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的右眼又開始刺痛了。
她站在相術科技院的觀測室里，盯著全息投影上那些閃爍的紅點。每一個紅點代表一起新報告的"無面癥"病例——患者的面部特征會在七十二小時內完全消失，變成一張光滑如蛋殼的空白面孔。
"第七十三例了。"林半夏用指尖放大東京節點的圖像，那里的紅點最為密集，"擴散速度比我們預測的快了四倍。"
她的右眼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銀光，那是星髓植入體的反應。三年前那場事故後，這顆人造眼球就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也賦予她看見常人無法察覺之物的能力。
"林博士，又有一個樣本送到了。"助手在門外輕聲說。
解剖室里，最新一例無面癥患者躺在冰冷的金屬台上。林半夏戴上橡膠手套，輕輕觸踫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在普通人眼中，這只是一張詭異的空白面孔；但在她的星髓右眼里，她看到了更多——無數細如發絲的銀色能量正從患者面部緩緩抽離，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飄向某個未知的方向。
"相氣抽取。"她喃喃自語，"有人在系統性地抽取人類的面相精華。"
"這怎麼可能？"助手驚恐地問，"相氣不是應該自然循環在相氣之河中嗎？"
林半夏沒有回答。她的右眼突然劇痛起來，視野被一片銀光淹沒。在那光芒中，她隱約看見一條浩瀚的銀色長河橫貫天際，河中有十二個漩渦正在形成，而東京正是其中之一。
當她回過神來時，發現解剖室里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陌生女子，穿著不合時宜的青色長衫，左臂從手腕到肩膀爬滿了奇異的青色紋路，像某種古老的圖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楮——左眼瞳孔呈現出不自然的青金色。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林半夏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右手悄悄移向警報按鈕。
"我叫許婷婷。"女子的聲音出奇地平靜，"青鸞的宿主。你的星髓右眼在召喚我。"
林半夏的指尖僵在了半空。星髓右眼是她最大的秘密，除了科技院的最高層，沒人知道那是什麼。
"什麼青鸞？什麼宿主？"她強作鎮定。
許婷婷沒有解釋，而是突然抓住自己的左臂。那些青色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在她皮膚下流動。下一秒，一聲清越的鳥鳴在密閉的解剖室里回蕩，一個巨大的青鳥虛影在許婷婷背後展開翅膀。
"這是..."林半夏的右眼不受控制地發熱，銀光與青鳥虛影產生了某種共鳴。
"我們時間不多了。"許婷婷收起虛影，神情嚴肅，"相氣之河正在崩潰，而無面癥只是開始。玄門典籍預言過這一天——"當銀與青相遇，指針將指向歸途"。"
"什麼典籍？什麼預言？"林半夏感到一陣眩暈，她右眼的視野再次被銀光侵入。這次她看得更清楚了——那條銀色長河正在扭曲，十二個漩渦如同傷口般撕裂著河面。
許婷婷從懷中取出一塊古老的青銅鏡碎片︰"這是太陰鏡的一部分，能照見相氣之河的真容。你我都是"指針宿主"，注定要修復這個世界的平衡。"
林半夏接過鏡片，當她的星髓右眼與鏡面接觸的剎那，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入她的意識。她看到了古老的相術師們如何建立相氣之河來維持人類面相的平衡；看到了十二個關鍵節點如何分布在全球各地；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一個能隨意變換面容的存在，正在操控這一切。
"無相..."她脫口而出這個名字，卻不知從何而知。
許婷婷點點頭︰"他本是相氣之河的守護者之一，後來沉迷于創造"完美面相"。現在他正在抽取全人類的面相精華，準備重塑世界。"
解剖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科技院院長甦雨晴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半夏，出大事了！東京節點的監控顯示——"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許婷婷身上︰"這位是？"
"許婷婷，青鸞宿主。"林半夏簡短介紹，然後轉向許婷婷，"這是甦院長，相術科技院的創始人。"
甦雨晴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最後停在林半夏的右眼上︰"星髓有反應了？"
"不只是反應。"林半夏舉起太陰鏡碎片，"我們找到無面癥的源頭了。"
