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不在了

第375章 尷尬關系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愛德華18 本章︰第375章 尷尬關系

    空軍醫院的消毒水味里,突然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那是彭羅斯常用的鎮靜劑的味道,此刻正從走廊盡頭的特護病房飄出來,與消毒水的清冽糾纏在一起,形成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息。

    周璇站在病房門口,手里攥著剛打印出來的體檢報告,指腹被紙邊硌出紅痕。報告上的各項數據都顯示正常——血壓穩定,心率平穩,甚至連他常年偏高的眼壓都回到了正常範圍。可只有她知道,這位能在精神風暴中保持冷靜的老者,正被一場看不見的病癥拖入深淵。

    “彭羅斯先生?”她輕輕推開門,聲音被病房里凝滯的空氣吸走了大半。

    彭羅斯坐在窗邊的輪椅上,背對著門口。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花白的頭發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落了一層褪色的鱗片。他面前的小桌上放著半杯冷掉的咖啡,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桌沿往下滑,在病歷本上洇出一圈模糊的水漬。

    “愛德華的空間波動……還有異常嗎?”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扶手的雕花,那里有一道新的刻痕——是昨天他下意識攥出來的。

    周璇走到他身邊,將報告放在桌上,紙張摩擦的聲音讓彭羅斯微微一顫。“檢測儀在凌晨三點徹底歸零了,”她斟酌著措辭,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里布滿了細小的針孔,是這兩天頻繁注射鎮靜劑留下的痕跡,“李梅……還在樓下守著。”

    提到這個名字,彭羅斯的喉結猛地滾動了一下。他緩緩轉過頭,周璇這才看清他的臉眼窩深陷,眼下是青黑色的淤痕,平日里總是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眼楮,此刻像蒙著一層灰霧的玻璃。他的嘴唇干裂,嘴角有一道細小的傷口,像是被牙齒咬破的。

    “她……還好嗎?”他問,聲音里帶著一種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周璇沉默了。她早上查房時,看到李梅蜷縮在愛德華病房外的長椅上,懷里抱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作訓服——那是愛德華出事前穿的,袖口還別著那枚小熊徽章。有護士過去勸她,說病房要消毒了,讓她去休息,她只是搖搖頭,把臉埋進衣服里,肩膀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彭羅斯先生,”周璇的聲音沉了沉,“醫生說您的精神力損耗嚴重,需要絕對靜養。您這兩天的腦電波圖譜……很不穩定。”

    她沒說出口的是,圖譜上那些劇烈波動的尖峰,都出現在有人提到“李梅”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像平靜的湖面突然掀起巨浪,而掀起巨浪的,是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心事。

    彭羅斯避開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停機坪上,一架直升機正在起飛,螺旋槳攪動的氣流讓遠處的櫻花樹搖搖晃晃,粉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一場無聲的葬禮。他的思緒突然飄回三天前——

    那天他站在愛德華的病房里,陽光正好落在李梅的發梢,給她柔軟的頭發鍍上一層金邊。她正低頭給愛德華削隻果,手指縴細,握著水果刀的姿勢很特別食指微微翹起,像只受驚的小鳥。愛德華笑著說她這是防疫部隊練出來的習慣,怕刀尖傷到病人,李梅就嗔怪地瞪他一眼,眼里的笑意卻像融化的蜜糖。

    那一刻,彭羅斯突然覺得呼吸一滯。他見過無數驚才絕艷的女子,有能與星辰對話的佔星師,有能操控元素的魔法師,可沒有一個人,能像李梅這樣,僅僅是一個削隻果的動作,就讓他心髒漏跳了一拍。

    他看到她手腕上戴著一根紅繩,上面系著個小小的銀質平安扣。愛德華說那是他們在實驗室廢墟里找到的,當時李梅的腿被壓住了,還死死攥著這個扣子,說要留著當定情信物。李梅听到這話,臉一下子紅了,伸手去捂愛德華的嘴,指尖擦過他的臉頰時,兩人眼里的默契像電流一樣竄過,把空氣都染成了粉紅色。

    彭羅斯的手指猛地收緊,輪椅扶手的雕花深深嵌進掌心。他是愛德華最信任的戰友,是看著他在無數個時空里出生入死的長者,他甚至在愛德華和李梅私定終身的那天,偷偷在他們的水壺里加了自己珍藏的蜂蜜——可現在,他胸腔里跳動的,卻是一種連自己都唾棄的情愫。

    “我去看過病毒樣本了,”周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她拿起桌上的病歷本,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變異株的蛋白質結構有了新的變化,和愛德華意識空間里的毒株殘留……”

    “她今天吃了什麼?”彭羅斯突然問,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執著。

    周璇愣住了。“什麼?”

