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 啪作響,跳動的火焰將每個人的臉龐映照得明暗不定。飽食後的暖意和短暫的安寧,讓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下來。高原的夜空清澈得令人心悸,墨藍色的天幕上星河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擷取一把冰冷的鑽石,與下方這片被未知力量籠罩的死寂雪山形成了詭異而壯美的對照。
    “啊——吃飽了就不想動了……”那個叫小雨的女生滿足地嘆了口氣,揉著肚子,靠在身後疊起來的背包上。
    “是啊,感覺又活過來了!”小雯也附和道,隨即眼楮一亮,看向跳躍的火焰,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誒,你們看,火還這麼旺,天氣又好,星星這麼亮,時間也還早,咱們干坐著多無聊啊?不如……來講故事吧!”
    她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其他幾個大學生的熱烈響應。
    “好啊好啊!”
    “講故事講故事!”
    “誰先來?社長你先來!”
    “來個刺激點的!”
    張皓被起哄著,也不推辭,清了清嗓子,開始講一個他以前在社團里听來的、關于某個學長在野外科考時遇到的糗事,無非是錯把帳篷搭在了螞蟻窩上,半夜被咬得抱頭鼠竄之類的。故事本身不算多精彩,但他講得繪聲繪色,加上幾個大學生恰到好處的哄笑和吐槽,氣氛倒是很快活躍了起來。
    接下來,浩子、林濤、小雨、小雯也輪流講了幾個校園鬼故事或者網絡上流行的段子,大多是為了嚇唬女生或者單純搞怪,听起來幼稚又刻意,但在這種環境下,伴隨著火光和遠處的黑暗,倒也帶來幾分輕松的刺激感。
    輪到我時,我本不想參與這種幼稚的游戲,但轉念一想,要更好地融入他們,觀察他們的反應,這種看似無意義的互動反而是最好的掩護。
    我笑了笑,用叉子輕輕撥弄了一下火堆里一塊燃燒的木柴,讓火星升騰而起,聲音故意壓低了一些,帶上一絲若有若無的飄忽感“既然大家都講了些輕松有趣的,那我來講個不太一樣的吧。是我以前一個……嗯,算是驢友吧,他親身經歷的事。”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連老刀和大鵬也投來了感興趣的眼神。
    “我那朋友,也是個喜歡往深山老林里鑽的主。”我緩緩開口,語速放慢,“有一次,他一個人去了西南邊境一帶,那邊有很多廢棄的少數民族寨子,據說是因為某種瘟疫或者戰亂,整寨整寨的人都死絕了,成了鬼寨。”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似乎變得更加濃重了。
    “他仗著膽子大,非要進去探個究竟。那天也是個晚上,月亮很亮,但照在那破敗的吊腳樓和長滿了荒草的祭壇上,反而顯得更  人。他打著強光手電,一間間屋子看過去,里面大多空了,只剩下些破爛的家具和壇壇罐罐。”
    “後來,他走到寨子最深處,發現了一間看起來保存還算完好的大屋子,像是以前頭人或者祭司住的地方。門虛掩著,他推開門,手電光掃進去……”
    我頓了頓,注意到小雨和小雯已經不自覺地抱緊了膝蓋,睜大了眼楮。
    “屋子正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雕刻著詭異花紋的木床。床上……整整齊齊地坐著五六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著那種色彩鮮艷但早已褪色破爛的少數民族服飾。他們一動不動,背對著門口,低著頭,像是在舉行什麼沉默的儀式。”
    “我那朋友當時嚇得汗毛倒豎,手電筒都快拿不穩了。他壯著膽子喊了一聲‘有人嗎?’”
