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詢室

第451章 飯局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寒寺敲鐘人 本章︰第451章 飯局

    在小院中度過的這一周,時間仿佛被拉長了,又仿佛被壓縮了。白晝與黑夜交替,卻難以驅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與迷茫。

    我們大多時候都待在各自的房間里,或者沉默地坐在院子中。

    齊天不再上躥下跳,大部分時間都抱著他那尚未完全重鑄的金箍棒,坐在屋頂望著天空發呆,偶爾會煩躁地抓撓幾下毛發。

    黑疫使則幾乎完全沉浸在他的枯寂世界里,周身的氣息愈發晦澀難明,有時一整天都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仿佛化作了牆角的一塊陰影。

    甦雅努力地想讓大家振作起來,她會默默地準備飯菜,會輕聲和我說話,但眼底的那抹悲傷和擔憂始終揮之不去。

    而我,則強迫自己從那種巨大的無力感中掙脫出來。

    作為這個團隊的核心,我不能一直沉溺在情緒里。我開始整理思緒,復盤西南之行的每一個細節,試圖從那些詭異和失敗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有價值的線索。關于那混沌,關于虛空,關于通幽閣…雖然進展甚微,但至少,求生的本能和肩上的責任讓我重新開始轉動大腦。

    頹喪的氣氛並未完全散去,但一種沉默的、堅韌的東西正在廢墟之下慢慢滋生。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消化著失去趙雲的痛楚,並試圖重新找到方向。

    直到這天下午,我們基本收拾好了行裝,決定明天就動身返回江城。繼續留在羚城這個傷心地已無意義,這里的線索似乎也隨著百鬼墟市的覆滅和山洞的崩塌而暫時中斷。回到相對熟悉的大本營,或許能更容易理清頭緒。

    就在我檢查完最後一件行李時,口袋里的衛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特殊的震動頻率讓我眉頭一挑——這是加密線路。知道這個號碼的人寥寥無幾。

    我拿出電話,屏幕上顯示的號碼讓我有些意外,但又在某種模糊的預料之中——是秦空。

    他居然主動聯系我了?而且是用這條線?自從上次在江城秘密會面,點破他被汲取精氣、第七處高層可能被“覆蓋”的猜測後,我們就再未直接聯系過。他身處那個漩渦中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主動聯系的風險極大。

    我按下接听鍵,將電話放到耳邊,語氣盡量保持平淡,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略帶疏離的調侃“喂?秦大處長?真是稀客啊。百忙之中突然來電,有何指教?”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只能听到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似乎在確認通訊安全,又像是在斟酌措辭。過了一會兒,秦空那略帶疲憊和沙啞的聲音才傳過來,語速比平時稍快

    “李安如…廢話不多說。你現在人還在羚城嗎?”

    他的直接讓我微微一怔,心中的警惕性瞬間提高。我沒有立刻回答,反問道“怎麼?秦處長突然關心起我的行程來了?”

    “回答我,在,還是不在?”秦空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促,甚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我眯了眯眼楮,略一沉吟,還是決定透露部分信息“在。不過明天就走了。這地方待著沒什麼意思了。”我刻意流露出一種意興闌珊的態度。

    “先別走!”秦空立刻接口,語氣甚至帶上了一點命令式的口吻,但隨即似乎意識到不妥,緩和了一下,“…再留一天。等我。”

    “等你?”我心中的疑惑更甚,“秦處長,你這是什麼意思?听你這口氣…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我嘗試著隱晦地探听,懷疑是否與他之前提到的“被覆蓋”或通幽閣有關。

    電話那頭的秦空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似乎在極度艱難地權衡著什麼。我能隱約听到他那邊有極其輕微的、仿佛手指無意識敲擊桌面的聲音,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幾秒鐘後,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但依舊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用一種壓抑著的、近乎耳語般的急促聲音說道“有些事…電話里說不方便,也說不清。我今晚會到羚城。等我電話。見面談。”

    今晚就到?這麼急?從帝都到西南羚城,就算動用第七處的特殊渠道,也不是短時間能到的。他這是…提前就出發了?或者說,他根本就在西南附近?

    無數個念頭在我腦中飛速閃過。秦空此舉太過反常,風險極高。但他語氣中的那份急切和壓抑不住的焦慮,又不似作偽。

    我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快速權衡著利弊。見他一面,無疑要承擔巨大的風險,無論是他還是我。但另一方面,他冒著如此風險也要見面,所談之事必然極其重要,很可能關乎第七處的劇變,甚至可能涉及到通幽閣和那所謂的“人格替換”計劃!這或許是我們目前打破僵局、獲取關鍵情報的唯一機會!

