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是凹凸不平,仿佛用粗糙山岩直接劈鑿出來的地面。
縫隙里似乎還嵌著暗紅色的早已干涸的古老污漬。
濃重得幾乎化作實質的黑暗魔力充斥其間,隱隱壓迫著神經。
遠處牆角,幾盞瓖嵌在石壁上的幽綠色魔法燈兀自亮著,散發出令人極度不適的冷光,將整個空間映照得鬼影幢幢。
他艱難地轉動著依舊有些發木的眼珠。
視線盡頭,是一座粗糙堆砌的仿佛熔爐與祭壇結合體的黑色石台。
石台上沒有神像,只刻滿了扭曲蠕動仿佛活物般的褻瀆符文。
此刻符文正散發著微弱的暗光,像是能量耗盡的余燼。
幾個穿著黑袍的身影正圍著石台低聲激烈爭吵著,聲音在空曠陰冷的石室里帶著回音。
“……根本無法引導!那不是普通的黑暗眷顧!那力量……位格太高!低語之主是無法污染黑暗本身的!我的力量觸踫到它,就像溪流妄圖撼動大海!”
這是那個大祭司的聲音,依舊帶著驚魂未定的恐懼。
“夠了!失敗就是失敗!”另一個粗啞但更有壓迫力的聲音響起,像是地位更高者,一個穿著暗金邊紋路黑袍的高壯身影,“計劃不能因此終止!灰須氏族的‘深爐’分支已經被我們鎖定了大致區域!
“屬于他們的那個‘星隕核心’沉睡的力量正處在一觸即發的關鍵蛻變期!這是我們冰原黑暗教會百年來最好的機會!必須趁那群聖光瘋狗下次大規模‘淨化’之前下手!”
恩佐心髒猛地一縮,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了頭頂!
“深爐”?
他們鎖定了“深爐”分支?
還要搶那“星隕核心”?!
當年制造出星隕湖的天外隕星中神力氣息最濃郁的東西分明在自己手里。
雖然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星隕核心究竟從何而來,但恩佐明白自己的族人現在正身處危險之中。
“那這幾個意外撞上來的神眷者怎麼辦?尤其是那個被聖光眷顧的男人,簡直是個災星!我遠遠的看著他就覺得惡心,渾身都是聖光的氣息,不光是聖光,至少還有兩個天使的氣息!”大祭司的聲音充滿怨毒。
“是的啊,特使。要不是怕動了他惹來那群瘋狗,我們早就上去把他給分食了!”
“災星?哼!”黑袍首領冷笑一聲,“正好!我們原本的力量不足以引動星隕核心的最深層力量……但力量明顯來自主神的幾個神眷者,他們的靈魂和力量足以作為上等的‘引薪’!
“尤其是那個裝模作樣的聖光小子!純淨的光明在極致的黑暗壓迫下爆發出的湮滅之力,足以充當點燃儀式的第一把關鍵火種!”
他越說越冷酷︰“通知星月教會那邊的‘影月’,聯手行動!他們不是早就垂涎所謂暗影親和極高的‘命運之女’很久了?告訴伊萊莎,答應她們的條件!
“就說她們的那位矮人朋友‘自願’配合儀式,需要她們也出力鎮壓此地殘余的反抗勢力!待他們消耗殆盡……就是我們收割靈魂與力量的時刻!
“聯手召喚神眷天使的力量投影,足以碾壓‘深爐’那群躲在地下的老鼠!只要核心到手,獻給吾主……”
“那……這個黑皮膚的矮人……”大祭司還是有些猶豫。
“他?”黑袍首領的聲音充滿算計,“先穩住他,就說剛才的儀式是意外。告訴他,我們欣賞他的力量,願意為他尋找鍛魂者之神的遺贈,前提是他要幫我們一個小忙……
“你們覺得對付他們有危險?哼,別忘了這里是哪里!這里是眾神遺忘之地,是北境!眾神的信仰在這里根本不可能支撐 們投下力量!
“等真把這幾個家伙騙到儀式核心區域,就算他們力量再古怪,也插翅難飛!連同他們的血肉力量一起獻祭,必能將我主神眷天使的投影維持更久!”
“……是!”其他幾個身影齊聲應諾,帶著殘忍的興奮。
恩佐死死閉著眼,竭力控制著狂跳的心髒和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熔岩怒火。
巨大的憤怒如同實質的岩漿在他體內奔涌,幾乎要灼穿他的血管。
但他不能動!
絕對不能!
他將最後一絲氣息憋在喉嚨深處,偽裝成一聲悠長沉悶、仿佛依舊沉浸在醉酒不醒中的鼾聲。
“呼……嚕……”
裝!繼續裝!
把這該死的鼾聲一直裝到老子擰斷你們脖子的那一刻為止!
……
馬克的身影融入弗塔根集所狹窄後巷最深沉的陰影里,連呼吸都幾乎與呼嘯的寒風融為一體。
七彩黑光的魔力在把光收斂起來後真的是比黑暗還要黑。
小姆緊貼著他的脖頸,只露出一雙警惕的圓眼。
在高檔旅館里帶來的暖意早已消散,唯有冰冷的疑慮在心頭盤踞。
在“磐石補給站”那個堆滿霜紋地薯和“暖肚石”的院子里,那兩個黑砧管事嘶啞的低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了馬克的意識。
其實在看到矮人能正常在這個星月教會和黑暗教會主導的弗塔根集所正常活動早就已經出乎馬克所料了。
而扯到“星骸”這個名詞就更讓馬克不由得不警覺了。
因為一想到這個詞,馬克難免就會想到星隕湖的星•岩骨蛭之王。
他的聯想可不是什麼沒來由的聯想。
都已經是快達到高階的職業者了,擁有靈魂層面技能與聖典的他往往隨意的一個念頭可能就是跟實際極為相近!
只是在繼續探听兩個矮人的情報,馬克才恍然發現原來這些糧食跟他們提到的儀式其實也並沒有太大的關系。
他們收集蘊含生命活力和熱能的地薯與礦石,根本不是為了苟活過冬,也不是為了完成所謂的儀式。
而是在為一場蓄謀已久的行動積蓄力量,目標直指真正擁有星骸之心的同族分支!
“果然……這種鬼地方,連同族都可以輕易背叛!”
馬克的靈魂感知如同最冷的冰水,無聲流淌,冰冷刺骨。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像一片被風卷起的雪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那片壓抑的補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