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微風和煦，越接近封地，景象便越發不同。
官道平整寬闊，可容數輛馬車並行，道旁栽種著整齊的樹木，往來行人商隊絡繹不絕。
遠處的土地上可見規劃整齊的田壟，冬小麥泛著青綠色，大片區域種植著果林，還有大片覆蓋著玻璃的暖棚。
“方兄，這是你的封地？”楚盈月勒住馬韁，美眸中滿是驚異。
方南微微一笑“陛下厚愛，賜予封地，總不能荒廢了。只是嘗試了些新的經營法子罷了。楚兄請看那邊”
方南指著遠處一片冒著蒸汽的工坊區“那里有紡織工坊、造紙工坊、還有改良的煉鐵高爐。”
楚盈月望去，工坊區秩序井然，房屋儼然，不時有工人進出，卻無髒亂之感。
楚盈月心中震撼更甚，方南之能竟不僅限于文武之道，于經濟民生竟也如此精通。
兩人策馬緩緩而行，方南耐心地介紹著各項舉措，如何興修水利保證灌溉，如何優選糧種畜種，如何組織生產，如何與商戶合作打開銷路……。
楚盈月听得入了神，看著身旁男子自信從容的側臉，專注睿智的神情，比昨日文會上的才華橫溢更添了幾分沉穩的魅力。
“方兄真乃治世之能臣，”楚盈月由衷贊嘆“所見所聞，楚英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方南含笑接口道“楚兄過譽了，能讓治下之民安居樂業，豐衣足食，遠比戰場上斬將奪旗更有成就感。”
不知不覺，兩人行至一處緩坡。
坡下是整齊的田莊與忙碌的農人，坡上綠草如茵，野花點點，極目遠眺，封地的繁榮景象盡收眼底。
方南翻身下馬，很自然地伸出手扶楚盈月。
楚盈月臉色微紅，卻並未拒絕，借力輕盈落地，手心相觸的瞬間，兩人都似有電流劃過，迅速分開，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的曖昧。
“這里視野極好。”方南打破沉默，聲音柔和。
“嗯。”楚盈月低聲應道，並肩站在方南身旁，感受著拂面而來的春風，身邊人清冽的氣息，心中鼓蕩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歡欣與勇氣。
沉默片刻，楚盈月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方南，俏臉微紅，眼神明亮“方兄，我有一事，不能再瞞你了。”
方南心尖一跳，已知她要說什麼，面上故作疑惑“哦？楚兄有何事？”
楚盈月深吸一口氣，抬手緩緩解開發巾，如雲青絲瞬間披散下來，在陽光下流淌著烏黑的光澤。
微微仰起臉，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完整的、精致無雙的容顏，女兒家的嬌媚與英氣奇異地融合在一起，美得令人窒息。
“方兄，我並非河東學子，我乃當今陛下長女，安月公主，楚盈月。”
說完，楚盈月屏住呼吸，有些緊張地看著方南，等待對方的反應，是驚訝？是惶恐？還是……疏離？
方南的反應出乎楚盈月的意料，只是微微一怔，隨即眼底漾開深深的笑意。
方南上前一步，兩人距離更近，能清晰地看到楚盈月長而密的睫毛因緊張而輕顫。
方南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毋庸置疑的真誠“我知道。”
“你……你知道？”楚盈月愕然，美眸圓睜。
方南輕笑“昨日春桃秋菊那兩個丫頭就提醒我了。再說，盈月你的裝扮雖好，但……”
方南目光掠過楚盈月細膩的耳垂、優美的頸項，“有些地方是藏不住的，尤其是你的眼楮，如此明亮靈動，世間男子哪有這般模樣？”
方南開口喚盈月，自然而又親昵。
楚盈月臉頰瞬間緋紅，心中卻涌起巨大的欣喜“那你……你不怪我欺瞞于你？不介意我的身份？”
“為何要怪？”方南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語氣無比認真，“我欣賞的是昨日仗義執言、身手不凡的‘楚兄’，更是今日在我面前坦誠相待、有勇有謀的安月公主。”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是楚盈月，與你是公主還是平民，並無干系，在我眼中，你首先是你自己。”
楚盈月只覺得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眼眶微微發熱，何曾听過如此純粹而動人心魄的話語？
“方南……”楚盈月喃喃道，心中滿是感動，先前所有的忐忑瞬間化為烏有。