    “好。”我沒有猶豫太久,沉聲應道,“我等你電話。”

    “保持通訊暢通。”秦空似乎松了口氣,但又立刻補充道,語氣凝重,“小心點。”

    說完,他便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放下電話,眉頭緊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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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的電話?”甦雅從里屋走出來,看到我的表情,關切地問道。齊天和黑疫使也投來了詢問的目光。

    我將秦空來電的內容,以及他那反常的急切和語焉不詳,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大家。

    “秦空?那家伙不是自身難保了嗎?還敢跑來見你?”齊天從屋頂跳下來,撓著腮幫子,金楮中閃爍著懷疑的光芒,“別是個陷阱吧?俺老孫看,那第七處說不定已經全是‘那種東西’了!”

    黑疫使也發出沙啞的警示“  …風險…極高…”

    甦雅臉上也寫滿了擔憂“安如,秦處長他…會不會是被控制了?故意引你出去?”

    我搖了搖頭“不像。他的語氣雖然急,但那份焦慮和謹慎不像是裝出來的。更像是…在某種監控下找到了一個極其短暫的漏洞,冒險一搏。他最後那句‘小心點’,不像是對我的警告,更像是對我們雙方處境的共同認知。”

    我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他現在是我們目前唯一可能接觸到第七處內部真實情況的渠道。人格替換、通幽閣、普化天尊…這些線索都指向一個巨大的陰謀,但我們卻像無頭蒼蠅一樣。這個機會,值得冒一次險。”

    “那你打算怎麼辦?”甦雅問道,依然不放心。

    “晚上我去見他。”我下定決心,“你們留在小院,保持警惕,隨時準備接應。如果情況不對,我會立刻發信號。”

    齊天還想說什麼,我抬手阻止了他“放心,我有分寸。在江城他奈何不了我,在羚城,他更沒這個本事。就算有埋伏,我想走,沒人留得住。”

    見我意已決,且分析得確有道理,眾人便不再勸阻,只是再三囑咐我一定要萬分小心。

    等待的時間變得有些漫長。我們取消了明天的行程,重新將小院的防御措施檢查了一遍,各自調整狀態,以備不時之需。

    夜幕緩緩降臨,籠罩了羚城。華燈初上,這座西北小城開始了它慵懶而平淡的夜生活。

    晚上九點剛過,衛星電話再次準時響起。

    我立刻接通。

    “是我。”秦空的聲音傳來,比下午時更加疲憊,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急速奔波,“我到了。位置發到你手機上了。現在過來。”

    他的話語極其簡短,沒有任何寒暄,透著一股高度緊張下的干練。

    “好。”我同樣言簡意賅。

    掛斷電話,加密手機很快收到了一條定位信息。我點開一看,略微一愣——那並不是什麼偏僻的秘密據點,而是位于羚城市中心一條還算熱鬧的美食街上的……一家名叫“蜀味軒”的火鍋店。

    在火鍋店見面?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人多眼雜,從某種程度上說,確實能一些掩護,但也增加了變數。

    “怎麼樣?在哪?”甦雅緊張地問。

    “一家火鍋店。”我把手機屏幕展示給他們看,“看來咱們的秦處長,是打算邊涮肉邊談大事了。”

    這個略顯滑稽的見面地點,反而讓眾人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絲。在這種熱鬧的公眾場合,對方想要布置大規模埋伏的難度確實會大很多。

    “行了,我去了。”我收起手機,整理了一下衣著,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的游客,“你們守好家,等我消息。”

    在三人擔憂而警惕的目光中,我推開小院的門,融入了羚城有些清冷的夜色之中。

    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蜀味軒”的名字。司機是個本地大叔,熱情地搭著話,說著當地的風土人情。我靠在車窗上,望著窗外流光溢彩卻又陌生的街景,心中波瀾起伏。

    秦空如此冒險,究竟帶來了怎樣的消息?前方等待我的,是破局的曙光,還是另一個更深更黑暗的陷阱?