    “李梅,”他重復道,目光直直地盯著窗外的櫻花樹,像是在自言自語,“她早上有沒有吃東西?我記得她胃不好,防疫部隊的壓縮餅干太硬,她吃了會胃疼。”

    周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昨天晚上,彭羅斯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大喊著“拿牛奶來”,護士端來後,他又只是抱著杯子發呆,嘴里喃喃著“要溫的,不能太燙”——後來她才知道,李梅喝牛奶總愛燙到舌頭,愛德華每次都要提前晾到溫熱才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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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難以言喻的尷尬在病房里彌漫開來。周璇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渾濁的老者,突然覺得無比陌生。這還是那個在精神風暴中指揮若定的彭羅斯嗎?還是那個說“意志是最堅硬的盾牌”的智者嗎?他現在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笨拙地珍藏著關于心上人的細碎記憶,卻忘了這份記憶的主角,本是戰友的愛人。

    “彭羅斯先生,”周璇的聲音冷了下來,她合上病歷本,指尖在封面上輕輕敲擊著,“愛德華把您當父親一樣敬重。”

    這句話像一把冰錐,狠狠刺進彭羅斯的心髒。他猛地抬起頭,眼里的灰霧瞬間散去,露出驚惶和羞恥交織的神色。“我知道!”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壓低,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顫抖,“我知道……我每天都在想這個!我甚至給自己注射了三倍劑量的鎮靜劑,可只要一閉上眼,就看到她在病房里哭……”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壓抑的嗚咽。“她那麼小,站在那里像株被雨打蔫的向日葵,我……”他說不下去了,只是用手捂住臉,指縫里滲出的,是這位老者從未在人前流露過的脆弱。

    周璇沉默了。她想起自己剛認識彭羅斯時,他正在研究一種能安撫狂暴精神力的藥劑,實驗室里擺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植物。他說每種植物都有自己的執念,蒲公英的執念是遠方,向日葵的執念是陽光,而人的執念,往往比植物更頑固,也更傷人。

    “樓下的櫻花快謝了,”周璇突然說,目光重新落回窗外,“愛德華說過,等他好了,要帶李梅來撿花瓣做書簽。”

    彭羅斯的身體僵住了。

    “他還說,要把他們在實驗室找到的那個平安扣,重新打磨一下,刻上兩個人的名字。”周璇繼續說,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他說李梅總愛丟三落四,刻上名字,就算不小心弄丟了,也能找回來。”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扎在彭羅斯最柔軟的地方。他知道這些事,愛德華曾興奮地跟他炫耀過,說這是“屬于我們倆的秘密”。那時他笑著恭喜,心里是真心為這個歷經磨難的年輕人感到高興,可現在,這些“秘密”卻成了拷問他良心的證據。

    病房里的時鐘滴答作響,像是在倒數著什麼。彭羅斯緩緩放下手,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他看著周璇,眼神里充滿了疲憊和絕望。“我病了,是嗎?”他問,聲音輕得像嘆息,“是心病,無藥可治的那種。”

    周璇沒有回答。她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上,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蜷縮在輪椅里的老者。陽光依舊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卻再也暖不透他眼底的寒意。

    “醫生說您需要休息,”她輕輕帶上門,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尤其是……別總想著不該想的人。”

    門關上的瞬間,彭羅斯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他伸出手,顫抖著拿起桌上的病歷本——封面上,不知何時被他用指甲刻了一個小小的“梅”字,筆畫歪歪扭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留下的記號。

    樓下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是李梅去打水了。他能想象出她的樣子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病號服,走路有點跛(腿骨裂還沒好利索),手里攥著那個印著小熊圖案的保溫杯——那是愛德華在她生日時送的,說“喝熱水才不會胃疼”。

    他的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不該在愛德華生死未卜的時候,對他的愛人產生這種齷齪的心思。可控制不住,就像病毒會變異,人心會失控,有些感情一旦生根,就會瘋狂地蔓延,直到把理智吞噬殆盡。

    窗外的櫻花又落了一陣,粉白色的花瓣粘在玻璃窗上,像一道道無聲的淚痕。彭羅斯拿起桌上的鎮靜劑注射器,看著里面透明的液體,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如果愛德華真的回不來了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狠狠掐滅了。他猛地將注射器砸在地上,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刺耳。他捂住臉,發出野獸般壓抑的嗚咽,淚水從指縫里洶涌而出,打濕了胸前的白大褂——那上面還沾著愛德華意識空間里的黑色黏液,是他們並肩作戰的證明。

    而現在,這份證明成了最鋒利的諷刺。

    走廊里,周璇靠在牆上,听著病房里傳來的破碎聲,輕輕閉上了眼楮。她知道,彭羅斯的病,不是靠鎮靜劑就能治好的。這場由不該有的情愫引發的心病,會像一顆埋在暗處的炸彈,在未來的某一天,隨著愛德華的歸來(或者不歸來),徹底引爆。

    而樓下的長椅上,李梅正小心翼翼地把一片剛撿的櫻花花瓣夾進愛德華送她的筆記本里。筆記本的第一頁,是愛德華寫的一行字“等櫻花落盡,我們就回家。”

    陽光落在字跡上,溫暖而明亮,卻照不進某些人心里正在滋生的陰影。這場因愛而生的尷尬關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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