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一個下午，楚星煥坐在艾瑞克家的客廳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茶幾。
窗外陽光明媚，樹影婆娑，但室內的氣氛卻異常凝重。
艾瑞克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手里拿著一封已經拆開的信，金發垂落在額前，遮住了他的表情。
"所以..…."
楚星煥清了清嗓子，聲音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突兀，"劍橋錄取你了？"
艾瑞克點點頭，將信紙遞給楚星煥︰"數學系。秋季入學。"
楚星煥接過那封信，手指微微發抖。
紙張很輕，卻仿佛有千斤重。
上面的校徽燙金閃閃發亮，正式的文字宣告著艾瑞克•威廉姆斯被劍橋大學三一學院錄取的消息。
這是一封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通知書，一個改變人生的機會。
"太棒了。"楚星煥的聲音听起來很高興，"恭喜你。"
艾瑞克抬起頭，藍眼楮里閃爍著復雜的情緒︰"謝謝。"
他頓了頓，"我還沒決定去不去。"
楚星煥猛地抬頭︰"什麼？這可是劍橋！你從初中就說想去的學校！"
"我知道，但是…..."
艾瑞克的手指絞在一起，"這意味著要去英國，至少三年。而且.….."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而且離你很遠。"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刺入楚星煥的心髒。
他早就知道艾瑞克申請了英國大學。
這是威廉姆斯家的傳統，艾瑞克的父親和祖父都是劍橋校友。
但直到此刻，看到這封錄取通知書，他才真正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大洋彼岸，七小時時差，至少一年的分離..…
"別傻了。"楚星煥放下信紙，強扯出一個微笑，"這是你的夢想。你不能因為我放棄。"
艾瑞克站起身，走到窗前。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他的背影看起來異常孤獨，肩膀緊繃著，像是承受著無形的重量。
"我爸希望我接受。"艾瑞克輕聲說，"我媽...她說尊重我的選擇。"
楚星煥也站起來，走到艾瑞克身邊，卻不敢觸踫他。
"你應該去。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你呢？"艾瑞克突然轉身，藍眼楮直視著楚星煥，"我們呢？"
這個問題讓楚星煥呼吸一滯。
"我們"。
這個詞包含了太多未說出口的承諾，太多模糊的可能性。
"我們會..….保持聯系。"
楚星煥艱難地說，每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視頻通話，假期見面..….三年很快就過去了。"
艾瑞克的表情變得異常痛苦︰"就這樣？"
"不然呢？"楚星煥的聲音有些發抖，"你要我怎麼辦，艾瑞克？求你留下來？毀掉你的未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遠處傳來孩子們在小區里玩耍的笑聲，與室內的凝重形成鮮明對比。
楚星煥盯著自己的鞋尖，不敢抬頭看艾瑞克的表情。
他害怕看到那雙藍眼楮里的失望，害怕看到自己無力改變的決斷。
"我需要想一想。"艾瑞克最終說道，聲音疲憊，"今晚...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楚星煥點點頭，沒有問去哪里。
他知道艾瑞克需要空間，需要時間。
這個決定太過重大，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出的。
"七點，老地方見。"
艾瑞克輕聲說，手指輕輕踫了踫楚星煥的手腕，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楚星煥站在原地，听著艾瑞克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上。
那封錄取通知書還躺在茶幾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是一個無法忽視的未來。
回到家，楚星煥機械地完成了作業，吃了晚飯，告訴父母要出去見艾瑞克。
七點整，他站在小區最角落的那棵大橡樹下。
這是他們童年時的"秘密基地"。
樹干上還刻著他們十歲時留下的記號︰一個歪歪扭扭的星星和一個月亮。
艾瑞克已經在那里等著，靠坐在樹干上，手里拿著兩罐啤酒。
看到楚星煥，他舉起一罐︰"偷了我爸的。嘗嘗？"
楚星煥接過啤酒，在艾瑞克身邊坐下。
夏夜的微風拂過臉頰，帶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
他們小時候花了無數個下午在這里，幻想這里是城堡、是太空船、是海盜的藏寶地。
現在，這個秘密基地成了面對人生第一個重大抉擇的地方。
"記得我們怎麼發現這里的嗎？"艾瑞克喝了一口啤酒，問道。
楚星煥點點頭︰"你剛搬來不久，我們玩捉迷藏。我躲在這棵樹上，你找了整整一小時。"
"然後我們決定這里是我們的地盤。"艾瑞克接上回憶，嘴角微微上揚，"還舉行了正式的"佔領儀式"。"
"用樹枝當劍，樹葉當勛章。"
楚星煥補充道，胸口泛起一陣溫暖的漣漪。
他們沉默地喝著啤酒，肩並肩坐在大樹下，就像過去十幾年里的無數次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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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晚的氣氛不同，有一個無法忽視的話題懸在兩人之間，像是一朵烏雲，隨時可能降下暴雨。
"我查了航班。"
艾瑞克突然說，"從倫敦到北京直飛大概11小時。如果選聖誕假期和暑假回來，一年能見兩次面。"
楚星煥的手指收緊，啤酒罐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嗯。"
"時差七小時。你起床的時候我剛睡下午覺，你睡覺的時候我正好上午沒課...理論上每天都能視頻。"
"嗯。"
"三年...其實很快。高中不也三年嗎？感覺一眨眼就過去了。"
楚星煥轉頭看向艾瑞克，發現金發少年的眼眶微微發紅，聲音也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個認知像一把刀，刺入他的心髒。
艾瑞克在試圖說服他自己，試圖讓分離听起來不那麼可怕。
"艾瑞克。"楚星煥輕聲喚道，"看著我。"
艾瑞克轉過頭，藍眼楮在月光下閃爍著水光。
楚星煥從未見過他這樣脆弱的樣子，像是所有堅強的外殼都被剝落，露出最柔軟的內核。
"你應該去。"
楚星煥一字一句地說，每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擠出來的。
"這是你的夢想。我會...…等你。"
最後一句話幾乎微不可聞，但艾瑞克听到了。
他的表情瞬間崩潰，一把將楚星煥拉入懷中。
這個擁抱如此用力，幾乎讓楚星煥喘不過氣。
他能感覺到艾瑞克的心跳，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啤酒和古龍水的氣息，能听到那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呼吸。
"我不想走。"
艾瑞克的聲音悶在楚星煥的肩膀上，"我不想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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