    出租車穿過喧鬧的街道,最終在那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蜀味軒”火鍋店門口停了下來。

    “蜀味軒”火鍋店人聲鼎沸,辛辣的牛油香氣混合著嘈雜的談笑劃拳聲,幾乎要掀翻屋頂。服務生穿梭不息,一盤盤鮮紅的肉片、翠綠的蔬菜被端上各桌,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一張張或暢快或微醺的臉龐。

    我穿過喧鬧的大堂,按照秦空給的包房號,推開了一扇隔音效果似乎還不錯的包間門。

    包間里煙氣繚繞,秦空果然已經到了。

    他坐在靠里的位置,頭上壓著一頂不起眼的黑色棒球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身上穿著一件普通的灰色夾克,整個人看起來風塵僕僕,甚至有些憔悴。

    面前的火鍋已經咕嘟咕嘟地翻滾著紅亮的湯底,但他顯然一口沒動,只是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煙,眼神有些放空地盯著翻滾的泡泡。

    听到開門聲,他猛地抬起頭,帽檐下的目光銳利而警惕地掃過來,看到是我,那緊繃的神經似乎才稍微松弛了一絲,但依舊沒有完全放松。他沒說話,只是用夾著煙的手,朝對面的空位隨意指了指。

    我反手關上門,將外面的喧囂隔絕了大半,走到他對面坐下。包間里設施簡單,一張方桌,一口鍋,兩副碗筷,以及…旁邊椅子上放著的整整一箱某品牌高度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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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挑了挑眉,看向秦空。這家伙搞什麼鬼?約在這種地方,還搞來一箱白酒?這是要談事,還是要拼命?

    秦空似乎沒有要立刻解釋的意思,他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頭摁滅在已經堆了幾個煙頭的煙灰缸里,拿起桌上的菜單板,又勾選了幾個菜,然後按響了服務鈴。

    一個年輕的服務員很快進來,秦空啞著嗓子報了幾個菜名,又指了指那箱白酒“開六瓶。”

    服務員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們倆,似乎想確認一下是不是听錯了“六瓶”這個量,但最終還是沒多問,熟練地用開瓶器砰砰砰連續開了六瓶白酒,整齊地碼在桌邊,然後退了出去。

    酒瓶蓋子開啟的瞬間,濃郁刺鼻的酒精味立刻彌漫開來,與火鍋的辛辣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格外刺激感官的古怪氛圍。

    我看著那六瓶透明液體,又看看對面重新點起一支煙,依舊沉默不語的秦空,心里的問號越來越大。這架勢,怎麼看都不像是要秘密接頭的狀態。

    菜很快上齊,擺了滿滿一桌子。毛肚、黃喉、鴨腸、肥牛、腦花…盡是些火鍋的“硬菜”。

    我是真有些餓了,聞著香味,也不跟他客氣,拿起筷子就先夾起一片巴掌大的新鮮毛肚,在翻滾的紅湯里“七上八下”地涮了十幾秒,然後蘸滿了香油蒜泥碟,塞進嘴里。

    脆嫩爽滑,麻辣鮮香瞬間在口腔炸開,極大地滿足了味蕾。我滿足地嘆了口氣,又連續涮了幾片肥牛和鴨腸,吃得額頭微微冒汗。

    秦空就坐在對面,一口菜沒動,只是默默地抽著煙,一雙眼楮在帽檐的陰影下,目光沉沉地看著我大快朵頤,眼神復雜難明,似乎有焦慮,有審視,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煩躁和絕望。

    包間里一時間只剩下火鍋沸騰的“咕嘟”聲,我咀嚼食物的聲音,以及煙絲靜靜燃燒的細微嘶嘶聲。氣氛詭異得近乎凝滯。

    我吃得差不多了,速度慢了下來,拿起旁邊的茶水喝了一口,這才抬眼正視他“老秦,你大老遠跑過來,不會就是為了請我吃頓火鍋,看我表演餓死鬼投胎吧?”

    秦空像是被我的話音驚醒,他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頭狠狠摁滅。終于動了。

    他伸手拿過一瓶開了的白酒,又抓起兩個用來喝湯的厚壁小碗——這碗可不小,一碗倒滿差不多能裝下大半瓶酒——不由分說,咕咚咕咚就將兩個碗倒得滿滿當當,清澈的酒液幾乎要漾出來。

    濃烈的酒精味瞬間變得更加嗆人。

    他把其中一碗“咚”的一聲頓在我面前,酒液濺出來幾滴,然後拿起自己面前那碗,抬頭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挑釁的、壓抑著某種情緒的煩躁“別他媽跟個餓死鬼似的了!都他媽是神仙了,還貪這點口腹之欲?來,是爺們兒就先跟老子干了這一碗!”

    我“…”

    我看著眼前這碗幾乎能當鏡子照的白酒,又看看對面一副“你今天不喝就別想說話”架勢的秦空,一時之間真是哭笑不得,滿腦子問號幾乎要化作實體冒出來。

    媽的,這可是五十二度的烈酒!這一碗下去,少說也得有半斤!雖然以我現在的體質,酒精幾乎對我無效,但這麼個喝法…也太他媽接地府了吧?而且,秦空這小子…什麼時候酒量這麼豪橫了?他難道忘了自己還是個被“汲取精氣”的苦逼處長?

