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甘娜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與冰冷的殺意,在空曠而死寂的王殿之中,回蕩不休。
她那雙猩紅色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盯著王座上的凱莎,里面燃燒著兩團洶涌翻騰的、足以將整個宇宙都焚燒殆盡的、名為“嫉妒”與“恐懼”的火焰。
她嫉妒鶴熙的智慧。
那個女人,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卻總能料敵先機,總能從最不可能的絕境之中,找到那一線看似不存在的生機。
但相比于嫉妒,更讓她寢食難安的,是恐懼!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抑制的……戰栗!
她恐懼那個盤踞在地球上的、神秘到無法解析的雜貨鋪!
她更恐懼那個終日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卻又如同真正的創世神明般,能夠隨意撥弄他們這些所謂“神”的命運弦線的……店主!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是一只被蛛網束縛的飛蛾,而那個店主,就是那只趴在網中央的蜘蛛。他可以隨時選擇吞噬你,也可以選擇就那麼饒有興致地看著你,在絕望中掙扎,以此取樂。
你的生死,你的一切,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這種命運被他人徹底掌控的感覺,讓自詡為女王的莫甘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與驚懼!
她有一種無比強烈的預感,幾乎化作了實質的夢魘。
如果,再放任鶴熙那個老謀深算的老妖婆,和那個深不可測的恐怖店主繼續接觸下去。
那麼,她好不容易,才依靠那份禁忌的力量建立起來的、這看似堅不可摧的“姐妹同盟”,這個她夢寐以求了數萬年的“墮落王權”,隨時,都有可能……
土崩瓦解!
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必須,在一切都還未發生,在所有潛在的威脅徹底成形之前,將它們,連根拔起,扼殺在萌芽的搖籃之中!
而現在,她手中所掌握著的,最強大,也是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她身邊,這個對她言听計從,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曾經的姐姐,神聖凱莎!
以及,那柄,曾經讓整個已知宇宙,都為其鋒芒而顫栗的……終極裁決之劍!
天刃審判!
莫甘娜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宏偉壯觀的一幕。
只要凱莎願意,只要她輕輕頷首,下達那至高無上的指令。
那柄懸浮在天使星雲之外,由數萬艘天刃系列旗艦組合而成的、足以輕易切割恆星、徹底湮滅整個星系的無上神兵,就會在指令下達的瞬間,撕裂時空,跨越億萬光年的浩瀚距離,如同神罰般,悍然降臨在那個小小的地球之上!
屆時,劍鋒所指,萬物成灰!
那顆在她眼中礙事無比的蔚藍色星球,連帶著上面所有的一切,無論是那個讓她嫉妒的鶴熙,還是那個讓她恐懼的雜貨鋪,都將被徹徹底底地,從這個宇宙的物理層面,抹除得干干淨淨!
一了百了!
永絕後患!
“姐姐,下令吧!”
莫甘娜的聲音,此刻充滿了令人無法抗拒的蠱惑,如同魔鬼在耳邊的低語,又像是情人最溫柔的呢喃,輕輕地,在凱莎的意識中響起。
“只要你一句話,我們就能永遠地解決掉所有的麻煩!”
“從今往後,宇宙雖大,再也沒有人敢反對我們!”
“再也沒有人,能有機會,將我們……分開了!”
她滿懷期待地凝視著凱莎。
期待著,凱莎會像之前處理那些不听話的天使一樣,毫不猶豫地,答應她的任何要求。
期待著,看到那顆讓她感到無盡恐懼的星球,在她姐姐的無上神威之下,化為宇宙中最絢爛的塵埃。
然而……
這一次,王座之上的神聖凱莎,卻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立刻點頭。
凱莎,陷入了沉默。
她那雙被【別天神】的意志所徹底籠罩的、本該只充滿了對妹妹絕對寵溺與縱容的眼眸,在听到“天刃審判”和“摧毀地球”這兩個冰冷詞語的瞬間,竟然,不受控制地,閃過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掙扎與痛苦。
“為什麼……會這樣?”
凱莎如遠山般的黛眉,幾不可查地,微微蹙了起來。
她的意識深處,仿佛有一個被冰封了數萬年的古老戰場,在這一刻驟然甦醒!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化作兩支無形的軍隊,正在進行著一場無比激烈、無比殘酷的交戰!