“盈月，”方南亦是情動，忍不住輕輕握住楚盈月的手“我心悅你。”
直白而熱烈的告白，讓楚盈月渾身一顫，臉頰紅得似要滴血，心中卻如同飲了蜜糖般甘甜。
楚盈月抬起水汪汪的眼楮，勇敢地回視方南，聲音雖輕卻清晰“我……我也心悅你，方南。”
四目相對，情意綿綿，無需再多言語。
微風拂過，揚起兩人的發絲，交織在一起，坡上野花輕輕搖曳，仿佛也在為這對有情人祝福。
良久，方南才輕聲道“時辰不早，想必你也餓了，我這封地別的不敢說，美食卻是一絕，今日便讓我下廚，為你做些好吃的。”
楚盈月驚喜道“你還會下廚？”
方南挑眉，帶著幾分得意“自然，走吧，帶你去我的領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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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方南屏退了想要幫忙的廚娘，讓楚盈月在旁邊的小廳坐著喝茶等候。
楚盈月哪里坐得住，好奇地蹭到廚房門口，只見方南系上圍裙，動作熟練至極，切、剁、片、斬，刀工出神入化，掌控火候精準老辣。
楚盈月看著方南忙碌的背影，只覺得心中暖意融融，這般“洗手作羹湯”的方南，比戰場上殺伐決斷的將軍、文會上揮毫潑墨的才子，更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的迷人魅力。
不過半個多時辰，一股極其誘人的復合香氣便從廚房彌漫開來。
方南端著托盤出來，上面是幾樣楚盈月從未見過的菜式。
“來，嘗嘗看。”方南笑著布菜。
第一道是紅燒肉，采用炒糖色、慢火煨炖之法。成品色澤紅亮誘人，如同琥珀，五花三層，肥瘦相間。
楚盈月試探著夾起一塊，入口瞬間，眼楮猛地亮起。
肉質酥爛入味，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咸鮮中帶著微甜，濃郁的醬香與肉香完美融合，是從未體驗過的極致味覺享受。
“嗯！太好吃了！”楚盈月忍不住贊嘆，也顧不得儀態，又夾了一塊。
第二道是清蒸魚，選用河里剛撈起的鮮活肥魚，以姜片、蔥段墊底，淋上少許方南特調的豉油汁，旺火急蒸。
魚肉潔白如玉，口感鮮嫩至極，入口即化，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魚本身的鮮美原味，清爽宜人。
第三道是炒時蔬，普普通通的青菜，經旺火快炒，碧綠清脆，油亮可口，帶著鍋氣，簡單卻美味。
第四道是菌菇雞湯，湯色清澈，鮮香無比，用山野間采摘的鮮菌與老母雞一同隔水慢炖而成，每一口都是精華。
方南還端出一碗晶瑩剔透的米飯，米粒飽滿，香氣撲鼻，這是封地改良稻種後的產物。
楚盈月每嘗一道菜，眼楮便更亮一分。
皇宮御膳固然精致奢華，何曾有過這般充滿創意、直擊味蕾的家常美味？
楚盈月吃得極為滿足，腮幫子微微鼓起，嘴角沾了點醬汁也渾然不覺，完全沉浸在美食帶來的幸福感中。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方南看著楚盈月毫無防備的吃相，心中愛極，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嘴角的醬汁。
親昵的動作讓兩人都是一怔，楚盈月臉一紅，卻沒有躲閃，反而抬頭對方南嫣然一笑。
楚盈月心中暗道“原來他還有這般手藝……文武雙全，還會做飯……父皇和祖母真是給我找了個寶……”
這一頓飯，吃得楚盈月心滿意足，對方南的喜歡又加深了無數層，幾乎到了崇拜的地步。
飯後，又品了一會兒方南自制的花茶，稍事休息，兩人準備回城。
回程路上，兩人並馬緩行。
楚盈月想起祖母和母親的擔憂，心中不由泛起一絲醋意，側過頭，用一種玩笑的語氣說道“子謙，你如今可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郡公了，听說每日去鎮國公府想給你說親的夫人小姐，都快把門檻踏破了。”
“那麼多環肥燕瘦的美人兒等著你相看，保不齊哪一天，你就被哪位才貌雙全的閨秀迷住了眼呢？”
方南聞言，側頭看楚盈月，這丫頭眼神里藏著一絲緊張和試探。
心中頓時了然，這丫頭是吃味了，方南不由失笑，故作苦惱地搖頭“盈月你可別提了，日日被祖母叫去作陪，應對那些鶯鶯燕燕，比處理封地政務還累。”
方南眼中帶著笑意“不過，你既然提起，不如幫我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也好讓我解脫。”
