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春風還沒吹到開州縣,農機廠工地上的積雪剛化了一半。
楊進京從魯東回來的第二天清晨,天色還未大亮,他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急促的拍門聲給驚醒了。這陣拍門聲猶如雷霆萬鈞一般,震得窗戶上的窗欞都嗡嗡作響。
“楊哥!出事了!”門外傳來張虎的呼喊聲,那聲音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久違的戾氣。
楊進京心中一緊,連忙披上衣服,快步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一股冷風夾雜著雪粒子猛地灌了進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站在門口的張虎,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他的左臉頰上有一道血痕,已經結了痂,看起來觸目驚心。他的棉襖袖子也被利器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里面發黃的棉絮都露了出來。
“咋回事?”楊進京焦急地問道。
張虎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那口血沫子落在潔白的雪地上,顯得格外刺眼。
“幾個小兔崽子!”張虎憤憤地罵道,“昨晚上他們砸了咱們的工地,還把老趙頭給打住院了!”
听到這個消息,楊進京的心頭猛地一緊。他想起上輩子九十年代的時候,開州縣確實出現過一個臭名昭著的“砍刀幫”,不過當時他因為癱瘓在床,只是從廣播里听說過一些關于這個幫派的事情。
楊進京來不及多想,迅速套上棉鞋,轉身就往門外跑去。工地離村子並不遠,他一路狂奔,遠遠地就看到了新砌的磚牆被推倒了一大片,攪拌機也翻倒在泥水里,而柴油更是被人放了個精光。
會計老趙的狗皮帽子孤零零躺在泥地上,帽檐上一片暗紅。
"說是要收"保護費"。"張虎撿起半截砍刀,刀柄上纏著紅布條,"留了話,三天不給錢就燒廠子。"
楊進京彎腰拾起塊磚頭,水泥還沒干透。這可是鄭衛國帶著魯東的技術員剛砌好的車間地基。他眯起眼,看見磚縫里夾著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楊瘸子,備好五千塊,初十來取。"
"楊瘸子?"張虎一愣,"這幫小崽子咋知道您上輩子..."
"去縣醫院。"楊進京把紙條揉成一團。上輩子他左腿癱瘓,村里人都叫他楊瘸子。可這輩子他的腿腳明明好得很!
縣醫院走廊里消毒水味刺鼻。老趙頭上纏著繃帶,正跟護士爭執︰"俺不住院!廠里賬本還沒..."
"老趙!"楊進京三步並作兩步過去,看見老伙計右眼腫得睜不開,花白胡子沾著血痂。
老趙掙扎著坐起來︰"楊哥,那幫小畜生說要找你報仇...說你當年把他們爹送進了局子..."
楊進京心頭一震。上輩子他當大隊長時,確實送過不少人去吃牢飯。可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怎麼現在...
"領頭的是劉長山的小崽子!"老趙咳出一口血痰,"叫劉小刀,今年剛滿十八,在縣城糾集了一幫勞改犯子弟..."
正說著,病房門被猛地踢開。一個穿皮夾克的小青年晃進來,耳朵上扎著明晃晃的耳釘,手里轉著把彈簧刀︰"喲,楊瘸子來得挺快啊?"
楊進京眯起眼。這小子眉眼跟劉長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眼神更狠,嘴角有道疤,笑起來像條毒蛇。
"五千塊,少一個子兒..."劉小刀話音未落,張虎已經撲了上去。兩人撞翻輸液架,在走廊里扭打起來。小混混的彈簧刀"當啷"掉在地上,被楊進京一腳踢開。
"虎子!"楊進京厲聲喝止。上輩子張虎就是打架斗毆進去的,這輩子好不容易走上正路...
劉小刀趁機掙脫,退到樓梯口︰"楊瘸子,初十不見錢,燒的可不止是廠子!"他獰笑著指了指病房,"听說你閨女在縣醫院當醫生?"
楊進京的血一下子沖到了頭頂。上輩子雪蘭被婆家打得流產,就是在這家醫院,當時他癱在家里,連去看一眼都做不到。
"滾!"張虎抄起板凳要砸,被聞訊趕來的保安攔住。
劉小刀吹著口哨走了,走廊里回蕩著他囂張的聲音︰"初十!五千!少一分就等著收尸!"
回到工地已是晌午。楊進京蹲在倒塌的磚牆前抽煙,煙絲燒出"滋滋"的聲響。張虎拎著鐵鍬過來︰"楊哥,要不我找幾個老兄弟..."
"用不著。"楊進京碾滅煙頭,"你去趟縣公安局,找刑偵隊的老周。"
"老周?"張虎一愣,"他去年就調去省廳了..."
"那就找新來的隊長。"楊進京從懷里掏出個小本本,"把這個給他。"
張虎翻開一看,是本賬冊,記錄著劉小刀一伙最近半年在縣城收保護費的明細,連受害者按手印的證詞都有。
"這...您哪來的?"
