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楨停下腳步，看向了門口，只見是一對約莫二十四五的年輕夫妻，穿得也是體體面面，那妻子潔白的腕子上還戴了金玉的鐲子，發髻也是整齊精巧，點綴了幾樣雅致的珠翠。
一看便是富家翁的模樣，估計也是第一次被客棧的伙計這樣嫌惡地驅趕，那對夫妻眼神驚惶，當即漲紅了臉。
男人把妻子拉到自己身後，挺起胸脯，想要叱罵這不知禮數的伙計，卻見伙計冷哼一聲，周身稀薄的靈力一動，就將那男人往後推了一個大跟頭，半天都爬不起來，嚇得那妻子連忙攙扶。
“你這伙計怎麼如此無禮！說話難听也就罷了，怎地還動手打人？”
听見女子的嬌聲呵斥，伙計只叉著腰嘿嘿一笑︰“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動手了？明明是他自己摔的！也敢賴到我頭上！”
說罷就舉起了手，一副真的要打人的模樣，嚇的那對夫妻連連後退，往四周觀望一下，卻見堂中客人都是看好戲的輕蔑模樣，或是只作視若無睹，無一人想要幫忙。
“此處怎麼是這樣的風氣？”
顧楨站在明淵身後，驚愕地悄聲說道，被明淵按住了肩膀，才勉力克制住了上前幫忙的沖動。
看著那對夫妻忿忿卻無可奈何地匆匆離開，顧楨才收回了視線，低頭跟著明淵的後擺往樓上蹭去。
明淵也由著他，無聲無息地放慢了腳步，免得顧楨不看路摔跤。
上了三樓往左邊的走廊拐進去，走到了盡頭處，就見跟木牌上的房號對應起來的兩間房。
明淵從顧楨手里拎走最邊上的那間的牌子，輕輕把顧楨往里頭這間推進去。
“這幾日消耗頗多，今日先好生調息，不要一直想著旁的事。”
顧楨點點頭，順從地走進了房間，即將關門的時候想起了什麼似的，扒著門框探出個頭來，高高的馬尾一甩一甩的，“等會兒客棧伙計要送餐食上來，師尊有什麼需要的記得說。”
明淵點頭應了，等顧楨好好進了門後才轉身打開了自己的房間。
顧楨一路走，一路蹬掉鞋子，把外衫精準地甩上衣架子，朝前一蹦就撲進了被褥里頭。
“嗯……”
把臉埋在干干淨淨的軟和被子里頭，顧楨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往前蛄蛹了兩下，整個人都窩在了床上，把原本整齊的被褥團成了一個小窩。
身體放松地浸潤在久違的充裕靈氣中，無需顧楨去著意運行道法心訣，也有絲絲靈氣順著肌膚毛孔進入體內，在經脈中流淌，如百川入海般匯集于有些匱乏的氣海丹田。
久久沉寂的杏花枝也在靈氣中舒展了枝條，花苞朵朵開放，又落下片片粉白花瓣，周而復始，讓新吸收的靈力愈發平靜安和。
顧楨現在太舒服了，像是長途跋涉後能泡進一方溫泉的旅人，在熱燙的騰騰水汽中放松了渾身的疲憊，漸漸地昏昏欲睡。
“叩叩叩——”
顧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淺淺地眯著了，卻被門外忽然傳來的叩門聲驚醒。
“客人，您要的餐食，不知小的可方便進來？”
原來是客棧的伙計送餐來了。
顧楨身上還軟趴趴的，實在懶得起身，便勉強抬起頭，提聲叫道︰“直接進來就是。”
“好 ！打擾您了。”
伙計用手肘子推開房門，側身端著一個紅木托盤走了進來，將托盤上的幾只碗碟輕輕擺放在靠窗的小幾上，瓷質的器具與木頭小幾磕踫出幾聲輕聲的響動。
隨後，伙計將被顧楨亂踢的分隔兩地的鞋子規整擺放在床邊，並不抬頭，只看著地面，臉上也掛著笑，問道︰“客人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顧楨 地把纏住雙腿的被子蹬開，想了想說道︰“那過兩刻鐘提些熱水來，我要沐浴。”
伙計自然是笑著應了，躬身退了出去。若非親眼所見，完全想不到這恭恭敬敬的模樣會在凡人面前變得那般倨傲無禮。
顧楨嘆了口氣，雙手一撐，帶著身體翻坐起來，趿拉了床邊的鞋子就踢踢踏踏地走到窗邊，沒骨頭似的縮進帶扶手的寬大木椅。
伙計送上來有巴掌大的一碗粥，里頭加了百合、蓮子和一些干貝，粥面上點綴了幾粒深紅色的枸杞子，一些剪成細絲的干紅棗。
用勺子輕輕一攪，濃郁的米香帶著其余配料的清香鮮味就隨著霧氣鑽進顧楨的鼻子，一時胃口大開。
隨著粥一並送來的還有四樣精致的小菜，一碟清炒的時蔬，只勾了醬油和一點魚露，十分清脆爽口，一些佐粥的腌菜，一碟子菌菇炒的肉，一碟子去了刺的嫩魚片。
只一口清粥，顧楨就從里頭吃到了不多的微弱靈氣，頗有些訝異地將其他菜品也嘗試了一遍，方才發現這客棧送上的都是靈食。
顧楨沒一會兒就把這些分量小巧的菜式吃得干淨，也精神了不少，離伙計送水上來還得半刻鐘，顧楨就將原本半掩的窗戶給推開，側著身，手肘支在窗台上往下看。
這房間看出去，一半是客棧的後院，現在剛巧正午，里頭伙計小廝們正忙忙碌碌地進出，每個都是小跑起來的。
一偏頭，就能看見後院兒外頭的街道，這是一處背街，來往的人少了許多，大多行人也是衣衫樸素，縮著上身低埋著頭，一副畏畏縮縮的膽小模樣。
顧楨眯著眼看了一陣，才發現這背街上行走的多是凡人，偶有的幾名修士都是皺著眉，十分嫌棄地與周圍凡人保持了距離，離開的很快。
顧楨有些出神地盯著下頭來來往往的人群，像是黑螞蟻一般不停地忙碌著，忽然想到。
這不過是州府城池，他和明淵都沒能探查到有什麼大些的宗門家族的存在，就能劃出這樣一座聚氣陣法，將方圓千里的靈氣都聚在一處，若是那些更大的城池，或是更大的宗門所在的地方，又會有多大的陣法，聚集多麼濃郁的靈氣呢？
而那些本該享受靈氣滋潤，得佑四時的凡人又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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