    我無語地看著他“老秦,你沒事吧?這酒…我倒是沒問題,但你行不行啊?你這身子骨…”

    “少他媽廢話!”秦空極其不耐煩地打斷我,語氣沖得很,“喝不喝?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你是不是個神仙?是就干了!”

    他那副樣子,不像是在請酒,倒像是在逼仇人喝毒藥。

    我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了,聳了聳肩“行吧。反正喝醉了我可不負責把你扛回去,到時候就把你扔馬路牙子上喂蚊子。”

    說罷,我端起那碗酒,入手沉甸甸的,酒氣沖鼻。我跟他踫了一下碗,發出清脆的響聲。

    “干了。”

    仰頭,咕咚咕咚——清澈烈性的液體如同火焰般滾入喉嚨,一路燒灼進胃里。對于常人來說,這絕對是難以承受的量,但對我而言,除了口感辛辣刺激,並無其他感覺,磅礡的靈力稍一運轉,那點酒精就被分解得無影無蹤。

    秦空見我干了,似乎松了口氣,又像是被激起了什麼,也一仰頭,幾乎是閉著氣,艱難地將那一碗烈酒灌了下去。

    喝完,他猛地將碗頓在桌上,發出好大一聲響,整張臉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劇烈地咳嗽了好幾下,眼楮里生理性的淚水都嗆出來了,顯然這一碗酒對他造成了巨大的負擔。

    但他硬是咬著牙,沒吐出來,只是喘著粗氣,一把抓過桌上的煙盒,抖出一根扔給我,自己又點上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試圖壓下胃里翻騰的酒意。

    煙霧再次彌漫開來。

    他緩了好一會兒,通紅的眼楮透過煙霧,死死地盯著我,聲音因為酒精和煙氣的刺激而變得更加沙啞,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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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安如…我他媽就想問問…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憑什麼?憑什麼就非得把人間這天地…把我們這些凡人…視為螻蟻?!憑什麼?!”

    他的問題來得突兀而尖銳,帶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的憤怒和…悲涼。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一愣,隨即失笑,接過他扔來的煙,但沒有點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著。

    “老秦,你這話說的…帽子扣得可有點大。”

    我看著他,語氣平靜,“首先,我可不是什麼天生的神仙。滿打滿算,脫離凡人這個身份也才兩年不到。江城哪條巷子的小吃最好吃,哪家網吧的機子最卡,我可比很多本地人都門清。人間是我家,我視它為螻蟻?我瘋了嗎我?”

    秦空嗤笑一聲,通紅的臉上滿是譏諷,他又深吸了一口煙,吐出濃濃的煙霧,聲音含混不清“呵…說得真好听…你現在這說話做派,可真他媽是越來越像個…像個戲台子上的名角兒了…一套一套的…”

    我朝他豎起一根中指,毫不客氣地反擊“去你大爺的!老子這叫不忘初心!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當個處長就真把自己當顆蔥了?”

    我們的對話充滿了火藥味和一種奇怪的、用粗俗掩飾著更深層情緒的氛圍。

    火鍋依舊在沸騰,酒氣與煙氣混合,兩個身份特殊、各懷心事的人,在這間喧鬧都市的小小包間里,進行著一場看似無厘頭,卻又暗流洶涌的對話。

    而我知道,秦空真正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抱怨或者灌我酒。他冒著天大的風險而來,那沉重的正題,恐怕才剛剛開始。

    那句關于“戲子”的反擊似乎並沒能在我那里激起太多波瀾,他只是用那雙布滿血絲、因酒精而更加通紅的眼楮死死地瞪著我,那眼神復雜得像一潭被攪渾的深水,里面有憤怒,有不甘,有嘲弄,但更深處的,是一種幾乎要溢出來的、近乎絕望的疲憊和…幽怨?

    對,就是幽怨。這眼神看得我後頸汗毛都有點立起來了,一個大老爺們,還是個平時不苟言笑的官方處長,露出這種眼神,實在有點人。

    就在我被這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準備再說點什麼打破這詭異氣氛時,秦空又動了。

    他再次伸出手,這次不是拿一瓶,而是直接抄起兩瓶剛開的白酒,動作甚至帶上了一絲狠厲的決絕。瓶口踫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依舊無視那兩個剛喝空的酒碗,而是再次抓過兩個干淨的、能裝大半瓶酒的厚壁湯碗。

    咕咚、咕咚、咕咚——

    清澈烈性的酒液帶著一股近乎悲壯的氣勢,再次將兩個碗注滿,液面晃蕩,危險地停留在碗沿之下。

    “我操…老秦!”我真被他這架勢嚇了一小跳,忍不住開口,“咱們剛才一人差不多快半斤下去了!你這從進來一口菜沒墊吧,這一碗再干下去,可就是實打實的一斤白酒下肚了!你他媽真當這是白開水啊?”

