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域梭內,時間仿佛凝固。公輸冶的話語如同驚雷,在狹小的艙室內回蕩——“王血”?喚醒白起將軍的“王血”?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于昏迷不醒的韓信身上。這位同樣傷痕累累的統帥,此刻面色灰敗,氣息雖比諸葛初元稍強,但也已是強弩之末,如何能提供所謂的“王血”?
“公輸大師,此言何意?韓將軍他……”一名醫官看著韓信的狀況,忍不住急道。
公輸冶快步走到韓信身邊,眼神銳利地掃過他染血的戰甲和蒼白的面容,語速極快︰“非是尋常血液!而是指其蘊含的‘兵主’命格與不屈戰意!白起將軍乃‘人屠’,其身已近乎‘修羅戰鬼’,尋常藥石乃至靈力對其無效,唯有用最純粹、最堅韌、同樣承載萬軍之念的統帥之血為引,方能刺激其體內沉寂的殺戮本源自行復甦,從而逼退詛咒,修復己身!”
他猛地抬頭看向操控台︰“快!‘溯光鏡’殘余能量是否還能啟動?分析韓將軍生命體征,聚焦其心脈精血蘊藏的精神能量波動!”
一名天工院修士立刻操作,黯淡的光幕上勉強亮起微弱的光點,一組復雜的數據艱難地滾動著。“找到了!韓將軍心脈間確有異乎尋常的精神力量,雖因傷勢衰弱,但其質……其質堅韌無匹,宛若百煉精鋼,隱含統御四方、戡亂定鼎之象!符合‘王血’特征!”
“好!”公輸冶眼中爆發出精光,“取血!不必多,三滴心頭精血即可!以‘融靈陣’導入白起將軍心脈!”
“不可!”韓信身邊一名親兵下意識地阻攔,“將軍已重傷至此,取心頭精血,無異雪上加霜!”
公輸冶猛地轉頭,目光如電︰“這是唯一的機會!白起若死,軍師昏迷,外面魔潮環伺,大敵將至,誰能帶領我們殺出去?誰又能抵擋那深淵中的存在?韓將軍若醒著,也必會同意!快!”
親兵聞言,看著艙外昏暗天地間環伺的魔影,以及西北方向那令人心悸的威壓,最終咬牙退開。
醫官顫抖著手,取出一支細長的玉針,其上符文繚繞。他深吸一口氣,精準地刺入韓信心口某處。
韓信即使在昏迷中,身體也猛地一震,眉頭緊緊蹙起,發出一聲極痛苦的悶哼。三滴色澤金黃、仿佛蘊含著微弱星芒與無盡戰意的血珠被玉針引出,懸浮于空。就在血珠離體的剎那,韓信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氣息變得如同游絲。
那三滴精血甫一出現,整個艙室內竟響起一聲極微弱的、仿佛萬軍吶喊的嘶鳴!
“快!”公輸冶指引著,醫官小心翼翼地將三滴“王血”引入一個刻畫在白起胸口的小型法陣中。
融靈陣亮起刺目的紅光,將那三滴黃金血珠瞬間吞噬、分解,化為一道熾熱無比、蘊含著磅礡意志力量的洪流,猛地沖入白起近乎枯萎的心脈!
“呃啊——!!!”
原本昏迷的白起猛然睜開了雙眼!那不是人類的眼楮,而是兩團燃燒的血色漩渦!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體表那些焦黑碳化的傷口紛紛崩裂,但涌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狂暴到極點的血色戰氣!
“鎮壓住他!”公輸冶大吼。
梭內殘余的陣法光芒盡數亮起,死死壓制住白起,防止他將這狹小的空間徹底摧毀。
只見那血色戰氣如同活物般在他體內瘋狂奔涌,所過之處,深入骨髓的黑紫色詛咒能量竟發出淒厲的尖嘯,被強行逼出、淨化!他焦黑的皮膚肌肉如同大地逢春,開始以驚人的速度蠕動、再生,暗金色的骨骼上煥發出新的光澤!
“王血”作為引信,成功點燃了白起這具戰爭機器最核心的“殺戮本源”!他的生機正在以一種霸道而殘酷的方式被強行喚醒、重塑!
然而,這個過程同樣凶險萬分。白起眼中的血色漩渦混亂而狂暴,充滿了最原始的毀滅欲望,幾乎看不到絲毫清明。“王血”的力量正在激發他的生機,也可能徹底引爆他體內的殺戮本能,讓他變成一個敵我不分的真正魔物!