楚盈月明眸一轉，閃過一絲狡黠，略微思索後，揚起小臉笑道“這有何難？包在我身上，明日我便去府上，幫你把這煩惱徹底解決了。”
“哦？”方南好奇，“什麼法子？”
楚盈月卻賣起了關子，笑得像只偷腥的小貓“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你就知道啦，保證以後那些夫人小姐們，再也不會去煩擾你了。”
方南看楚盈月那自信又俏皮的模樣，心中愛極，不再追問，只笑道“好，那我明日便在府中，靜候公主殿下佳音了。”
方南將楚盈月送至公主府附近的一條街口，目光交織，纏綿不舍。
“明日見，子謙。”
“明日見，盈月。”
直至看著楚盈月的身影消失在公主府側門，方南才調轉馬頭，嘴角噙著壓不住的笑意，緩緩歸家。
楚盈月一回到公主府，還沒來得及換回女裝，就被早已等候多時的太監逮個正著，言說陛下和皇後娘娘召見，太後也在慈寧宮等著呢。
楚盈月只好匆匆整理一下儀容，便隨著太監入了宮。
慈寧宮內，太後、建武帝、皇後三人正翹首以盼。
一見楚盈月進來，皇後便迫不及待地拉過女兒“月兒，快說說，昨日文會見得那方南如何？”
楚盈月想到方南，臉上便不由自主地飛起紅霞，嬌羞地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回父皇、母後、皇祖母，方南他……他很好，文武全才，見識超卓，人品……也極好，兒臣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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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盈月頓了頓，聲音更小，“他……他對兒臣也……很滿意。”
雖然早已猜到幾分，但親耳听到女兒這麼說，三人還是大喜過望。
太後撫掌笑道“好！好！哀家就說那孩子是個好的，如此甚好！”
建武帝也是龍顏大悅“既然你們二人彼此有意，那朕便放心了，待此次春闈、殿試之後，朕便下旨為你二人賜婚！”
楚盈月心中甜絲絲的，嬌羞萬分地行禮“盈月……但憑父皇做主。”
皇後卻還是有些擔心，拉著女兒的手道“月兒，你是不知道，如今鎮國公府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方南如此優秀，你可要抓緊些，萬一……”
楚盈月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自信，笑道“母後放心，皇祖母也放心，兒臣已有妙計，保管從明日起，那些想往國公府推銷閨女的人家，都會自動打退堂鼓了。”
“哦？是何妙計？”建武帝好奇道。
楚盈月學著白天的樣子賣關子“明日便知，父皇母後就等著好消息吧。”
建武帝和皇後見女兒如此有成算，且對方南勢在必得，相視一笑，也不再追問。
建武帝笑道“好！既如此，朕與你母後便全力支持你，我皇家公主看中了誰，自然要大膽去追求幸福，自有父皇母後給你撐腰！”
當晚，鎮國公府膳廳，一家人正用晚膳。
老太君看著孫子，忍不住抱怨“南兒，你今日又跑哪兒去了，好幾家姑娘過來，都想見見你，結果等你一天都不見人影。”
母親方王氏也嗔怪道“就是，你這孩子，也該收收心，正經相看相看，早日定下一門好親事，祖母和母親也就放心了。”
方南放下筷子，笑了笑，坦然道“祖母，母親，讓你們費心了，其實……孫兒今日是與一位姑娘出游了。”
“姑娘？”桌上鎮國公老兩口和方王氏兩口子頓時來了精神，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方南身上。
“是哪家的千金？”老太君急忙追問。
“模樣性情如何？”方王氏眼中放光。
一直沉默用餐的鎮國公和方樂山也豎起了耳朵，放緩了咀嚼的動作。
方南被家人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暫且容孩兒賣個關子，至于模樣性情，孩兒覺得極好，明日……最遲明日，她便會來府上拜訪，屆時你們親眼見了便知。”
“明日就來？”老太君和方王氏又驚又喜，“你這孩子，還跟我們玩神秘！好好好，明日我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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