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樓計劃終成懸案！"
南流景大步跨入議事主艙，身上還帶著審訊室特有的陰冷氣息。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發髻上的赤玉冠歪斜了幾分︰"那個田晁嘴比蚌殼還緊。西樓和老武輪番上陣審了一宿，連墨家機關術里的"千機問心鎖"都用上了，結果——"
他抓起案幾上的茶壺直接對嘴灌了一口，卻"噗"地噴了出來︰"這什麼藥湯子？！"
"是芷語加了蜂針療法的藥蜜。"慕洛筠無奈地遞過帕子，"你手上還有刑訊時留下的陰煞氣。"她指尖在冰玉手環上一抹，白光閃過，茶壺里重新斟出的茶湯泛起流甦特有的金絲紋。
南流景這次倒是老老實實捧著茶盞，卻還是改不了牛飲作風，仰頭一飲而盡︰"我和長安接著審了大半天，連陽明心學的"致良知"拷問法都試了。"他抹了把嘴角，茶湯在喉結滾動間已化作白霧從耳後穴道排出——這是把茶中藥力化作了內力。"長安說，這人恐怕只是個"樁子"，知道的還沒船上廚子多。"
"這東渡護航的活計也不好干啊！"正在角落打坐調息的武伯騁突然睜眼，腰間半塊陽虎符隨著他起身"鐺啷"作響。他活動著脖頸走到艙中央，青銅護腕在燈光下泛著幽光︰"前天斗蛟龍，昨天破幻境，明兒是不是該打巡海夜叉了？"突然扭頭看向正在逗弄白貓的西樓︰"對了，你昨天每次出手都喊"玉衡"是幾個意思？跟唱戲亮相似的。"
西樓頭也不抬，手指輕撓著阿琥下巴。貓主子舒服得直打呼嚕，虎紋時隱時現︰"咱們可是"十宿臨凡"誒！"他突然戲腔起調，逗貓棒一甩差點打到武伯騁的鼻尖︰"這逼格——啊不——"瞬間切換回懶散腔調，"這人設不得立穩了？我是听慕仙師前日那聲"洞明借法"才get到的華點。"
慕洛筠聞言失笑，腕間冰玉手環隨著她搖頭的動作漾開一圈光暈︰"西樓大大，我可是真在借法。"她指尖輕點，一道白光沒入西樓眉心，後者頓時打了個寒顫，懷中阿琥"嗷"地炸了毛。
"你們北斗七星持的是禮玉。"她展開的掌心浮現出星圖投影，其中七顆主星都綴著不同形制的玉器，"而我和長安的隱玉——"投影中突然多出兩枚暗星，一枚如冰晶剔透，一枚似黑曜深沉，"左輔右弼屬北斗輔星，洞明掌顯學，隱元承秘技。"
她正要繼續解說，冰玉手環突然"錚"地發出清響。陌長安的聲音通過手環傳出，還帶著海浪的背景音︰"洛筠，帶人來甲板。"一向沉穩的聲線罕見地緊繃︰"海水有異象。"
眾人齊聚甲板，就見東海之上，原本平靜的海面確實詭異起來。
夕陽的余暉還未完全消散，天邊卻已聚起鉛灰色的雲團。那雲層移動的速度快得反常，如同被無形之手推著，轉眼便遮蔽了整個天空。海風驟然停息，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靜謐。
"不對勁......"童芷語抬頭望天，手中的蒼璧星盤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星象移位，這不是自然天氣！"
話音未落，一陣刺骨的寒風突然從北方呼嘯而來。那風冷得不似人間應有，所過之處，海面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冰。細碎的冰晶在海浪間跳躍，轉眼就連成一片，發出令人牙酸的" "聲。
"快看後面！"西樓指著船尾方向驚呼。
眾人回頭，只見一道銀白色的冰線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船隊蔓延。那冰層厚達數尺，所過之處，浪花瞬間凝固在空中，保持著最後一刻的形態。不過幾個呼吸間，數十艘樓船就被困在了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冰原之中。
"糟了！"寧滄瀾一把推開糧艙厚重的柏木門，撲面而來的寒氣讓他的睫毛瞬間結霜。艙內景象令人絕望——原本堆積如山的黍稷糧袋，此刻全被厚厚的冰層覆蓋。那些冰晶如同活物，順著麻袋的縫隙鑽入，將糧食凍成了堅硬的石塊。更可怕的是，冰層表面還生出無數尖銳的冰刺，像是一張猙獰的巨口。
陌長安抄起鐵鍬猛擊冰面，"鐺"的一聲脆響，鐵鍬被震得嗡嗡作響，冰面上只留下幾道淡淡的白痕。"冰層至少兩米厚！"他臉色發青，"而且還在繼續增厚！"
"報——蒸餾間的銅管爆裂了！"一名水手慌慌張張跑來，嘴唇凍得發紫，"取不了淡水，鍋爐也結冰了！"
船隊徹底陷入絕境。桅桿上的帆布凍成了硬板，纜繩變成了冰棍，連呼吸都能感受到肺里的刺痛。幾個站在甲板上的水手，衣袍已經和船板凍在了一起。
慕洛筠的冰玉手環突然泛起刺骨寒意，她低頭一看，只見手環內側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行小篆︰玄冰鎖舟，非天災，乃人禍。
玉曉熙望著迅速蔓延的冰層，突然打了個寒顫︰"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冰結得太過整齊了？"
確實，那冰面並非自然形成的雜亂紋路，而是呈現出詭異的幾何圖形，像是某種精心設計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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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曉熙蹲下身，指尖輕觸冰面。寒氣順著她的手指攀爬而上，在皮膚表面凝結出細小的冰晶。她眉頭緊鎖，忽然解下腰間那個繡著海棠花紋的革囊，從里面倒出一團淡黃色的面團。這團看似普通的面團，實則是她秘制的"蜂蠟面塑"——混合了秦嶺野生蜂王漿、遼東黍米粉，還有一種遇水即膨脹的火山灰。