    “那幾個人……毫無反應。”
    “他又喊了一聲,聲音都在發顫。”
    “就在這時……”我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像是在耳語,“那背對著他的、最中間的一個老頭,腦袋……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轉了過來。”
    我模仿著那種僵硬而詭異的轉頭動作,脖子發出輕微的“ 噠”聲效。
    “啊——!”小雨和小雯同時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他的臉……我朋友說,那根本不像一張活人的臉,灰白,干癟,沒有任何表情,但眼楮的位置……是兩個空洞洞的黑窟窿。”我繼續用那種平鋪直敘卻毛骨悚然的語氣說著,“然後,那老頭抬起一只干枯得像雞爪子一樣的手,指了指屋子的一個角落……”
    “我朋友順著看過去,角落里堆著一些雜物,好像沒什麼特別的。等他再回過頭……”
    “床上……空了。”
    “那五六個人,就在他轉開視線的一秒鐘不到的時間里,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他們從來沒存在過一樣。只有空氣中,留下一股……淡淡的,像是泥土和腐木混合的霉味。”
    故事講完,篝火旁一片寂靜,只有木柴燃燒的 啪聲。
    “嗚……好嚇人……”小雯抱著胳膊,搓了搓上面的雞皮疙瘩。
    “後來呢?你朋友怎麼樣了?”小雨聲音發顫地問。
    “他啊,”我笑了笑,恢復正常的語調,“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那個寨子,在山下的鎮子里病了一場,發高燒說胡話,老是念叨‘眼楮’、‘空了’之類的。好了以後就再也不敢去那種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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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肯定是自己嚇自己,產生幻覺了!”浩子為了表現自己的勇敢,強撐著說道,但眼神有點發虛。
    張皓也立刻接口,趁機伸出手臂攬住旁邊明顯被嚇到的小雨和小雯,拍著胸脯“就是!都是故事而已!怕什麼?有我們在呢!妖魔鬼怪來了也得先過我們這關!”
    我看著浩子和張皓那略顯夸張的“護花”姿態,心中瞬間了然。原來如此……所謂的挑戰極限、創造歷史恐怕只是幌子,借著登山探險的由頭來泡妞,滿足虛榮心和某種英雄幻想,才是這兩個家伙的真實目的。我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心底那絲利用他們的負罪感又淡了幾分。
    “好了好了,該誰了?老刀大哥,大鵬哥,該你們了!”張皓為了轉移話題,趕緊把矛頭指向一直沉默抽煙的老刀和檢查裝備的大鵬。
    大鵬擺擺手,示意老刀先來。
    老刀把抽完的煙蒂摁滅在雪地里,發出嗤的一聲輕響。他抬起那張帶著疤的臉,被火光照得有些猙獰。他掃視了一圈我們這些“听眾”,目光在我們五個身上尤其多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評估著什麼。
    “行啊。”他的聲音粗糲,帶著長期被煙燻火燎的沙啞,“既然都是來爬山的,爬的還是這種邪門的雪山,那我就給你們講個登山圈里,真正轟動過,而且到現在也沒個確切說法的事兒吧。”
    他頓了頓,仿佛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醞釀氣氛。
    “听說過‘死山事件’嗎?”
    “死山事件?”我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這個名字听起來就透著不祥。
    然而,我這句話一出口,立刻引來了好幾道疑惑的目光。不僅是大鵬,連張皓、浩子那幾個大學生,甚至包括劉淼和周琨兩個攝影師,都用一種“你居然連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著我。
    老刀更是皺起了眉頭,上下打量著我“兄弟,你們這裝備,這體力,看著不像新手啊。玩登山徒步的,但凡年頭長點,多少都該听說過‘死山’吧?這可是登山史上最詭異、最著名的懸案之一了。”
    我心里咯 一下,暗叫不好。光顧著偽裝裝備和身份,卻忘了補充這些圈子里的常識背景。正當我快速思索著該如何圓過去時,身旁的甦雅輕輕開口了,她的聲音柔和而清晰,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鎮定
    “‘死山事件’……官方名稱應該是迪亞特洛夫事件吧?1959年發生在甦聯烏拉爾山脈的那起山難?”她轉向我,解釋道,“你可能沒太關注國外的案例。這件事在登山和探險圈子里確實非常有名,因為整個過程充滿了無法解釋的謎團。”
