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南一早便起身,從清晨等到日上三竿,眼看快接近晌午,卻始終不見楚盈月的身影。
方南在書房有些坐立不安,心中暗自嘀咕莫非宮中臨時有事?還是楚盈月改變了主意?
國公府里漸漸熱鬧起來,又有好幾家夫人帶著女兒上門拜訪老太君。
老太君派人來催了方南好幾次,讓去內院見客。
方南推脫不過,遲遲等不到楚盈月,心中也有些煩悶,無奈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向內院走去。
內院花廳里,鶯鶯燕燕,珠圍翠繞。
幾位誥命夫人正陪著老太君和方王氏說話,幾位小姐矜持地坐在一旁,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
一見方南進來,所有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小姐們頓時臉頰飛紅,眼神躲閃忍不住偷偷覷看。
夫人們則熱情地圍了上來。
“哎呦,南哥兒可算是來了!”
“幾日不見,南哥兒愈發英偉了!”
“快,媛兒,快來給南哥兒見禮!”
“南哥兒如今深得聖心,又年輕有為,真是羨煞旁人啊!”
方南只覺得頭皮發麻,臉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一一應對。
方南被簇擁在中間,听著恭維和打探,聞著濃郁的脂粉香氣,只覺得比在千軍萬馬中沖殺還要累人。
方南一邊機械地回應著,一邊心不在焉地頻頻望向廳外,期盼著那個身影的出現。
就在方南忍不住找借口脫身之時,府中管事急匆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興奮,高聲稟報“老太君,夫人,門外……門外大公主鸞駕到了!”
“什麼?大公主?”廳內頓時一靜,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太君和方王氏驚訝地站起身,幾位夫人和小姐們也面面相覷,不知公主為何突然駕臨。
方南心中卻是猛地一松,隨即涌上巨大的喜悅,她來了,果然來了!
“快!快開中門迎接!”老太君連忙吩咐,也顧不得廳內其他客人,在方王氏的攙扶下急忙向外走去。
一眾誥命夫人和小姐忐忑地跟在後面。
剛出花廳沒多遠,得到消息的鎮國公方振國也匆匆趕來,方南緊跟在祖父身後。
鎮國公府中門大開,門外停著公主規制的華麗馬車,周圍跟著宮廷侍衛和宮女太監,儀仗齊全。
車簾掀開,宮女打扮的蘭心下來,放好腳踏。
一只縴縴玉手伸出,搭在蘭心臂上,一個身影優雅地探身而出。
今日的楚盈月,身穿一襲櫻草色宮裝長裙,裙裾上用金線繡著繁復的纏枝蓮紋,外罩一層薄如蟬翼的紗衣。
烏發綰成精致的朝雲近香髻,簪著一支赤金點翠步搖和幾朵小巧的珠花,略施粉黛,朱唇一點,眉目如畫,雍容華貴中帶著靈動之氣,美得不可方物。
楚盈月一下車,目光掃過迎接的人群,落在了方南身上,飛快地眨了一下眼,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隨即恢復端莊儀態。
“老臣(臣婦)(臣女)參見公主殿下。”以鎮國公為首,眾人躬身行禮。
楚盈月見狀,加快腳步上前,搶先一步虛扶住正要屈膝的老太君和方王氏,聲音清脆“老太君,夫人快快請起,不必多禮,諸位也都平身吧。”
楚盈月看向要抱拳行禮的鎮國公,對方南道“子謙,快扶住國公爺。”
楚盈月笑著對鎮國公道“老國公乃國之柱石,更是長輩,盈月今日是以來晚輩的身份冒昧造訪,若因盈月而至長輩行禮,豈不是折煞盈月了?萬萬不可如此。”
楚盈月這番話,說得極其漂亮得體,既全了皇家威儀,又表達了對方南家人的尊重與親近,瞬間博得了鎮國公和老太君極大的好感。
鎮國公順勢直起身,心中驚疑不定,面上笑道“公主殿下駕臨,寒舍蓬蓽生輝,殿下快請入內奉茶。”
眾人簇擁著楚盈月來到正廳。
楚盈月堅持請鎮國公、老太君和方王氏在上首主位坐下,自己自然地選擇了方南下首的一個位置坐下。
這個細微的座位安排,讓在場那些精明的夫人們心中都是一動。
落座後,侍女奉上香茗。
楚盈月並未端架子,主動與老太君和方王氏話起家常,問候身體,言談間語氣柔和,態度謙遜,完全是以晚輩自居。
楚盈月示意蘭心將帶來的禮物呈上“初次登門,備了些薄禮,聊表心意,望老太君、國公爺和夫人莫要嫌棄。”
送給老太君的是一串品相極佳的沉香木念珠,送給鎮國公的是一支上了年份的老山參,送給方王氏的是幾匹珍貴的甦錦和一套翡翠頭面。
老太君和方王氏連連推辭,直說太貴重。
楚盈月笑道“晚輩的一點心意罷了,若非子謙在西域立下大功,父皇和祖母也不會如此欣慰,說起來,盈月還要感謝府上呢。”
幾位原本還想多坐一會兒的夫人,看到眼前這番情景,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公主殿下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親自上門來宣示主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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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公主與方南之間那偶爾交匯的、充滿情意的眼神,一切都不言自明。
幾位夫人互相使了個眼色,紛紛起身告退“公主殿下,老太君,府中還有些瑣事,我等就不多打擾了,先行告辭。”
老太君自然明白其中緣由,客氣地挽留幾句,便讓管事送客。
不過片刻功夫,坐得滿滿當當的客廳,便只剩下鎮國公府一家人和楚盈月了。
閑雜人等一走,楚盈月更是放開了些,與老太君和方王氏相談甚歡。
楚盈月妙語連珠,逗得老太君和方王氏開懷大笑,就連一向嚴肅的鎮國公,也撫著胡須,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鎮國公看著一旁的英俊的孫子和懂事的公主,越看越覺得般配,心中暗贊“好小子!要麼不找,一找就給老夫找個最好的孫媳婦回來!”