“穩住他的心神!用鎮魂曲殘余波動!”公輸冶額頭青筋暴起,全力操控著陣法。
梭外,羽林騎已經落地結陣,守護在破域梭周圍。那蒼涼的號角聲再次響起,雖然因為吹號者力竭而顯得斷斷續續,卻依舊頑強地試圖安撫那即將暴走的靈魂。
也許是“王血”中屬于韓信的堅韌意志起到了微妙的作用,也許是鎮魂曲的安撫,也許是白起自身那堪稱恐怖的意志力在掙扎……
他眼中的血色漩渦旋轉速度漸漸放緩,一絲極其微弱、卻冰冷徹骨的清明,如同寒冰下的暗流,開始艱難地重新凝聚。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刻,又仿佛一個世紀。
白起體內奔騰的血色戰氣緩緩內斂,不再那麼狂躁暴虐。他體表的傷口大多愈合,留下無數猙獰的新疤,但那些致命的創傷和詛咒侵蝕的痕跡,已然消失。他龐大的身軀依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凶威,卻不再是先前那種瀕死的黯淡。
他猛地從療傷陣中坐起,赤紅的眼眸掃過艙內,目光在氣息奄奄的韓信和昏迷的諸葛初元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外面情況?”他的聲音沙啞異常,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公輸冶松了口氣,立刻簡要匯報︰“魔潮暫退,但未遠遁,似乎在等待什麼。西北深淵波動持續增強。巡天艦墜毀,我軍傷亡慘重,亟待修整。軍師精神力枯竭,韓將軍他……”
“知道了。”白起打斷他,站起身。他的動作似乎還有些滯澀,但那股壓迫感已然回歸。他走到韓信身邊,看了一眼對方那因失去心頭精血而愈發蒼白的臉,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隨即伸出大手,按在韓信胸口。
一股精純卻溫和的血色戰氣緩緩渡入,護住了韓信即將熄滅的心脈,暫時穩住了他的傷勢。做完這一切,他不再多看,大步走向艙門。
“將軍,您的傷……”一名醫官下意識地道。
“死不了。”白起頭也不回,聲音冰冷,“夠殺光那些雜碎了。”
艙門打開,外面殘存的士兵們看到那個熟悉而恐怖的血色身影再次出現,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劫後余生的歡呼!
“白起將軍!”
“將軍醒了!”
白起沒有理會眾人的歡呼,血色的眼眸如同最凶戾的鷹隼,瞬間鎖定了西北方向。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壓似乎又增強了幾分,天空中的詭異雲層如同漩渦般旋轉,隱約形成一個巨大的、模糊不清的面孔輪廓,俯視著大地。
他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那是極致的死亡、毀滅與怨念的聚合體,比他此生斬殺過的任何敵手都要強大、古老。
“裝神弄鬼。”白起獰笑一聲,活動了一下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雖然實力未復全盛,但那沸騰的戰意和殺戮欲望,已然再次被點燃。
然而,就在他準備召集殘部,主動向那深淵方向發起反沖鋒之時——
異變再生!
破域梭內,那原本已經徹底黯淡、頭部晶石完全碎裂的控制台,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原本用于接收遠方訊息的副符文陣列,突然毫無征兆地閃爍起一點極其微弱的、詭異的紫色光芒!
那光芒並非靈能或星輝,而是一種更加深邃、更加古老、帶著某種不祥吞噬意味的紫色!
操作台前的天工院修士一愣,下意識地嘗試接收那微弱得幾乎無法辨識的信號。
刺啦——!
一陣混亂嘈雜的雜音過後,一段斷斷續續、仿佛跨越了無盡遙遠距離、又似乎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模糊信息,艱難地傳遞出來,卻讓所有听到的人,從靈魂深處感到一陣冰寒︰
“……紫……穹……監測……容器……甦醒……歸……回歸……”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點紫色光芒徹底熄滅,仿佛從未出現過。
梭內外,一片死寂。
公輸冶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剛才還要難看,他猛地撲到操作台前,瘋狂地檢查著︰“剛才那是什麼?!信號源來自哪里?!‘紫穹’?那是什麼東西?!”
沒有任何記錄,沒有任何預兆。
唯有白起,他猛地轉頭,血色雙眸死死盯住那已然熄滅的符文陣列,眉頭緊鎖。在那段模糊信息出現的剎那,他體內剛剛平復的殺戮戰意,竟然不受控制地躁動了一瞬,那不是興奮,而是一種……仿佛遇到了天敵般的極致警惕與厭惡!
西北深淵的古老存在尚未解決,這突如其來的、名為“紫穹”的未知訊息,又如同另一片更深的陰影,悄然籠罩而下。
戰場暫時陷入了詭異的平靜,但所有人都感覺到,更大的風暴,正在看不見的地方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