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山的晨霧剛被朝陽撕開一道裂口,我指尖的青銅印章就映出細碎的金光。這枚昨夜從老磨坊暗格里找到的信物,鷹徽翅膀的弧度與雷夫•雷肯別海軍制服上的紐扣嚴絲合縫,只是印章底部的拉丁文刻著“忠順者終得庇護”——正是維多利亞女王近臣羅素勛爵的私人印鑒。
“這不是雷肯別家族的東西。”康納用匕首刮去印章邊緣的銅綠,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看這磨損程度,至少在王室密庫里存放了三十年。羅素勛爵當年主管愛爾蘭事務時,所有密令都要蓋這個章才生效。”他突然冷笑一聲,將印章往火里湊了湊,“難怪沃夫•雷肯別敢留在塔拉山,他手里攥著羅素的把柄。”
艾格尼絲正對著晨光比對兩份文件一份是雷夫指揮艦殘骸里的海軍密令,另一份是磨坊賬簿的最後一頁。兩份文件的簽名欄都留著空白,卻在角落有個相同的咖啡漬——那是羅素勛爵標志性的習慣,他總愛用印度產的馬薩拉茶浸泡羊皮紙,說這樣能讓墨跡百年不褪色。
“1845年馬鈴薯饑荒時,羅素就和雷肯別家族勾結過。”她指著賬簿里的糧食記錄,“他們故意扣壓救濟糧,把餓死的愛爾蘭人說成‘叛亂分子’,趁機吞並了七座修道院的土地。雷肯別父親當時的匯報信里寫著‘按勛爵意,死一人,得十畝’,後面就蓋著這個青銅印章。”
芬恩抱著那對雙胞胎的合照蹲在火邊,照片背面的鉛筆字被淚水泡得發藍“父言,助羅素除政敵,可換雙子一命。”他用袖口擦去照片邊緣的霉斑,突然指著兩個男孩胸前的徽章——雷夫的鷹徽缺了左翅,沃夫的缺了右翅,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王室紋章,“他們從出生就是棋子,羅素故意讓他們分管海陸,好讓雷肯別家族永遠離不開王室的掌控。”
遠處傳來馬蹄聲,沃夫•雷肯別被反抗軍戰士押解過來時,左手還死死攥著個皮制筆記本。他看見我手里的青銅印章,突然劇烈掙扎起來,鐵鏈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響“那是我父親的遺物!里面記著羅素如何讓雷夫在海戰里當誘餌的!”
筆記本的封皮燙著雷肯別家族的族徽,翻開第一頁就是1857年的記錄“羅素允諾,若雷夫在克里米亞海戰中‘殉國’,便賜沃夫愛爾蘭總督副官之職。”字跡旁貼著張被酒漬浸透的便條,是羅素的親筆“雙子如雙刃劍,用則鋒利,棄則無傷。”
“所以雷夫根本不是被我消滅的。”我捏著那頁記錄,指尖的冷汗暈開了墨跡,“他是按羅素的指令故意沉沒指揮艦,好讓英國海軍部相信雷肯別家族只剩一個活口。”海戰那天雷夫指揮艦突然轉向的怪異軌跡、彈艙早被引爆的蹊蹺、甚至船員棄船時整齊劃一的動作,此刻都有了答案——那是場精心編排的“死亡秀”。
康納突然從筆記本夾層里抽出張銀行匯票,收款人是“維多利亞女王私人金庫”,匯款人簽名處畫著個小小的絞架。“羅素讓雷肯別家族用掠奪的愛爾蘭財富給王室行賄。”他數著匯票上的數字,突然吹了聲口哨,“僅1860年就送了二十萬英鎊,足夠裝備三個艦隊——難怪維多利亞對治罪令含糊其辭,她根本就是既得利益者。”
沃夫的喉結劇烈滾動著,突然吐出藏在舌下的紙團“這是雷夫從羅素書房偷的密信。”信紙邊緣印著英國外交部的火漆,內容卻與愛爾蘭無關——羅素正密謀利用雷肯別家族的罪證扳倒政敵帕麥斯頓勛爵,信末寫著“待沃夫清除愛爾蘭余孽,便以‘反腐’之名收網”。
“相互利用罷了。”艾格尼絲將密信與賬簿並排鋪開,陽光透過信紙的破洞,在地上拼出羅素勛爵的剪影,“羅素需要雷肯別家族當鏟除異己的刀,雷肯別需要王室的庇護掩蓋貪腐,他們就像兩匹拴在同一根繩上的狼,既想分食獵物,又怕被對方咬傷。”
正午的陽光曬得石楠花發蔫時,反抗軍的斥候帶來消息羅素勛爵的私人衛隊正往老磨坊趕來,隊里有個穿主教袍的人,胸前掛著愛爾蘭教會的金十字架——那是當年被雷肯別家族吞並的七座修道院聯名打造的信物,據說持有者能調動教會的秘密武裝。
“他是來滅口的。”沃夫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血落在青銅印章上,“羅素怕我把密信交給帕麥斯頓,特意請動教會的人當幌子。那十字架里藏著毒藥,十年前我父親就是這樣‘病逝’的。”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肉里,“雷夫在三島的鷹嘴崖藏了更重要的東西——羅素與教宗的密約,說要瓜分愛爾蘭的礦產。”