三小時後，科技院的地下會議室里擠滿了人。除了核心研究團隊，還有幾位來自玄門的長老——那是傳承古老相術的秘密組織。
全息投影展示著最新的數據模型︰全球十二個節點正在形成強大的相氣漩渦，而無面癥正是漩渦周邊區域相氣被過度抽取的表現。
"最糟糕的是，"甦雨晴調出另一組數據，"相氣之河的核心穩定性已經跌破臨界值。如果不及時修復，不僅人類面相會崩潰，整個物質世界的結構都會受到影響。"
一位玄門長老站起身，白須飄飄︰"典籍記載，唯有"指針宿主"能進入相氣之河的核心進行修復。而現在，我們竟然同時找到了兩位宿主。"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林半夏和許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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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半夏感到右眼又是一陣刺痛︰"我們該怎麼做？"
"首先必須阻止無相繼續抽取相氣。"許婷婷說，"青鸞能感知到他的活動軌跡。最近一次大規模抽取將在明天日落時分發生在東京節點。"
"然後呢？"林半夏追問。
許婷婷和玄門長老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我們必須前往相氣之河的源頭——白塔。"
會議結束後，林半夏獨自站在科技樓頂，望著遠處的城市燈火。她的右眼能看到常人看不見的銀色絲線在城市上空流動——那是相氣的自然循環，但現在這些絲線正變得越來越稀疏。
"在想什麼？"許婷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半夏沒有回頭︰"在想我母親。三年前那場事故...她就是為了保護相氣之河的一個節點才犧牲的。現在我才明白，她早就知道這一切。"
許婷婷走到她身邊，左臂上的青紋在月光下微微發亮︰"我師父也是。她將青鸞傳給我時說過，總有一天我會遇到另一個宿主，我們必須共同完成使命。"
兩人沉默片刻，林半夏突然問道︰"為什麼是我們？"
"因為我們是互補的。"許婷婷抬起左臂，青紋組成一幅奇異的圖案，"青鸞代表相氣的本真狀態，而你的星髓..."她指向林半夏的右眼，"...則源自相氣之河的核心。我們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指針"。"
林半夏感到右眼與許婷婷左臂的青紋產生了某種共鳴，一種奇異的安心感流過全身。她突然意識到，自從三年前失去母親後，她第一次感到不再孤單。
"明天會很危險。"她輕聲說。
許婷婷微微一笑︰"所以我們更要相互照應。"
次日黃昏，東京天空樹觀景台上。
林半夏和許婷婷偽裝成普通游客，實則密切關注著周圍的相氣流動。甦雨晴和幾位玄門高手則在附近待命。
"開始了。"許婷婷突然抓緊欄桿，左臂青紋劇烈閃爍。
林半夏的右眼視野中，無數銀色絲線突然從下方城市的人群面部抽離，匯聚向天空樹的頂端。在普通人眼中，這只是普通的黃昏；但在她們看來，一場恐怖的相氣掠奪正在發生。
"在那里！"林半夏指向觀景台上方的一個模糊人影。那人影沒有固定面容，每一秒都在變換不同人的相貌——年輕的、年老的、男性的、女性的...
"無相！"許婷婷大喝一聲，左臂青紋完全展開，青鸞虛影沖天而起。
人影——無相——轉向她們，面部變幻速度突然加快︰"啊，指針宿主。我正等著你們呢。"
他的聲音如同多人合唱，時而男聲，時而女聲，時而童聲。
"停止抽取！"林半夏的右眼銀光大盛，一道銀線射向無相，"你在破壞相氣之河的平衡！"
無相輕松避過銀線︰"平衡？那種脆弱的假象？"他張開雙臂，"我在創造真正的完美！當所有人擁有相同的面相，世間將再無歧視、嫉妒與仇恨！"
更多的銀色絲線從城市各處升起，被吸入無相體內。他的身形開始膨脹，面容變幻得更加瘋狂。
"不能讓他完成這次抽取！"許婷婷喊道，"青鸞，展翼！"
巨大的青鳥虛影撲向無相，同時林半夏的右眼釋放出密集的銀線，試圖切斷無相與城市相氣的連接。
無相發出刺耳的笑聲，身形突然分裂成數十個，每個都擁有不同的面容︰"沒用的！我已經在十二個節點同時啟動程序。很快，全人類的面相都將歸為一體！"
就在戰況膠著之際，甦雨晴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半夏，婷婷！我們找到白塔的入口了！必須在下一個節點啟動前趕到源頭！"
許婷婷抓住林半夏的手︰"我們必須走！只有修復相氣之河的核心才能真正阻止他！"
林半夏不甘心地看了無相一眼，但知道許婷婷是對的。兩人在青鸞虛影的掩護下迅速撤離。
前往白塔的路上，林半夏的右眼不斷接收到來自相氣之河的影像——十二個節點的漩渦越來越強大，而無相的力量也隨之增長。
"他到底是什麼？"林半夏喘息著問。
許婷婷面色凝重︰"典籍上說，無相是最初的相術師之一，負責守護相氣之河的平衡。但他逐漸厭惡人類面相的差異，認為這是所有沖突的根源。"
"所以他想要消除所有差異..."
