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絲徹底布滿了矮人的眼球,使他的雙瞳如同燒紅的鐵塊。
投射出的視線混亂、瘋狂,失去了作為智慧生物的最後一絲理智。
馬克的心猛地往下沉。
“星骸侵蝕?異變?”這個念頭如同冰原毒蛇纏繞上心髒。
他強壓住沖出去的沖動,靈魂感知瞬間放大到極致,籠罩住那個矮人。
靈魂層面上沒有任何回應。
只有一片暴戾混亂的靈魂風暴,摻雜著濃郁到足以冰封萬物的冷酷星輝能量,如同失控的岩漿在他體內洶涌奔突。
任何邏輯清晰的信息,都被這混亂徹底撕碎、湮沒。
“瘋了……多半是瘋了。”
馬克收回感知,後背緊貼著冰冷刺骨的冰壁,寒意透徹骨髓。
如果深爐分支的矮人是因為那種東西變成這樣的話……
他繞過那邊的“狂暴者”,繼續向內深入。
通道曲折,濃霧夾雜著更加粘稠的星輝光芒。
走出不過十幾米,前方冰壁旁再次出現被捆縛的身影。
第二個矮人。
情況更糟。
他不再咆哮,只是低垂著頭顱陷入昏迷或某種更深的意識沉淪狀態。
他暴露在外的皮膚,星藍色的冰晶覆蓋面積已然過半,像一層詭異而殘酷的粗糙冰霜鎧甲,包裹住他的手臂、胸膛。
冰晶依舊從內部瘋狂滋生,內部的星塵流轉顯得更加凝滯,仿佛正在將他血肉的一部分徹底轉化為冰冷的星塵礦物。
第三個,第四個……
每隔十幾米,馬克便能看到一兩個矮人,無一例外地被捆縛在樁上、岩石旁,無一例外地沉淪在昏迷或沉睡中。
他們身上的星藍冰晶如同瘟疫般蔓延,覆蓋面積越來越大,越來越厚實。
手臂被完全包裹,形成粗大的冰晶臂鎧。
半邊身體凝結出不規則的反射幽光的星輝冰甲。
從內而外滲出的冰晶,已將他們的身體與周遭寒冷的冰岩半融為一體,仿佛正在變成這冰窟地貌的一部分。
馬克行走在這片由恩佐同胞的苦難凝成的長廊里,每一步都像踏在寒冰地獄的荊棘上。
他沉默地觀察,靈魂感知細細掠過每一個被侵蝕的生命。
但無一例外,反饋回來的靈魂波動要麼是一片徹底的死寂冰窟,要麼就是支離破碎、失去所有邏輯碎片的微弱漣漪。
這些守衛,這些可憐的深爐族人,已在無聲中步入了某種非生非死的絕境。
“恩佐……”馬克的聲音帶著些許憂慮,“你的族人……恐怕……”
他沒有說下去,心中卻冰寒一片。
外面那些教會傳言中灰須氏族深爐分支對“星骸之心”所謂的掌控,恐怕早已失控。
這“星骸之心”,多半是要將他們徹底轉化為星骸冰晶的魔物!
通道的盡頭,洞窟陡然開闊。
一堵……不,一面……
馬克停下腳步,仰起頭,瞳孔中倒映出一幅特別景象。
一面似乎已經升高蔓延至霜語裂谷頂端的藍冰巨牆,憑空出現,完全堵死了前方的去路!
它似乎並非天然形成,畢竟沒有什麼天然的冰牆能角度筆直到和真正的城牆一般。
藍冰的質地深邃悠遠,如同凍結的星河。
它的表面並非光滑如鏡,而是布滿無數巨大的如同遠古巨獸肋骨般向上拱起的粗糲冰稜,又像是無數倒刺向深淵的星辰冰矛!
龐大的能量流在其內部奔涌,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壓,同時釋放著光芒!
那可以令整個裂谷為之沉醉,為之瘋狂的磅礡星輝光芒!
就是從這里,從這堵無法逾越隔絕一切的冰牆對面,穿透厚重如實質的冰層,彌漫、滲透、照耀出來!
照亮了馬克震驚的臉,也照亮了他眼前這片堆滿被星晶侵蝕矮人的殘酷洞窟!
馬克幾乎是下意識地靠近巨牆幾步,濃烈的星輝魔力撲面而來,冰冷、沉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秩序感。
他伸出手,隔著空氣,靈魂感知毫無保留地刺向那堵巨牆。
嗡——!
仿佛撞上了一道純粹由極致秩序構築的無形壁壘!
感知被猛烈地地湮滅!
更確切地說,是被吸收、消融在了那浩瀚如星海,卻又冰冷如萬載玄冰的偉力之中。
別說探測對面的情況,就連冰牆表層淺薄的星輝結構,他都無法“品嘗”出絲毫。
“星骸之心在里面?”馬克凝視著這堵無法逾越,卻又昭示著核心所在的冰牆,所有線索終于在此處聚焦交匯!
“‘星骸之心’失控?深爐分支難道其實已經全滅了?黑砧、黑暗、星月教會的圖謀……所有一切的關鍵,好像都在這堵牆後面了!”
好像,現在這里就只有自己了!
壓抑的興奮混合著刺骨的寒意在他心頭翻滾。
必須……過去!
小姆似乎感受到了他決絕的意志,在他懷里發出一聲擔憂又帶著戰栗的輕鳴。
姆!
冰牆!無路可走了嗎?
馬克的視線死死鎖定在那片凍結如萬載玄冰的藍色巨牆上。
磅礡的星輝能量像無形的潮汐般擠壓著空間的每一寸角落,也狠狠擠壓著他焦灼的心髒。
有一種感覺告訴他就在這堵牆後面,是星骸之心的核心,所有陰謀與災禍的源頭,作為聖職者,他必須進去!
然而在內心更深處,理智尚存的一絲清明則在尖叫。
回頭!快去找莫妮卡!
只有她的鑒定術能解析這鬼東西!
但他的手已經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
源自神秘存在的“七彩黑光”于掌心匯聚,特殊的魔力瞬間流過那枚陪伴他許久的古樸十字項鏈。
金屬在光芒中扭曲、延展、塑形,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銳嘯,化作一柄造型奇異通體流轉著七彩暗芒的十字冰鎬!
鎬尖閃爍著一點比周圍星輝更深邃、更危險的黑,仿佛能鑿穿一切虛妄與阻礙。
馬克深吸一口氣,全身肌肉虯結,魔力和臂力瞬間灌注雙臂。
“給我——開!!!”
一聲低沉的咆哮在死寂的冰窟內炸響,十字冰鎬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砸向那片深邃的藍冰!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中,刺目的冰屑和七彩火星一同迸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