我們押著沃夫趕往三島時,他斷斷續續講了更多往事雷肯別兄弟十歲那年,羅素曾把他們帶到溫莎城堡,讓他們在女王面前表演“捉賊”——雷夫扮海盜,沃夫扮獄卒,最後“海盜”被絞死在玩具絞架上。“那天女王笑著說‘這對孩子很懂規矩’,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在演練我們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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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嘴崖的海風中飄著股火藥味,雷夫藏密約的海鳥巢里,果然有個燙金封皮的冊子。密約的開頭就是教宗的親筆簽名,承諾只要英國王室“穩定愛爾蘭秩序”,就允許雷肯別家族世襲教會財產管理人的職位;而羅素則在頁邊批注“待礦產到手,可棄雷肯別。”
“他們連教宗都敢利用。”康納用刺刀挑起密約,紙頁間掉出張照片——羅素與雷肯別父親在修道院廢墟前握手,背景里有七個十字架,每個十字架前都跪著個愛爾蘭人,“這些人就是當年反抗糧食壟斷的修道院院長,後來都被安上‘叛亂’的罪名絞死了。”
崖下突然傳來槍聲,羅素的衛隊已經登上灘涂。領頭的主教舉起金十字架,陽光照在十字架上,反射的光點在崖壁上拼出個巨大的絞架影子——那是教會處決異端的信號。
“沃夫,你父親的賬該清了。”我把青銅印章塞進他手里,“用這個去和羅素談,我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所有被掠奪的土地歸還教會。”
沃夫望著崖下越來越近的衛隊,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種詭異的輕松“雷夫說過,我們兄弟倆就像這印章上的鷹,缺了誰都飛不起來。”他突然扯斷鐵鏈,往崖邊跑去,懷里緊緊抱著那本密約,“告訴羅素,雷肯別家族的債,我用命還!”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崖下的硝煙里時,我看見羅素的衛隊里有人舉起了槍——那是雷夫海戰中“殉國”時使用的同款步槍,槍口還刻著“r”。原來雷夫根本沒死,他換了身份混在羅素的衛隊里,此刻正舉著槍對準自己的弟弟。
“他們連自相殘殺都是演的!”芬恩的喊聲被槍聲淹沒,海鳥巢里的密約突然燃起火焰——沃夫在懷里藏了火石,他寧願燒毀密約,也不讓它落入羅素手中。
雷夫的槍響終究沒有落下。當沃夫的尸體墜入大海時,他突然調轉槍口,打中了主教胸前的金十字架。十字架里的毒藥濺在羅素的制服上,那團墨綠色的污漬,與十年前雷肯別父親“病逝”時嘴角的痕跡一模一樣。
夕陽把海面染成血紅色時,我們在雷夫的背包里找到個日記本。最後一頁寫著“羅素給的毒藥,我換了瀉藥。沃夫,若你看見這頁,去老磨坊的第三個石磨下,那里有父親留下的七座修道院地契。”
返程的船上,艾格尼絲將地契一張張鋪在甲板上,海風吹得紙頁嘩嘩作響,像無數個被冤死的靈魂在歌唱。康納用雷夫的步槍挑起羅素的私人印章,印章在暮色里泛著冷光“這只是開始,羅素背後還有更多人。”
我望著漸漸遠去的三島,沃夫墜入大海的地方,有群海鳥正盤旋不去。突然想起雷肯別兄弟合照背面的那句話“我們是棋子,卻想下一盤自己的棋。”或許他們沒能贏,但至少在被扔掉的前一刻,他們掀翻了棋盤。
石楠花的種子混著海風落在甲板上,我把其中一粒塞進青銅印章的裂縫里。或許用不了多久,這枚沾滿罪惡的印章上,就能開出屬于愛爾蘭的花——就像那些被壓迫的血脈,終會在廢墟上,長出新的希望。夜色降臨時,遠方的都柏林城堡亮起了燈火,那里還有更多的秘密等著被揭開,而我們的腳步,已經朝著真相的方向,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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