    我立刻順勢露出恍然的表情,拍了拍額頭“哦!迪亞特洛夫事件!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是听說過一嘴,就是那個帳篷從里面割開,隊員全部離奇死亡的那個案子對吧?一時沒把名字對上號。對不住對不住,老刀大哥你繼續,詳細講講,我們也听听。”
    甦雅這恰到好處的解圍,既掩飾了我的“無知”,又顯示了她自己的博聞強記,還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引了回去。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則回給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老刀眼中的疑慮稍減,點了點頭“嗯,就是那個。既然都知道個大概,那我就詳細說說。這事兒,嘖,這麼多年過去了,想起來還是讓人覺得脊背發涼。”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目光投向跳動的火焰,仿佛能從那火光中看到遠在烏拉爾山脈的暴風雪。
    “1959年冬天,一隊由烏拉爾理工學院的學生和畢業生組成的十人登山隊,經驗豐富,目標是攀登烏拉爾山脈北部的‘死亡之山’——奧托爾滕山。領隊的,叫伊戈爾•迪亞特洛夫,所以後來這事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了。”
    “他們一路上都有按計劃向學校運動俱樂部發送電報匯報進度。最後一封電報是2月12日發出的,說他們已經抵達目的地山腳下,準備開始攀登。然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原本預定的最晚返回日期是2月101novel.com號,超過了十幾天還沒人影,家屬和學校才慌了,組織了好幾支搜救隊進山找。”
    老刀的聲音低沉下來,篝火的光芒在他臉上的疤痕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最先找到的,是他們的營地。在山坡上,帳篷還立著,但……怪事就從這里開始了。”
    “那帳篷,是從里面被人用刀子割開的!割開了一個大口子。里面的東西大部分都還在,隊員們的個人物品、日記、相機,甚至大部分保暖的衣服和鞋子都整齊地放著。就好像……他們是在某種極端緊急的情況下,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就倉皇地從那個破口逃了出去,沖進了外面零下二三十度的暴風雪里。”
    听到這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剛才還在假裝不怕的浩子和張皓,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搜救隊順著雪地上的腳印追下去。”老刀繼續說著,語氣變得越來越陰森,“腳印顯示,這些人沒穿夠衣服,有的甚至只穿著襪子或者一只鞋,但他們跑得很快,很慌亂,一路往山坡下的森林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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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在森林邊緣的一棵大雪松樹下,”老刀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動什麼,“他們發現了第一具尸體。是一個叫尤里的隊員,他居然……居然在試圖爬樹?樹下有篝火的痕跡,他的手上還有樹枝燃燒造成的灼傷。看起來,他像是在樹下生了堆火,然後又不知道為什麼想往樹上爬?”
    “緊接著,在雪松樹和營地之間,搜救隊又陸續發現了另外三具尸體。他們都穿著單薄的衣服,朝向營地的方向倒下,好像……是想掙扎著返回帳篷?但最終都因為失溫倒斃在半路。”
    “事情到這里已經很詭異了,對吧?九個人的隊伍,找到了四個,還有五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老刀環視著我們,火光在他眼中跳動,“更可怕的,還在後面。”
    “又過了兩個月,冰雪開始融化,搜救隊才在距離那棵雪松樹更遠的森林深處的一個山谷里,發現了最後五具尸體。”
    “他們死狀……極其恐怖。”
    老刀停頓了一下,似乎連他自己講述起來都感到有些不適。篝火旁鴉雀無聲,只有風聲在遠處嗚咽。
    “這五個人,穿著相對完整一些,是從之前死去的同伴身上扒下來的。但他們……幾乎全部死于致命的重傷。”
    “其中一個女隊員,舌頭不見了。”老刀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巴,“不是被動物啃掉的,法醫說,是……被活生生扯掉的。”
    “另外幾個,胸腔嚴重凹陷,肋骨粉碎性骨折,那種程度的傷害,法醫說……像是被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撞了一樣。但問題是,那里是深山老林,哪來的汽車?”
