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擁擠的黑市通道中,周圍的喧囂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隔開。
他並未看向馬克身前的攤位,那雙如同萬載寒潭的聖銀色眼眸,穿透了昏暗的光線,精準地落在了馬克身上。
馬克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靈魂深處那【熾天使的注視】烙印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引動,微微發燙。
他下意識地想後退,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
阿方索動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步向前,走到了馬克面前。
在馬克幾乎窒息的注視下,他抬起帶著銀色護臂的手,輕輕拍了拍馬克的肩膀。
那動作並不重,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贊許?
“做得不錯。”
一個如同冰原寒風刮過金屬的沙啞聲音,直接鑽入馬克的腦海。
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卻讓馬克瞬間汗毛倒豎。
做完這一切,阿方索的目光似乎又在馬克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穿透了血肉,看到了某些更深層的東西。
然後,他如同出現時一樣突兀,轉身,身影在擁擠的人群中幾個閃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留下馬克僵在原地,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哪里還有心思探听什麼本•富勒的消息?
那冰冷的拍肩和毫無情緒波動的贊許,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他心驚肉跳。
他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在黑市里假意逛了一圈,買了點無關緊要的草藥,便匆匆離開了這個讓他感到極度不安的地方,徑直返回了旅館。
星月?他現在只想離那個女人和她的地盤越遠越好!
說不定阿方索就是去找她的!
早知道打死他他也不去黑市找星月!
當他媽什麼好人?
當凱爾跟自己一樣是個沒背景的小癟三啊!
在血晶礦洞外阿方索對凱爾的特別態度都忘了麼?
馬克早該想到殺死屠龍城一百騎兵的人多半是凱爾背後的人了!
不然他怎麼可能束手就擒的要和露比一起等聖城的人來審判啊。
濃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不跟他通個氣!
第二天中午,心中隱隱不安的本•富勒還未等到心腹的回報,也未能收到聖城老師的回復。
派出去的人如同石沉大海,偽造證據的計劃顯然可能已經失敗。
就在他焦躁地在獨立小院的書房里踱步,考慮是否要動用更極端的手段時。
一陣低沉整齊、仿佛帶著神聖回響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同擂鼓般敲打在奧斯本鎮的石板路上,也重重敲打在他的心上。
那聲音……是聖光教會最精銳的神聖騎士團特有的馬蹄鐵撞擊聲!
充滿了力量與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猛地沖到窗邊,推開窗戶。
灰棕熊酒館旁的廣場上,陽光正烈。
一隊人數不多,卻散發著如同山岳般沉重威壓的騎士,整齊地勒馬停駐。
他們身著制式閃爍著秘銀光澤的厚重板甲,胸前鐫刻著燃燒聖焰與交叉長劍的徽記。
正是第十三神聖騎士團的標志!
每一名騎士都如同鋼鐵雕塑,面甲放下,只露出冰冷的目光,氣息沉凝如淵。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那匹神駿非凡通體雪白的獨角獸戰馬之上,端坐著的正是阿方索•林!
銀色的甲冑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輝。
聖銀色的眼眸透過面甲,瞬間鎖定了剛剛沖出小院,臉色煞白的本•富勒。
接著,凱爾和露比也在接到通知後迅速趕到廣場。
凱爾看到阿方索的身影,眼中爆發出明亮的光彩。
露比則挺直了脊背,鏈枷吊墜上的聖光微微流轉。
阿方索的目光緩緩掃過三人,最後定格在本•富勒那張略顯詫異的臉上。
他沒有下馬,只是微微抬手。
一名神聖騎士策馬上前,手中托著一個內部鐫刻著復雜魔法符文的金屬盒。
盒子里面,靜靜躺著幾份染著可疑暗紅色污漬字跡卻清晰可辨的書信,以及幾枚散發著微弱黑暗魔力波動的,做工精細的啟智會徽記仿制品。
正是本•富勒昨夜派出的心腹意圖用來栽贓凱爾和露比的那批鐵證!
廣場周圍的空氣略顯壓抑。
所有聞訊趕來的鎮民、冒險者,以及冒險者公會窗口後艾蓮饒有興致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金屬盒上。
廣場上,死寂被阿方索冰冷的聲音撕裂。
“本•富勒副主教。”
阿方索的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萬載寒冰的重量,清晰地壓在每個人的耳膜和心頭。
他戴著銀色護手的手指從金屬盒中散發著微弱聖光氣息的信紙上抬起,指向那些染著可疑污漬的書信和做工精細的啟智會徽記仿制品。
“解釋一下。”他聖銀色的眼眸穿透空間,牢牢釘在本•富勒瞬間褪盡血色的臉上,“這些啟智會的東西,為何會在你的隨從手中?這封送往樞機院的信,是否出自你手?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你便以私人渠道寫信構陷同僚?”
那封信,正是本•富勒昨夜寄出的“先手”,此刻卻成了刺向他的第一把尖刀。
他使用高階神術偽裝的信件居然都被人攔截了下來,這足以證明他可能早就被阿方索•林盯上了!
雖然本•富勒並沒有在信中寫明計劃,但字里行間卻滿滿都是對聖修道院那位的不滿!
而是個人都知道,聖修道院的那位曾經也是指導過阿方索的!
甚至阿方索•林的第十三神聖騎士團就是在那位的支持下組建起來的!
本•富勒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隨即,那副浸淫權力場多年的面具以驚人的速度重新覆蓋了他的驚惶。
他臉上浮現出混合著震驚、被冤枉的痛心和恰到好處的困惑,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顫抖的悲憤︰
“阿方索團長!這……這是何等惡毒的構陷!這些東西……我從未見過!”
“更不知它們為何會出現在我下屬手中!這必然是有人精心設下的陷阱,意圖嫁禍于我,破壞屠龍城教區的聲譽,甚至……離間聖城與地方教區的關系!”
他猛地轉向廣場上噤若寒蟬的眾人,張開雙臂,仿佛在向聖光申冤︰
“至于那封信!不錯,是我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