"《齊民要術》里記載過"鑒真渡海糧"的配方。"她一邊說，一邊十指翻飛。面團在她靈巧的指尖下不斷變換形狀，時而如流水般柔軟，時而又如玉石般瑩潤。"但今天，我要給它升個級！"
只見她拇指在面團中心輕輕一按，食指與中指配合著旋轉，竟在面團內部掏出一個完美的中空結構。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將里面金黃色的濃縮蜂王漿緩緩注入其中。最後，她指尖輕點，將開口完美封住，一個六稜柱形的"蜂巢糧磚"便成型了。
"給，含在嘴里，別嚼。"她將第一個成品拋給下層艙板上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船工。那船工凍得嘴唇發青，手指僵硬得幾乎接不住。
"這...這東西能...能吃？"船工牙齒打顫地問道。
玉曉熙不由分說，直接來個遠程控制將糧磚塞進他嘴里。下一秒，奇跡發生了——蜂巢結構在口腔溫度下迅速軟化，內部的蜂王漿如岩漿般流淌而出。那船工猛地瞪大眼楮，一股暖流從喉嚨直沖胃部，隨即擴散到四肢百骸。
"熱的！"他驚呼出聲，蒼白的臉上瞬間有了血色，"像...像喝了一口燒酒！不，比燒酒還暖和！"
周圍的水手們見狀，紛紛圍攏過來仰望，等待仙師賜靈食。
玉曉熙已經進入狀態，雙手如穿花蝴蝶般快速動作。面團在她手中變幻出各種形狀︰有的被捏成小巧的梅花狀，有的做成便于攜帶的圓餅，但內部都暗藏玄機。
"這是借鑒了太空食品的工藝原理。"她邊做邊對身邊的小伙伴解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蜂蠟的熔點正好是34度，與口腔溫度完美匹配。一個糧磚能提供成人一天所需的熱量。"
慕洛筠拿起一個成品細細端詳，不禁贊嘆︰"你把唐代的渡海糧配方，和現代宇航食品技術結合了？"
"還不止呢。"玉曉熙神秘一笑，從革囊深處又取出一個小包，"這里面是昆侖雪菊的花粉，遇熱會產生微量二氧化碳，能讓口感更蓬松..."
就在這時，船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艘船劇烈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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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流景一個箭步躍上船頭，赤色披風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他反手拔出腰間的赤璋刀，刀身在昏暗的天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刀身上顯現的"鹽漬山海"四個秦篆銘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隨著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都讓開！"他一聲暴喝，雙手握刀高舉過頭。那一瞬間，刀柄上的北斗七星紋路突然亮起，竟將稀薄的陽光匯聚成一道刺目的光柱。
"轟——"
長刀帶著千鈞之勢劈入冰面。刀尖觸及冰層的剎那，一圈赤色波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開來。冰層發出令人牙酸的" 嚓"聲，蛛網般的裂紋瞬間蔓延出十余丈遠。更驚人的是，那些裂縫中竟有紅光流動，仿佛地火在冰下燃燒。
"《考工記》有載，赤璋乃祭地之玉。"南流景喘著粗氣，眉間的冰霜簌簌落下，"但書上可沒說——"他手腕一翻，刀柄上的星紋突然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束，在遠處的冰面上燒出一個碗口大的孔洞，"這玩意兒還能當凸透鏡使！"
周圍的船工們目瞪口呆。老舵手突然一拍大腿︰"鹽！快取鹽來！《齊民要術》說過，鹽能蝕冰！"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奔向貨艙。不多時，一袋袋青鹽被傾倒在裂縫處。鹽粒與星紋聚焦的光斑相遇，冰層頓時發出"滋滋"的聲響，騰起陣陣白霧。那些被紅光滲透的冰縫，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加深。
"妙啊！"西樓蹲在冰窟邊緣，炭筆在竹簡上飛速記錄，"鹽降低冰點，光能提供熱量，這是把古代智慧與現代物理完美結合了！"
突然，他手中的炭筆一頓。透過漸漸融化的冰層，隱約可見水下有什麼東西在反光。"等等......"他眯起眼楮，"冰層下面有東西！"