"老趙給的。"楊進京望著遠處的麥田,"他挨打前就防著這手,早摸清了那幫小崽子的底。"
張虎前腳剛走,楊進京後腳就去了縣醫院。雪蘭正在急診室值班,白大褂上沾著血跡。看見父親,她慌忙把什麼東西塞進抽屜,但楊進京還是看見了——是把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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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雪蘭強作鎮定,"您怎麼..."
"收拾東西,回家住幾天。"楊進京直接拉開抽屜,里面除了手術刀,還有瓶防狼噴霧。瓶身上貼著小紙條,是陳醫生的字跡︰"隨身帶著。"
雪蘭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劉小刀昨天來醫院了,說要找陳醫生"談談"..."
楊進京的手攥成了拳頭。上輩子他窩囊,連閨女被婆家欺負都不敢吱聲。這輩子...
"不怕。"他輕輕擦去女兒的淚水,"爹在呢。"
初九這天,農機廠工地出奇地安靜。楊進京親自監工,看著魯東來的技術員重新調試設備。鄭衛國湊過來︰"楊廠長,要不...咱緩緩?那幫混混..."
"明天照常開工。"楊進京遞給他一支煙,"對了,你會開三輪車不?"
夜深了,楊家老宅的燈還亮著。楊進京坐在堂屋磨刀,油石與鐮刀摩擦的聲音在靜夜里格外刺耳。王素心把一壺滾燙的茉莉花茶放在他腳邊︰"當家的,真不用叫耀唐他們回來?"
"用不著。"楊進京試了試刀刃,"孩子們都有正經事干。"
上輩子五個兒子沒一個成器的,這輩子好不容易都走上正路,哪能讓他們摻和這種事?
院外傳來三輪車的突突聲。張虎帶著兩個穿便裝的年輕人進來,其中一個掏出證件︰"楊叔,我是刑偵隊的小李,周隊讓我來..."
楊進京擺擺手,從箱底取出個布包。展開是面褪色的錦旗,上繡"除暴安良"四個大字——這是當年他協助公安局破獲盜竊案時得的。
"明天一早,"楊進京把錦旗重新包好,"你們埋伏在農機站後頭。"他轉向張虎,"你開三輪車去縣城,把劉小刀"請"來。"
張虎會意,露出久違的痞笑︰"得 !就說楊瘸子湊夠錢了,讓他親自來取!"
初十的日頭剛爬上樹梢,劉小刀就帶著五個小混混來了。
這幫半大孩子清一色皮夾克,手里的砍刀在陽光下明晃晃的,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們的步伐囂張而跋扈,仿佛這片土地是他們的天下。
劉小刀走在最前面,他的眼神中透著凶狠與狡黠。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對即將到來的事情充滿了期待。
他身後的五個小混混則緊緊跟隨,他們的表情各異,有的興奮,有的緊張,有的則是滿臉的不屑。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卻無法掩蓋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
他們的到來,讓原本寧靜的街道變得緊張起來,人們紛紛避讓,生怕惹上麻煩。
劉小刀耳朵上的耳釘換成了金燦燦的,走起路來一搖三晃。
"錢呢?"他一腳踢翻工地上的油漆桶。
楊進京慢悠悠從工棚走出來,手里拿著個牛皮紙信封︰"在這。"
劉小刀剛要接,突然發現工地四周靜得出奇。魯東來的技術員不見了,連看門的老頭都沒影。只有張虎靠在攪拌機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耍我?"劉小刀猛地抽出砍刀。
"耍你又怎樣?"張虎突然抄起鐵鍬,"小兔崽子,知道老子當年混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不?"
混戰一觸即發。劉小刀舉刀就砍,卻被楊進京一個側身躲過。老農民看似笨拙的身手突然靈活起來,鐮刀柄"啪"地敲在混混手腕上,砍刀應聲落地。
"抓人!"隨著一聲大喝,埋伏的警察沖了出來。劉小刀見勢不妙要跑,卻被張虎一個掃堂腿放倒。小混混們作鳥獸散,有兩個慌不擇路,一頭扎進了剛和好的水泥池子。
"楊進京!"被按在地上的劉小刀歇斯底里地吼,"你等著!我爸出來弄死你!"
楊進京蹲下身,用鐮刀尖挑起劉小刀的下巴︰"回去告訴你爹,我楊進京不是上輩子那個癱子了。"他聲音很輕,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再敢動我家人一根汗毛,我讓他老劉家絕後。"
警車呼嘯而去。張虎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笑了︰"楊哥,你剛才那招掃堂腿,跟當年勞改農場的老王頭一模一樣!"
"就是他教的。"楊進京收起鐮刀,"上輩子我癱在床上,天天琢磨要是能重來..."
他的話被一陣突突聲打斷。鄭衛國開著三輪車回來了,車斗里載著魯東的技術員們。原來早上他們是故意躲開的,就等著看這場好戲。
"楊廠長!"鄭衛國跳下車,手里舉著個油紙包,"剛出鍋的肉包子!咱接著干?"
陽光下,農機廠的招牌閃閃發亮。楊進京咬了口包子,熱乎乎的肉汁順著嘴角流下來。上輩子他窩囊了一生,這輩子總算活明白了——有時候,該硬的骨頭就得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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