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楨還是被明淵拎著打整好了衣物上下，頭發也換了根新發帶束起，走動間在腦後一甩一甩的。
玉振劍和孤桐劍都不吭氣兒，老老實實地配在二人腰間，安靜地像是還沒開過靈智。
張吉早就起身了，搬了個低低矮矮的小木凳坐在岸上，頭頂了一頂大大的破舊草帽。擋住了湖邊稍烈的日光，手上拖著一張極大極長的漁網，正在用梭子修補，皮色偏黑的粗糙手指卻極為靈活，梭子在他手中來回穿梭游曳，不消幾時就補完了一個洞。
見二人出來了，張吉把漁網整齊繞好，插了梭子放在一旁，站起身來拍拍衣服，又搓了搓手，笑著問好。
“仙長起來了？要吃些早飯嗎？我妹妹燒了些魚湯，若是不嫌棄就吃些吧，用的新鮮魚呢，之前在淺水處下了些魚簍，今早才收起來的。”
明淵並不言語，顧楨倒是這麼一听他說，還挺想喝點鮮魚湯的，就點點頭，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樂住著的房間比其余兩個屋子大得多，顧楨起先還頗有些不好意思走進去人家女孩兒的房間，進去後才發現這里也並不只是張樂的臥房，而是更像個帶了餐廚的單間兒。
張樂眼楮雖然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但也對煮飯收拾一類的家務事十分嫻熟，想來之前也做了不少，父兄出門勞作，她便在家中操持，農家和漁家的少女，通常也都是這樣的，家中沒人能夠真正閑著。
不高的灶台砌在窗前，經年日久的柴火煙氣把窗檐燻的焦黑，其余能擦淨的地方卻都是干干淨淨的，足以見得張樂平日間的勤勞。
鍋子里“滋啦”一聲，隨後便是雞蛋的香氣，還間或夾雜著些蝦子的鮮味兒，張樂虛著眼楮，在明亮的天光下勉強看清了些眼前的東西，在蛋液還未完全凝固時撒下一把青翠的蔥花。
四四方方的桌上已經擺上了一大盆魚湯，里頭還煮了些青葉子菜，擦了白蘿卜絲，聞著十分鮮香。
張陽這時候也進來了，跟昨夜相比，他的面色紅潤了許多，走路時也不再腿虛無力，竟是恢復得極快。
顧楨心下有些奇怪，按理來說，張陽被妖物擄走整整七日，還是被施了咒術沉在水底七日，無論如何都該是精氣虧損的狀態，不應這樣快就好起來才對。
張陽同二人問了好，去碗櫃摸著沒有缺口的碗拿來放在桌上，給顧楨舀湯。
顧楨喝了一口暖呼呼的鮮魚湯，瞌睡都跑干淨了，又喝了好幾口才放下，清了清嗓子，笑著對張陽說道︰“若是不嫌我學藝不佳，讓我替您看看身體如何？在水下待了這樣久，不可大意的。”
張陽自然是喜不自勝，連連答應，然後把袖子卷到了手肘處，隨顧楨去探脈。
顧楨其實只是上課的時候跟著讀過一兩本入門的醫書，學得何止是不佳，簡直連半只腳都沒邁入門檻，只是好歹修到了化神期，用靈力探探凡人的脈，看看凡人體內的情況倒是再簡單不過，換個修士來都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顧楨小心地操控著一絲靈力在張陽體內轉了一圈，仔細看了半天，發現這人除了關節磨損，體內寒氣重，脾虛肝火旺等等常見的毛病外十分健康，連妖氣都沒找到一縷。
顧楨覺得自己是真的學藝不精，又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臉色都怪了起來，看得張吉和張陽心里 打鼓，還以為張陽得了什麼棘手的病癥。
最後顧楨沉思著松開了手，張吉說話都磕巴了。
“仙長，我……我爹，沒啥不好吧？”
顧楨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擺擺手︰“哦哦，這個沒事，身體沒出什麼問題，只是水邊住久了，小心體內寒氣淤積過重，年紀大了可不好過。可以去抓丹梔逍遙散，配著附子理中丸一起服用，能養養。”
說完，顧楨還小心地瞥了一眼明淵的臉色，沒听到他反對或是出聲補充才放下心來。
嗯，自己的方子肯定沒有開錯。
“那，那被妖怪抓走沒什麼事兒？”
張陽搓搓大手，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問道。
顧楨搖搖頭︰“沒什麼影響，你且放心就好。”
父子倆這才松了氣，張吉站起身去幫張樂盛雞蛋餅了。
張陽知道了自己身體沒問題後十分的心寬，樂呵呵地招呼顧楨吃，“這餅里的河蝦是早上剛摟上來的，新鮮著呢，小仙長快些趁熱吃。”
明淵只端了一碗魚湯小口喝著，卻忽然止住動作，目光一霎凌冽地看向了昨夜二人浮居之處。
顧楨嚼嚼兩下，咽了嘴里的河蝦蛋餅，問道︰“師尊，怎麼了？”
明淵放下碗，碗底與桌面磕踫，卻並未發出任何聲響，“昨夜設下的禁制被觸發了，抓住了什麼東西。”
顧楨趕快吃完碗里的東西，急道︰“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明淵點點頭，站起身來，顧楨隨他往外走了幾步，忽然站住腳，轉頭對著張家幾人叮囑道︰“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听到什麼動靜，都別擅自出門，若是事情平息了，我自會來告知，萬萬小心。”
見幾人連連點頭，都有些恐懼，顧楨這才出了門。
孤桐劍被顧楨拔出，持在手中，跟在明淵身後。
門一開，顧楨就看到一尾金紅色鯉魚被劍氣戳穿了尾巴，倒吊在空中，berber亂蹦，但無濟于事，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
顧楨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就見明淵一邊走，一邊收起了半出鞘的玉振劍。
那條外表極美的金紅色鯉魚如霞影紗一般的紗翅尾鰭在空中也如在水中一般，悠悠搖曳，魚嘴一啵，一雙死魚眼看到明淵的一瞬間卻直接亮了起來，大叫道︰“是你啊？！快點！快點給我放下來，娘的，你沒事放個劍陣在這里干什麼？疼死老子了！”
明淵原本走向它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方向一轉，走到了床邊坐下，就看著鯉魚在空中亂蹦。
“我錯了我錯了！劍尊大人有大量，求求你放我下來吧！”
鯉魚嗓子都快扯啞了，胃部的劍氣才終于驟然消散，它啪的一聲落在了地面上，濺起一捧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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