南流景聞言，立即單膝跪地，將赤璋刀平貼在冰面上。刀身紅光驟然大盛，竟將三尺厚的冰層照得通透如琉璃。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冰下三丈處，赫然躺著一艘造型奇特的沉船，船身上"開元"二字的銘文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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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寧滄瀾、童芷語和慕洛筠三人已趕到蒸餾間。在冷凝管爆裂的瞬間，慕洛筠一個箭步上前，冰玉手環精準抵住裂縫噴涌的寒氣。刺骨的冰霜順著她縴細的手臂蜿蜒而上，在衣袖表面凝結出晶瑩的冰花。她卻神色不變，另一只手已解開腰間茶囊，取出一套精巧的竹制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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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別動。"她輕聲喝止想要上前幫忙的船工，指尖輕撫過茶筅的竹絲。只見她手腕一翻，茶筅竟如蓮花綻放般散開，露出內部中空的竹節結構。每一節竹管都經過特殊處理，內壁泛著蜜蠟般的光澤。
"宋代《茶錄》記載過"虹吸冰露"之法。"慕洛筠說著，將最細的一節竹管插入冷凝管裂縫。冰玉手環突然藍光大盛，那些原本要流失的水汽仿佛受到指引，在竹管口凝聚成晶瑩的水珠。
更神奇的是，當她將另一端竹管接入陶罐時，罐內竟傳來"叮咚"的流水聲。水珠順著竹管內部的螺旋紋路盤旋而下，在罐底匯成清澈的水窪。
童芷語小心翼翼地捧起陶罐，輕啜一口，頓時瞪大眼楮︰"真是淡水！還帶著竹子的清香！"她不可置信地摸著竹管，"茶道器具竟能這樣化腐朽為神奇？"
"不是茶道。"慕洛筠唇角微揚，指尖輕點竹管上幾乎不可見的細密紋路，"這是仿生學的應用。西域沙漠甲蟲能在晨露中收集水分，全靠背甲上這些納米級的親水溝槽。"她說著，冰玉手環又閃了一下，"我只是把它的原理，用在了宋代茶具上。"
此時竹管中的水流突然加速，發出悅耳的潺潺聲。原來船體外的水汽在冰玉手環的引導下，正源源不斷地被抽取進來。那些在極寒中本該凝結成霜的水分子，此刻卻溫順地沿著仿生竹管，化作救命的甘霖。
寧滄瀾突然指著竹管與陶罐的連接處︰"快看！水珠在逆流而上！"確實，有幾滴水珠違背重力，正沿著竹管外壁向上攀爬。慕洛筠笑而不語，只是輕輕轉了轉手腕上的冰玉手環——那分明是在操控水流的走向。
“搞定！走，和他們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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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璋刀的紅光在冰面上燒灼出一個完美的圓形洞口，邊緣的冰層呈現出奇特的琥珀色。眾人屏息凝神，只見三丈之下的海底，一艘保存完好的沉船靜靜躺在白沙之上。船身覆蓋著珊瑚與海藻，但翹角飛檐仍清晰可辨。
"我下去看看。"武伯騁三兩下扯去外袍，腰間纏上繩索。他活動了下筋骨，從靴筒抽出一對青銅分水刺︰"《武經總要》里記載的"踏浪術"，今日正好一試。"
隨著"撲通"一聲，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幽藍的海水中。眾人圍在冰洞邊緣，只見水下不時閃過青銅分水刺的寒光。約莫半刻鐘後，繩索突然劇烈抖動。
武伯騁破水而出時，手里高舉著一塊金絲楠木牘。那木牘表面覆蓋著某種透明膠質，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魯班書》殘頁！"他抹了把臉上的海水，聲音因激動而發顫，"用魚膠密封過，字跡完好！"
眾人急忙圍攏過來。木牘上，墨線勾勒的圖案令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那赫然是一具帶曲翼的飛行器設計圖。精密的杠桿結構、符合空氣動力學的雙曲面機翼，甚至還有類似現代陀螺儀的"司南平衡器"。
"這...這根本不是春秋時期的工藝！"陌長安的手指懸在圖樣上方微微發抖，"除非..."
文幀秋的琴弦突然自發振動，發出清越的鳴響。她凝視著木牘角落那個不起眼的星形標記，面色凝重︰"除非魯班也是穿越者。這標記...和雲夢澤的天機鏡紋路很像。"
海風突然變得凜冽，冰層下的沉船發出"吱嘎"的怪響。童芷語的星盤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二十八宿的"翼宿"方位。
"看來我們不是第一批守護傳承的時空旅人。"慕洛筠輕撫冰玉手環上新浮現的星紋，"但有人顯然不希望這個秘密重見天日..."
話音未落，那塊被陽光曬干的木牘突然自燃起來，火焰竟是詭異的青紫色。在火舌即將吞噬最後一塊殘片的瞬間，西樓眼疾手快地用墨拓紙覆了上去——拓印下的圖案上，隱約可見一行小字︰
"蜃樓既現，木鳶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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