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絲裹著寒意，在青山縣興華普法法律服務中心的玻璃上蜿蜒成河。渠成順剛泡好的茶騰起裊裊熱氣，就被一陣劇烈的推門聲攪散。小劉滿臉通紅地沖進來，身後跟著抹眼淚的周霞，兩人的膠鞋在地板上洇出深色水痕。
"渠主任！我爸的財產必須由我管！"小劉把診斷書拍在桌上，紙張被雨水洇得發皺，"她一個外人，憑什麼霸佔我爸的養老錢？"周霞攥著褪色的圍巾，聲音發顫︰"我照顧老劉快二十年，怎麼就成外人了？"
正在整理卷宗的張彩嬌趕緊遞上紙巾，方梅的相機鏡頭已經悄悄對準這劍拔弩張的一幕。戴世龍拄著拐杖湊過來，老花鏡滑到鼻尖︰"先別急，慢慢說。"周霞接過熱茶，杯壁的水珠混著她的眼淚滾落︰"1995年我和老劉結婚，這些年他生病住院、吃藥復診，哪樣不是我在操持？"
小劉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聲響︰"結婚時我就不同意！現在我爸得了精神病，她肯定想卷錢跑路！"渠成順抬手示意安靜，翻開《民法典》的聲音在室內格外清晰︰"根據第28條，配偶是無民事行為能力成年人的第一順序監護人。周女士作為合法妻子，依法享有監護權。"
周萬全推了推眼鏡補充︰"除非能證明周女士存在虐待、侵害被監護人權益的行為，否則監護順序不能隨意變更。"小劉漲紅著臉掏出手機︰"那她上個月取走三萬塊，怎麼解釋？"周霞的手突然劇烈顫抖，茶水潑在衣襟上︰"那是給老劉換進口藥的錢！醫生說這種藥能延緩病情......"
方梅的筆尖沙沙作響︰"這個案例太典型了，涉及再婚家庭的監護權糾紛。"她轉向小劉︰"你知道作為子女，在監護人順序里排第幾嗎？"小劉梗著脖子︰"我是親兒子，當然最有資格！"戴世龍敲了敲拐杖︰"錯！你屬于第三順序，在配偶、父母之後。"
調解持續到暮色四合，小劉仍固執己見。渠成順撥通法院朋友的電話，當著眾人面咨詢類似案例的判決結果。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傳來︰"非經法定程序，擅自剝奪配偶監護權的行為無效。若監護人不存在過錯，子女無權干涉財產管理。"
第二天，小劉帶著律師氣勢洶洶地出現在調解室。然而當周霞顫抖著捧出二十年來的病歷本、繳費單，還有厚厚一沓照顧日記時，律師沉默了。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錄著劉春生發病的時間、癥狀，甚至細致到每天的飲食喜好。
"去年冬天他摔斷腿，我三天三夜沒合眼......"周霞哽咽著，"這些年他總說，最虧欠的就是沒讓我過上好日子。"小劉盯著日記里父親歪歪扭扭的字跡，突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原來在他心底，始終無法接受父親再娶，卻不知這個被他視作"外人"的女人，早已把全部青春都獻給了病榻上的丈夫。
最終，小劉撤回了訴訟請求。在法律服務中心的見證下，他和周霞簽訂了財產監管協議︰周霞繼續履行監護人職責，重大財產支出需經雙方協商。臨走時，周霞把新買的保暖內衣塞進小劉懷里︰"你爸總念叨，讓我給你留幾件厚衣服。"
這場監護權風波過後，渠成順組織團隊編寫了《再婚家庭監護權益指南》。方梅的報道《誰才是"最親近的人"》引發社會熱議，評論區里，無數人分享著類似的家庭故事。而周霞依然每天推著輪椅上的丈夫散步，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就像她二十年如一日的守護，綿長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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