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廠房大門還未開啟,李向東已經在車間轉了第三圈。
生產線靜默如舊,空氣里還帶著昨晚機油和膠料混合的味道。他站在注塑機旁,看著模具上殘留的冷凝水珠,一點點往下滴,像心跳一樣提醒著他︰今天,是春雷的第一場硬仗。
七點半,羅燕穿著藍白工裝進了門,拎著公文包,語氣難得帶著些興奮︰“梁先生的車已經出發了,預計八點半到。我們的人都就位了。”
“準備得怎麼樣?”李向東問。
“樣殼都擺好了。王哥在擦機台,老秦那邊說配色就按你昨晚定的三款來——透明藍、煙灰黑、磨砂紅,三模輪轉。”
李向東點點頭︰“讓小許盯住換料節奏,今天這活不能出岔。”
“明白。”羅燕頓了頓,又低聲道︰“你真讓老秦上台?”
“他雖然話糙,但一刀一線真家伙。港商看的是質量,不是禮儀。”
八點四十五,一輛貼著“粵a”牌照的棕色皇冠緩緩駛進廠區。車門打開,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帶著助手下車,目光四下掃了掃。
“梁先生,歡迎。”李向東上前招呼。
“李老板,這地兒……不大啊。”梁先生語氣中帶著點不經意的試探。
“殼子不挑廠房,挑手藝。”李向東微笑著引他入內。
車間里,老秦早站在模位邊,三台機已經預熱,模具輪換上線。
“我們用的是180t、250t兩組機,模具通配主流bp型號。今天安排三種顏色試模。”
“模具誰調的?”梁先生問。
“老秦。”李向東笑著點他。
老秦一如既往,穿著洗舊的背心,咬著牙︰“你們挑殼子邊緣、扣位,出問題你說話。”
機器“ 嗒”一響,第一模透明藍成型,掉入接料筐。
梁先生拿起一個,看了一會兒沒說話,助手悄悄在旁邊做記錄。
第二模換煙灰黑時,節奏突然慢下來。
小許皺眉湊近李向東,小聲說︰“阿貴在後頭拖換料,又說手熱機慢。”
李向東目光一冷,但沒動聲色,只朝王哥遞了個眼色。
王哥心領神會,立刻喚來小杜頂上。
小杜上手利落,換桶、加料、調溫,三步到位。
梁先生輕笑︰“李老板這調度,像打仗。”
“咱這廠,打的就是硬仗。”李向東淡淡一笑。
第三模,磨砂紅料成型。殼一出來,梁先生眉梢終于挑了一下。
“這手感……”
“冷卻雙段控溫,模壁磨紋0.2微米,抗曬不褪色。”老秦頭也不抬。
梁先生點頭︰“那我先試你們300套,各色100。做得好,年底還有訂單。”
“好。”李向東爽快簽下,“驗收不過,殼退錢留你。”
梁先生一愣,隨即笑道︰“有種。”
送走客人後,車間里一片輕松。王哥癱坐在料袋上︰“終于簽了。”
李向東卻沒笑,只是走到模具邊,又拿起一個殼樣翻來覆去看。
他低聲對王哥說︰“阿貴那事,明天談。”
“明白,我去安排。”王哥點頭。
……
晚上,大排檔。
老秦難得破例喝了半杯,咂咂嘴,說了一句︰“殼子穩了,模具這兩天我再細調一次,爭取出第一版貨的時候,把配色一致性也提上來。”
羅燕翻著賬本,一邊拿筆劃著紙上的數字,一邊低聲道︰“梁先生這筆試單款算到賬,加上他上一批尾款剛清,現金流暫時松了口氣。”
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張哥那邊線路貨剛剛發出去,預計這周內回款八千。小陳那邊再催一下,也能回三五千。”
李向東靠在椅背上點了根煙,眉頭依舊緊鎖。
“你算上所有庫存,剩余原料,還能撐多久?”
