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廠，午後。
李向東坐在辦公室里，翻著剛送來的檢測報告和客戶回單。窗外的廠房里，機器聲、打包聲此起彼伏，工人們的腳步聲都帶著一股重新振作起來的勁頭。
王哥推門進來，臉上帶著憋不住的笑意︰“李哥，——魏老板剛給我打電話，魏老板追加 200 套試單”&“鐘廠索要樣品”。
李向東抬起眼皮，嘴角挑起一絲淡淡的弧度︰“他怎麼說的？”
“就……含著糊著，先打听你是不是還打算做市場。”
“嗯。”
李向東點了點頭，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一邊。
沒多久，鐘廠的電話打進來了。
“李老板，最近……行情好像有點松動啊？要不咱有空坐坐？”
李向東只回了一句︰“隨時。”
而老林，一向不愛出頭，這回也沒坐得住了。派了個伙計到春雷廠門口，說是“路過看看”，實際上一打听就是︰“李老板，這陣子生意不錯啊。”
李向東沒有出門，也沒有主動見人。
他只是托人捎話︰“我們不綁合同，誰出貨，誰拿單子，能跑得動市場的，自己排隊。”
—
晚上，辦公室里，羅燕抱著資料走進來︰“李哥，小廠那邊，基本都松口了。”
王哥一邊剝著花生，一邊咧嘴笑︰“說到底，人啊——就信這個。你能抗下來，他們才敢賭。”
李向東看著窗外廠區亮起的燈火，眼神平靜。
“打得住壓力，才有資格談合作。”
“這第一道口子，總算是撬開了。”
初夏的佛山，夜市剛開張，熱浪還沒散盡。
春雷廠的倉庫里，一批批貨物裝上卡車，嶄新的外包裝上印著“春雷”兩個大字——這是李向東親自提的主意︰貨要走出去，名字得打出去。
魏老板的塑料件、鐘廠的小電子件，第一批混進春雷的供貨里。老林嘴上不吭聲，背地里派了個伙計守在春雷廠門口數車數，看有多少貨真發出去了。
—
縣城批發市場。
李向東親自帶隊，跑去找之前聯系上的二線客戶。
“小劉，這批貨你先試十箱，價我給你壓到比啟德低一成。”
“老周，這個月要多少直接開單，不夠我後面再給。”
這些人看著李向東，眼神里帶著點試探，但沒人立刻拒絕。
“你小子行啊。”老周點著一支香煙，叼在嘴里，“咱們看樣子。”
—
一周不到，市場反饋就冒頭了。
夜市上，幾個小攤販竊竊私語︰“這春雷的貨，最近便宜不少啊，還不缺貨。”
縣城批發點，有人悄悄打電話回啟德的供貨人︰“老哥啊，那邊有家新廠，听說價格壓得狠。你們……能不能跟一跟啊？”
—
辦公室里，王哥一邊看訂單，一邊嘖嘖笑︰“李哥，這個局子，開始開花了。”
羅燕翻著賬本，眼神仍不放松︰“可老林還在看，魏、鐘供得也不大。”
李向東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慢慢來。”
“只要能撬松第一個縫，第二個，就不是我去找他們，是他們來找我。”
這一回，李向東沒有躲在廠里等消息。
他親自帶人，跑了一圈市場︰
湖南懷化的小批發站、桂林夜市、南寧的供銷社、貴陽郊外的小攤檔……
每到一處，他都帶著小樣、賬單，還有最管用的——“低價”和“現貨”。
“你們不是怕斷供、怕漲價嗎？
我李向東給的貨，現拉現走，三天一結，不用壓貨款。”
小批發商一開始眼神飄忽︰“這貨不是啟德的，能行？”
結果一試︰
貨好用、批發價低、供得上，
幾天後電話打回廠里︰“李老板，能再給點貨嗎？上次那批，賣完了。”
—
與此同時，啟德行的銷售線也察覺到不對勁。
南邊市場的訂單下滑得太快，老客戶接電話的態度開始含糊︰“最近家里進了點別家的貨，先看兩天。”
業務員火急火燎地跑去盯客戶，話里話外帶著壓力︰“跟我們，才是正路。”
可很多小客戶只是笑笑︰“生意嘛，誰好誰做唄。”
—
夜里，李向東從南寧夜市回來，一路顛簸回到廠里。
王哥拎著賬本迎上來︰“李哥，三家加單了！”
李向東一把接過賬本，翻了兩頁，笑了。
“缺口撕開了。”
春雷廠，二樓的小會議室，木門吱呀一聲關上。
屋里擺著一張老舊長桌，桌上擺著煙灰缸、茶杯和一疊合同。
魏老板翹著二郎腿，煙夾在手指上沒點火；
鐘廠老板抱著胳膊坐在一角，眼神閃爍；
老林慢慢喝著茶，不吭聲，但耳朵豎得筆直。
李向東慢條斯理地翻開一疊紙。
“合同我寫得簡單——
誰供貨，誰簽單，貨走賬到，三個月回款，不壓錢，不賴賬。
我不做你們的大頭，不管你們內賬，但銷路、單子、定價，我帶頭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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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眼神掃了一圈︰“要是有人覺得吃虧，這門生意，你們隨時能退出。”
—
魏老板最先出聲︰“李老板，那咱們算什麼關系？
咱供貨，你出市場……可這一場子，誰說了算啊？”
李向東笑了笑，把筆往桌上一擱︰“抱團過冬。”
“咱們誰都不當老大，市場是咱們的。
不搶、不賴、不扯皮——
你們給我貨，我給你們單子，一批一結，慢慢拉開陣仗。”
—
鐘廠老板抿了口茶，眼神緩了點︰“李老板，你要真說到做到，我鐘某人，先押一批試試。”
老林不說話，把杯口扣在桌上，算是點了頭。
魏老板吐了口氣，把煙頭按進煙灰缸︰“行，拼一把。”
啟德行，總部辦公室，夜。
玻璃幕牆後，佛山的夜色正亮起萬家燈火，遠處市場的霓虹閃爍，街巷喧囂漸起。
葉啟榮坐在真皮椅上，面前攤著一份匯報單。
業務員低著頭，小心翼翼︰“葉總，南邊幾個小市場，有人用春雷的貨砸低價，搶了我們好幾個老客戶。
有些人已經在悄悄改供貨渠道了。”
空氣一時沉默。
葉啟榮緩緩抬手，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支煙，沒有點燃，只是轉了兩圈。
片刻，他低低笑了一聲，眼神里透出一絲涼意。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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