"是的。三千年前，他試圖強行統一人類面相，被其他相術師封印。現在看來，封印已經失效了。"
飛行器降落在西藏某處隱秘的山谷。谷中央矗立著一座純白的金字塔形建築——白塔，相氣之河在人間的具現化入口。
玄門長老和甦雨晴已經在塔前等候。令人驚訝的是，還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黑鴉，傳說中的相術佣兵，正靠在塔門上擦拭一把奇特的匕首。
"你們終于來了。"黑鴉直起身，"塔里的情況不太妙。"
白塔內部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一個復雜的水晶裝置——相氣之河的控制核心。但現在，核心的一半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十二道血線從核心延伸出去，連接著塔壁上的十二個水晶球，每個球體都顯示著一個節點的實時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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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東京。"甦雨晴指向其中一個水晶球。
球體內顯示東京天空樹的影像，但此時的無相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光團，無數銀色絲線從城市各處匯入光團，而被抽取者則一個個變成了無面人。
"他在加速進程。"玄門長老憂心忡忡，"其他節點也將很快達到臨界點。"
林半夏走向中央核心，右眼銀光與核心的暗紅光芒相互抗衡︰"我們能做什麼？"
"指針宿主的使命是修復核心。"長老解釋道，"青鸞能淨化被污染的相氣，星髓能重塑核心結構。但..."
"但什麼？"許婷婷追問。
長老猶豫片刻︰"但根據典籍記載，這個過程需要宿主付出巨大代價。上一次修復是在三千年前，那對宿主一個失去了全部記憶，一個化為了相氣之河的一部分。"
林半夏和許婷婷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然。
"告訴我們具體步驟。"林半夏說。
就在這時，整個白塔劇烈震動，透明天花板上方的萬象儀開始旋轉，投射出全球十二個節點的實時畫面——每個節點都升起血色光柱，在空中交織成網。
甦雨晴的儀器發出尖銳警報︰"相氣波動突破閾值！全球範圍內開始出現大規模面相趨同現象！"
林半夏的右眼看到更可怕的景象︰無數銀色絲線從普通人面部抽出，匯向最近的節點。被抽取者面容逐漸模糊，最終變成無面狀態。
"他在抽取全人類的面相精華！"許婷婷的青鸞完全顯形，化作三米高的青鳥虛影。
無相飄向萬象儀︰"多麼壯觀...當網絡完成，我將重塑"完美面相"，一個沒有差異、沒有沖突的世界！"
黑鴉將星璇放在安全角落，飛撲向無相，卻在半途被突然出現的血網捕獲。小雙和秦月聯手攻擊血網，但無濟于事。
林半夏嘗試用右眼的"相術剝離"能力，但銀光一接觸無相就被吸收︰"他免疫星髓力量！"
"因為他本就是你的反面..."星璇虛弱地醒來，"必須...用本相之力..."
許婷婷突然明白什麼︰"青鸞能照見本相！半夏，把你的力量借給我！"
林半夏毫不猶豫地握住她伸來的手。銀光與青光交融，形成一道純淨的白光射向無相。白光中，無相的變化停止了，固定為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和林半夏完全一致，只是表情扭曲如惡魔。
"沒用的！"無相尖叫，"萬象儀已經啟動，你們阻止不了..."
甦雨晴突然大喊︰"我找到辦法了！萬象儀的核心是星髓晶體，如果能用更純淨的星髓干擾..."
林半夏右眼看向萬象儀，果然看到中心嵌著一塊暗紅星髓。她瞬間明白了甦雨晴的計劃︰"需要有人直接接觸核心！"
"我去。"許婷婷掙開手，"青鸞能短暫抵御相氣侵蝕。"
"不，必須是我。"林半夏指向自己右眼，"同源相斥，記得嗎？"
無相察覺他們的意圖，瘋狂發動攻擊。血線如雨射來，星璇勉強撐起防護罩，但很快出現裂痕。
"快決定！"黑鴉掙扎著喊道。
林半夏和許婷婷對視一眼，突然同時笑了。
"一起。"許婷婷說。
"像在歸墟那樣。"林半夏點頭。
兩人十指相扣，銀青光芒再次交融。但這次不同——她們的身體開始半融合，形成一種既非實體也非能量的中間狀態。
無相驚恐後退︰"不！指針宿主不能完全融合！那會..."
已經晚了。融合體化作一道流光，穿透血線封鎖直達萬象儀核心。當光芒接觸暗紅星髓的瞬間，整個儀器劇烈震動，十二個水晶球一個接一個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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