聊著聊著,便到了午膳時分。
老太君心情極好,吩咐廚房準備最上等的席面招待公主。
這時,一個小女娃像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正是剛放學的小玉兒方玉,一進門就看到楚盈月,眼楮頓時直了,脫口而出“哇!好漂亮的姐姐!”
方南輕咳一聲“玉兒,這是安月公主殿下。”
楚盈月卻絲毫不介意,反而笑著向小玉兒招手“你就是小玉兒吧?常听你哥哥提起你,說你可聰明了,來,到姐姐這兒來。”
小玉兒一點也不怕生,蹭到楚盈月身邊,仰著小臉問“公主姐姐,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嗎?你長得真好看,比我畫上的仙女還好看!”
童言無忌,逗得眾人都笑了。
楚盈月從旁邊拿過一個錦盒遞給小玉兒“喏,這是給你的見面禮,希望小玉兒好好讀書,將來像你哥哥一樣有出息。”
小玉兒歡喜地接過,甜甜地道謝“謝謝公主姐姐!”
小玉兒很快便和楚盈月熟絡起來,嘰嘰喳喳地說著書院趣事,楚盈月也耐心听著,不時附和,兩人竟一見如故,顯得十分親密。
老太君和方王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頭,對未來孫媳兒媳更是滿意了一百分,沒有公主架子,長得漂亮,又懂禮貌,還如此喜愛小孩子。
用膳時,楚盈月堅持不肯坐尊位,而是挨著方南坐下。
老太君和方王氏不停地給楚盈月夾菜,楚盈月來者不拒,吃得香甜,還不住夸贊國公府的廚藝好,哄得兩位長輩眉開眼笑。
小狼旺財進來後,感受到方南對楚盈月的親近之意,竟主動湊過去,用鼻子嗅了嗅楚盈月的裙角,發出嗚嗚的親昵聲,用腦袋蹭了蹭。
楚盈月又驚又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狼的腦袋“它真乖!”
方南笑道“看來旺財也很喜歡你。”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飯後楚盈月又陪老太君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告辭。
一家人都送出大門,老太君吩咐下人打包了許多精美點心和一些稀罕水果,讓楚盈月帶回去。
“盈月啊,以後常來玩,就把這里當自己家一樣!”老太君拉著楚盈月的手,依依不舍。
“謝謝老太君,盈月一定常來叨擾。”楚盈月笑著應下。
方南翻身上馬,親自護送楚盈月的馬車回公主府。
馬車緩緩而行,楚盈月透過車窗,看著旁邊騎在馬上的俊朗少年,輕聲笑問“子謙,我今日表現如何?可還……合格?”
方南驅馬靠近車窗,低頭看著她明亮的眼楮,嘴角揚起溫柔的笑意“何止合格?簡直是完美,祖父祖母和母親對你喜歡得不得了,小玉兒和旺財也都喜歡你。”
兩人一路低聲說笑,路程仿佛變得極短,到了公主府,楚盈月下了馬車,依依不舍地看著方南。
“快進去吧。”方南柔聲道。
“嗯,你回去路上小心。”楚盈月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府門。
方南一直目送她身影消失,才調轉馬頭,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笑意返回國公府。
一進府門,方南就被一家人圍住了。
“南兒,快說說,你何時與公主殿下……”老太君又驚又喜。
“公主殿下真是……真是太好了,模樣好,性子好,還沒架子。”方王氏激動得眼圈都有些紅。
“好小子!有你的!”鎮國公用力拍了拍孫子的肩膀。
“哥,公主姐姐以後就是我嫂子了嗎?”小玉兒也抱著旺財,興奮地嚷嚷。
方南被家人圍著,哭笑不得“祖父,祖母,母親,我們……也是剛剛相識不久。談婚論嫁,是否早了些?”
“早什麼早!”老太君反駁,“只要兩人情投意合,彼此合適,時間長短有什麼要緊?祖母我還著急抱重孫子呢!”
鎮國公捻須沉吟道“盈月公主確是良配,今日前來,心意已表露無遺,我們方家也不能失了禮數,過幾日老夫準備一下,便親自進宮,向陛下提親!”
老太君和方王氏一听,連連稱好“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方南看著家人興奮籌劃的樣子,心中亦是充滿了期待,笑道“孫兒的婚事,但憑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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