“十天。”羅燕翻到另一頁賬,“這是在不開新模、不接新單的前提下。再拖,我們得動貼現或者……你那筆備選資金。”
“不能動。”李向東聲音壓低,“那是應急底線。”
他盯著那堆數字看了半天,才緩緩開口︰“先別擴產。讓王哥明天清點原料,把高耗損的配色先停掉,集中推透明藍款。我們得省出一條現金流來周轉。”
羅燕點頭︰“我再把賬精細化一遍,看看還有沒有能擠出來的口子。”
第二天上午,李向東剛走進車間,王哥便迎了上來︰“人我已經叫來了。”
李向東點點頭,看著站在角落神色倔強的阿貴。
“阿貴,我不問你干了多少年,也不問你為什麼昨天故意拖料。”
“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來跟著春雷干活的,還是來讓人等你脾氣的?”
阿貴沒吭聲。
李向東繼續︰“這廠剛起步,設備老、人手少,每個環節都踩著繩子走。昨天是客人在,你慢了三分鐘,今天再慢,就是咱自己的飯碗沒了。”
“你以前在別處能慢,那是人家富裕。春雷這地方,沒有誰比誰多一口氣。”
阿貴嘴角抽動了一下,終于抬頭︰“李廠長,我錯了。要留我,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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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東盯著他看了幾秒,搖頭道︰“不留了。”
“你工齡我們給補,工資一分不扣,今天辦完手續離廠。”
阿貴臉色煞白︰“你說啥?”
“你干得出那樣的事,工人都看著。廠不整齊,項目再多都做不起來。”
李向東轉身回了辦公室,只留下一句︰“春雷缺技術,但不缺規矩。”
夜里十點,廠房漸漸安靜下來,風扇還在吱呀作響,李向東一個人回到辦公室,門“ 噠”一聲關上,屋里只剩下老式日光燈發出的電流聲。
桌角,一摞未拆的信件壓在賬本下角。他隨手拿起來翻了翻,其中一封信封上寫著一行娟秀的字︰“李向東收”。郵戳是五天前,從廣州寄來的。他太忙了終于緩口氣了可以看看。
他心頭微動,坐下,拿出小刀割開信封,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是熟悉的墨香紙張混著一絲花露水味,是林青青用的那款味道。
親啟︰李向東收
這封信本來該早些寄出,可剛開學雜事太多,等靜下心來落筆,深圳那幾天的情景又一幕幕浮上來,不舍得草草寫完。
謝謝你那一周的照顧。你給我準備的房間我到現在還記得,干淨的床單、風扇、電蚊香,還有那瓶冰鎮雪碧,是我來深圳後喝過最甜的一口水。
學校這邊挺好,老師都認真,同寢的幾個女孩也友善,就是課程確實比想象中緊湊很多,下午還有實習安排,回到宿舍都快虛脫了。偶爾會想起你說“這世界拼命的人多了,你不能只靠努力”,我現在才明白,這話是真的。
那幾天在倉庫住得很安心,雖然短,但像過了很久。你去市場砍價、和供貨商談貨的樣子我也記得清清楚楚。
你沒怎麼說話,但我看得出來,你很累。那天晚上下雨,我們都沒說太多話,可我心里反倒覺得很安靜。
我現在在想,如果以後你真能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廠子,那應該會是個很靠譜的廠長吧。
不打擾你太多了,我知道你最近一定很忙。
希望你吃得下、睡得好,少熬夜,多喝水。還有,如果你哪天來廣州,就給我消息,我帶你玩。
保重。
——林青青
廣州師範學院南院
仔細看完之後,李向東拿出信紙和筆開始寫回信。
青青︰
你說開學後的生活順利,你適應得也快。听你說已經開始熟悉學校周邊,我是真的替你高興。廣州那邊節奏快,環境也雜,你能適應,我心里也就不掛念太多了。
我還真沒想到,你眼光真不差,居然預判準了我會開廠。。
最近都在忙這件事,廠子叫春雷,春雷這邊,最近這幾天算是真正轉起來了。之前光是試模試殼,就整了127次。昨天港商下了300套的試單,我們廠里上下都跟過年一樣。王哥說我那天笑得都不像我自己。
你說“那幾天很短,卻像過了很久”,我記得。
我也覺得那幾天不長,可每次我坐在倉庫門口歇氣時,總覺得你還坐在旁邊喝汽水。
如果放寒假有時間,再來深圳看看吧。
這回不用再住雜物房,我讓羅燕給你收拾張辦公桌。
到時候我親自去接你,就像那天一樣。
——李向東
“料只剩一桶”,“明天得靠張老板那批”
窗外,蟲鳴陣陣。
春雷注塑,正在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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