    我皺緊眉頭,語氣嚴肅起來“就算你有點修為底子,不是普通人,這麼個喝法,靈力都來不及化解全部酒勁!你到底想干嘛?把自己灌死在這兒,然後讓我背鍋嗎?”

    秦空對我的話充耳不聞。他只是雙手有些發顫地端起其中一碗酒,因為用力,指節都捏得發白。他就那麼端著酒,再次抬起頭,用那種讓我起雞皮疙瘩的、混合著執拗、絕望和幽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然後將酒碗朝著我的方向,固執地示意了一下。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別廢話,是男人就干了它。

    包間里火鍋依舊咕嘟作響,辛辣的蒸汽盤旋上升,與濃郁的煙味、刺鼻的酒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窒息感。窗外隱約傳來的街市喧鬧,更反襯出這小包間內氣氛的凝滯與詭異。

    我看著他通紅的臉上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明顯變得粗重,端碗的手也有些不穩,顯然上一碗酒的酒勁已經開始猛烈上涌。但他那雙眼楮里的光,卻亮得嚇人,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般的瘋狂和堅持。

    我他媽…真是服了。

    跟一個明顯開始上頭的酒鬼講道理,無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之一。

    “行行行…媽的…”我敗下陣來,無奈地嘆了口氣,也端起了自己面前那碗幾乎能映出我無奈表情的烈酒,“老子今天算是舍命陪君子了…不對,是陪瘋子!秦空,我告訴你,這碗下去你要是當場吐了或者躺了,我可真把你扔後院喂狗!”

    我跟他再次踫了一下碗,這次踫撞的聲音有些沉悶。

    “干!”

    沒有再多言,我再次仰頭,將碗中那如同液態火焰般的白酒灌入喉中。灼燒感依舊,但對于我的體質而言,也僅僅止于口感上的刺激了。

    而秦空那邊,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幾乎是閉著眼楮,咬著牙關,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吞咽得極其艱難,好幾次都差點嗆咳出來,但又被他強行忍住。大量酒液甚至從他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流進了衣領,他也毫不在意。仿佛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某種必須完成的儀式,或是必須咽下的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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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他喝完了最後一口,猛地將空碗砸在桌上,發出“ 當”一聲大響,碗底甚至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 … …”他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大汗淋灕,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後靠在椅背上,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不定,整張臉已經不是通紅,而是開始朝著醬紫色轉變,眼神都開始有些渙散和發直了。

    但他硬是沒吐,也沒立刻躺下,只是癱在那里,像一條離水的魚,徒勞地張著嘴呼吸。

    我放下碗,看著他這副慘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現在…酒也喝了…”我敲了敲桌子,試圖喚回他一點神智,“有什麼事,能說了嗎?再喝下去,我怕你他媽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還談個屁的正事!”

    秦空似乎听到了我的話,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了一下,看向我。他沒立刻說話,而是猛地伸出手,手臂都在顫抖,哆哆嗦嗦地拿起筷子,在鍋里胡亂夾起一大片已經煮得有些老了的肥牛,也顧不上蘸料,直接塞進嘴里,胡亂嚼了幾下就囫圇咽了下去,試圖用食物壓一壓那翻江倒海的酒意。

    趁著他吃東西壓酒的這個空檔,我拿起桌上那根他之前扔給我的煙,就著火鍋下面跳動的藍色火焰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氣吸入肺中,再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繚繞升起,暫時隔開了對面那濃得化不開的酒氣和悲憤。

    我沒有再催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抽著煙,透過煙霧觀察著他。我知道,他需要這點時間來緩沖,也需要這點時間來凝聚勇氣,或者說,凝聚那足以讓他冒險前來攤牌的、不知是何內容的絕望。

    包間里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剩下秦空粗重的喘息聲、咀嚼聲,以及煙絲燃燒的細微嘶嘶聲。

    空氣沉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那兩碗烈酒下肚,似乎並沒有澆滅他心中的塊壘,反而像是往一鍋滾油里又澆了一瓢冷水,只待那最終爆裂的一刻。而我,則在煙霧繚繞中,靜靜地等待著那即將到來的、不知是福是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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