我就去跟他們說。”
王母說完，繼續吃飯。
“升子，我婆家有不少知了猴皮，供銷社三五毛錢一斤收，他們明里暗里找我問過好幾次，能不能賣給咱們。”
“要是能收的話，只要比供銷社稍微高一點，他們就願意賣。”
見娘和弟弟正好說起這件事，王桂萍順口問了出來。
最近這幾天，她婆家這邊的親戚，得知她們抓知了猴和蠍子，撿知了猴皮賣錢，紛紛過來詢問。
她婆婆和公公都是老實巴交的人，這些親戚找過來問，她們抹不開面子，已經跟她提過好幾次。
“可以收，不過要等計生辦和公社的人走了才能收。”
“而且，要私下里收，一點一點的帶過來。”
“這玩意又輕又佔地兒，一次性弄回來太多，都不好帶到市里去賣。”
王東升知道二姐家的情況，要不是實在抹不開面子，肯定不會趁著這個機會把這事說出來。
再說，這是賺錢的事，他沒必要拒絕。
只要不是一次性把所有親戚家積攢的知了猴皮全都帶過來，引起村里人的注意就好。
不然，他們本村的人，肯定都想著把知了猴皮賣給他。
“行，那我過兩天再跟他們說。”
王桂萍面露欣喜之色。
農村人，除了種地，基本上沒有什麼收入。
能多賺點錢，自然是想多賺點。
吃過午飯，王東升直接回房間休息。
直到下午四點多，院子里傳來嘰嘰喳喳嘈雜的聲音，才被吵醒。
感覺外面動靜不太對勁，王東升頓時清醒過來，連忙從炕上爬起來，拿出幾包大前門，裝到口袋里。
院子里，大隊書記、大隊隊長帶著七八個人正跟老爹老娘說話。
王東升笑著湊上去，拿出大前門煙，依次給眾人散了一根，客氣說道︰“李書記，劉隊長，各位領導，外面熱，咱們去屋里說，屋里有電扇。”
“娘，把泡在井水里的瓜弄出來，這大熱天的，各位領導還如此敬業，趕緊吃個瓜涼快涼快。”
王東升拉著李書記、劉隊長就往屋里走。
“你這小同志，思想覺悟倒是挺高。”
一個中年男子頗為意外的看了王東升一眼，跟著進入到外間屋。
“都是我們書記領導有方，天天給我們這些年輕人上思想教育課，才能緊跟政策。”
“不知道這位領導怎麼稱呼？”王東升刺啦一聲點燃火柴，恭維的給這個中年男子點上煙。
這一群人中屬他最有派頭，一看就是公社領導。
“這是咱們公社的王書記。”
“王書記，這是王東升，非常不錯的年輕人，上過初中，還特意訂了報紙，了解國家政策。”
李來富連忙介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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