一個聲音,來自于【別天神】的至高幻術,是被強制植入她認知中的、絕對的、不容置疑的意志——
【保護妹妹!涼冰是你的全部!】
【滿足妹妹的一切要求!她的願望就是你的願望!】
【清除妹妹的一切敵人!任何讓她感到不安的存在,都必須消失!】
【鶴熙是敵人!地球是威脅!必須……摧毀!】
這聲音冰冷、霸道、不容置喙,如同銘刻在基因里的本能,驅使著她去服從。
而另一個聲音,則微弱卻堅韌,來自于她靈魂最深處,那個屬于“神聖凱莎”本身的、烙印了數萬年時光的、早已融入骨血的、永不磨滅的正義秩序的最高準則——
【守護已知宇宙的生命!維護正義的秩序!】
【絕不,對任何一個,還未曾觸犯天使正義法典的、手無寸鐵的初生文明……進行無端的……審判!】
【地球,是一個正在努力發展,正在學習和接納秩序的……新生文明!】
【他們之中,有英雄,有奮斗,有愛與希望……】
【他們,是無辜的!】
【天刃審判,是用來裁決極致的邪惡,是懸在所有窮凶極惡之徒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不是,用來,屠殺無辜生命的……屠刀!】
【不能……這麼做!】
這兩個,截然相反,卻又在各自邏輯中同樣“正確”的意志,在她的腦海中,在她的靈魂里,瘋狂地沖撞!撕扯!
一邊是【別天神】強加的“感性”,對妹妹扭曲的愛。
一邊是數萬年王者生涯鑄就的“理性”,對秩序和生命的敬畏。
感性與理性的極致對立,讓她的精神,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亂與痛苦之中!
“呃……”
一聲壓抑的低吟,從凱莎的唇邊溢出。
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見的痛苦神情。她緩緩伸出手,用指尖扶住了自己光潔的額頭,那雙俯瞰宇宙數萬年的美麗眼眸中,此刻充滿了劇烈的掙扎與迷茫。
“怎麼了?姐姐?”
莫甘娜何等敏銳,她幾乎是在瞬間,就察覺到了凱莎的異樣。
她臉上原本得意的笑容,微微一僵,心中,瞬間升起了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
“為什麼……猶豫了?”
莫甘娜試探著問道,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緊張。
“只是,摧毀一個,連母星都還沒走出去的、低等的、核前文明而已。”
“這對于我們而言,不就跟,隨手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嗎?”
她試圖用這種輕描淡寫的、不屑一顧的語氣,來淡化這件事在凱莎心中的“嚴重性”,試圖繞過那正在甦醒的“正義秩序”。
但,凱莎的反應,卻變得,更加的劇烈了。
“不……不行……”
凱莎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抑制的痛苦與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一般。
“地球……不能……審判……”
“正義……秩序……不允許……”
“什麼?!”
莫甘na的瞳孔,在這一瞬間猛地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狀!
她臉上的笑容,徹底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凱莎……
她,竟然……
她竟然,在反抗【別天神】的意志?!
這……這怎麼可能?!
那個該死的奸商明明親口告訴過她,【別天神】是修改現實的終極幻術,是絕對的!是無法被逆轉的!
為什麼……
為什麼,當自己的指令,與凱莎本身那根深蒂固的正義理念,產生如此嚴重的沖突之時,她的意志,竟然,會陷入混亂?!甚至……開始反抗?!
難道說……
莫甘娜的腦海中,如同有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炸開了一個讓她感到遍體生寒的、驚悚的可能!
難道說,她對凱莎的控制……
並非……絕對?!
【別天神】,它,只是以一種無比霸道的方式,修改了凱莎的“認知”,將“莫甘娜”這個概念,從“必須審判的敵人”,強行扭轉為了“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的最愛的妹妹”。
但是!
它,卻並沒有,也不可能,徹底抹去凱莎靈魂最深處,那份屬于“神聖凱莎”本身的、燃燒了數萬年的……關于正義與秩序的……核心!!!
所以!
當莫甘娜的指令,嚴重違背了這個“核心準則”的時候。
凱莎的意志,就會產生類似于程序代碼沖突的bug!就會陷入……自我矛盾的痛苦深淵之中!
“該死!”
莫甘娜在心中,發出了一聲充滿了憤怒與不甘的無聲咒罵!
她,還是,低估了凱莎那份早已深入骨髓,刻入靈魂的……該死的“正義”!
也,高估了【別天神】這件看似無敵的神器,那所謂的……“萬能性”!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與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心髒。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像,並不能,將這個已知宇宙最強大的神,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操控命令的提線木偶。
她們之間,第一次,因為那個小小的地球,產生了一道清晰可見的……隔閡。
而這道隔閡的出現,讓莫甘娜那顆本就充滿了不安與焦躁的心,變得,更加的狂躁了。
不行!
絕對不行!
她必須想別的辦法!
既然,無法從物理層面,直接摧毀地球這個心腹大患。
那麼,她就必須,在輿論上,在秩序上,在整個天使文明的內部,徹底地,鞏固自己的……“王權”!
她要讓整個已知宇宙都知道!
她要讓所有天使都親眼看到!
現在,這座輝煌的梅洛天庭,到底,是誰,說了算!
莫甘娜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陰狠至極的決斷!
她,果斷暫時放棄了那個不切實際的“天刃審判”計劃。
她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那些,被凱莎的神威鎮壓在王殿之內,以及被禁錮在王殿之外的……那些依舊不肯屈服的天使們!
她的臉上,重新,浮現出一個殘忍而得意的冷笑。
“好吧,我親愛的好姐姐,既然,你不願意,為了我去審判那些卑微可憐的蟲子。”
她換上了一種善解人意的、仿佛在替凱莎著想的、退而求其次的語氣,柔聲說道。
“那麼……我們就先來,處理一下,我們自己家的……‘家事’吧。”
她伸出修長的手指,隔空指向了下方,那些眼神中依舊充滿了不屈與反抗意志的高階天使護衛們。
“這些人,她們,不听話。”
“她們,公然違抗了你這位女王的命令。”
“她們,甚至,還想拔劍,傷害我,你最心愛的妹妹。”
“她們,是……叛徒。”
“對于叛徒,”莫甘娜的聲音變得森冷而莊嚴,“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予她們,最嚴厲的……懲罰呢?”
這一次,她的指令,沒有再觸及凱莎那“守護無辜文明”的核心準則。
而是,完美地,嚴絲合縫地,契合了,凱莎身為“王”,對于維護“秩序”與“權威”的……絕對本能!
果不其然!
凱莎那雙充滿了痛苦與掙扎的眼眸,在听到“叛徒”和“懲罰”這兩個詞語時,其內的混亂與迷茫瞬間褪去,再次恢復了之前的……冰冷與漠然。
她微微頷首,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人類感情,如同絕對公正的機器。
“叛逆者,當誅。”
看到這一幕,莫甘娜的心中,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她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那個充滿了掌控一切的、屬于勝利者的笑容!
很好!
雖然,過程,出了一點小小的、意料之外的波折。
但,最終的……主導權,依舊,牢牢地,掌握在她的手中!
“傳我命令!”
莫甘娜猛地,從王座的扶手上站起身,她張開雙臂,如同一個宣告新世界降臨的真正女王,對著整個梅洛天庭,對著整個天使星雲,發出了,屬于她的……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新王登基的宣言!
她的聲音,通過暗能量,通過天體計算機,瞬間傳遍了天城的每一個角落,響徹在每一個天使的耳邊!
“我,惡魔女王莫甘娜,即刻起,正式,入主梅洛天庭!”
“從今天開始,那個充滿了虛偽與束縛的、所謂的‘正義秩序’的時代……已經,徹底過去了!”
“取而代之的,將是一個,隨心所欲,絕對自由的……”
“墮落紀元!!!”
“所有,膽敢反抗我,反抗新秩序的天使,其意志,都將被……重新定義!”
“她們,將不得不,跪在我的面前,向我,宣誓她們……永恆的忠誠!”
“至于……”
莫甘娜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兩柄淬滿了劇毒的利刃,穿透了九重天宮的華麗壁壘,越過無盡的空間,死死地,鎖定在了遠方正在逃亡的天使彥和天使冷的身上!
“天使彥,天使冷!以及所有,追隨她們的叛逆者!”
“我,以梅洛天庭新王的名義,下令!”
“對她們,進行……全宇宙通緝!不死不休!”
“直到,將她們的頭顱,帶回到我的……新王座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