    “還有一個,頭骨碎裂。最詭異的是……”老刀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寒意,“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外部傷痕,沒有搏斗的痕跡,衣服上也沒有血跡。就好像……那些恐怖的內傷是憑空出現的。”
    “而且,”他補充道,“後來的一些調查報告里提到,在這些死者的衣物上,檢測到了……高劑量的放射性物質。”
    “官方調查草草收場,最後的結論是,他們遭遇了‘一種未知的、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案子就這麼結了。”
    故事講完了。篝火旁陷入了長時間的、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大學生們講的鬼故事帶來的那點刺激感,與老刀所講述的這種基于真實事件的、充滿冰冷細節和未解之謎的恐怖相比,顯得無比蒼白和幼稚。
    未知的恐懼,才是最深的恐懼。
    “為……為什麼啊?”小雨聲音發顫地問,“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麼?熊?雪崩?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老刀搖搖頭,又點起一根煙,深吸了一口“誰知道呢。雪崩說不通,帳篷沒被埋,地形也不對。野獸?什麼野獸能造成那種內傷卻不留下撕咬痕跡?當地的曼西人說,那是他們的聖地,冒犯了山神才會遭殃。還有人說看到了不明飛行物,或者秘密武器試驗……甚至有什麼雪怪、甦聯間諜……各種說法多了去了,但沒一個能完全解釋所有疑點。”
    “最合理的推測,”大鵬接口道,臉色同樣凝重,“可能是他們听到了某種巨大的、類似雪崩的聲響——比如附近確實發生了小範圍冰崩或者滑坡——驚慌失措割開帳篷逃跑,跑散了。一部分人在樹下凍死,另一部分人掉進了某個冰縫或者陡坡下,造成了嚴重內傷。放射性物質可能是他們帶的某種照明設備,比如用放射性元素的老式燈破損了。但這還是解釋不了那個被扯掉舌頭的……”
    “總之,”老刀總結道,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尤其在我們五個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在山上,尤其是在這種從沒人成功上去過的邪門地方,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保持敬畏,時刻警惕,永遠別以為自己能征服自然。否則……迪亞特洛夫的那九個人,就是下場。”
    篝火依舊在燃燒,卻仿佛再也驅不散那彌漫在每個人心頭的刺骨寒意。那墨藍色的星空,此刻看起來也充滿了冷漠和窺視的意味。
    我看著跳躍的火焰,心中波瀾起伏。迪亞特洛夫事件我自然知道,但在此情此景下由老刀這樣一個經驗豐富的登山者口中講述出來,帶著一種身臨其境的冰冷真實感。
    未知的力量……無法解釋的傷害……倉皇的逃離……
    這一切,會與我們現在所處的神隱峰,產生某種詭異的聯系嗎?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趙雲、齊天和甦雅。他們的臉色也同樣凝重。顯然,這個真實存在的、充滿謎團的山難事件,以及老刀最後那句意有所指的警告,也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沖擊。
    老刀講述的迪亞特洛夫事件所帶來的陰冷死寂,如同滲入骨髓的寒氣,久久縈繞在篝火旁,壓得那跳躍的火焰都似乎黯淡了幾分。那幾個大學生早已沒了之前的雀躍,一個個抱著膝蓋,眼神發直地盯著火堆,仿佛能從那跳動的光芒里看到雪地里僵硬的尸骸和破碎的帳篷。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要凝固的時候,一直沉默檢查著冰鎬的大鵬忽然抬起頭,他臉上的表情比老刀更加凝重,甚至帶著一種深切的、源自職業登山者之間的悲憫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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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刀講了個毛子的……”大鵬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沉重的分量,“那我也講一個吧。就發生在咱們國內,也在西南。而且,離我們現在這個地方,說不定也不算太遠。”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他身上。連一直仿佛神游天外的黑疫使,兜帽也微微動了一下。
    大鵬沒有看我們,他的目光投向跳躍的火焰,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那片同樣被神秘與死亡籠罩的雪域。
    “梅里雪山,卡瓦格博。”他緩緩吐出這兩個名字,聲音里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敬畏,“藏民心里的神山,至今……依然是處女峰。沒有人能玷污她的聖潔。”
    “1991年,中日聯合登山隊,當時最頂尖的高手組成,裝備精良,準備充分,志在必得。他們之前已經做過幾次嘗試,都失敗了,但這一次,勢頭很猛,一度已經推進到了海拔6470米,距離頂峰只有區區270米的垂直高度!眼看就要成功了……”
    大鵬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扼腕和寒意。
    “然後,災難就發生了。”
    “1月3號晚上,登山隊和大本營進行了最後一次通話,天氣驟變,暴風雪來了,但他們表示還能堅持。之後……通訊就徹底中斷了。”
    “一連幾天,毫無音訊。救援?那種天氣,那種地形,根本不可能。直到天氣稍微好轉,直升機才勉強飛過去看了一眼……”
    大鵬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需要鼓起勇氣才能繼續說出後面的話。
    “看到的……只有白茫茫一片。整個三號營地,消失了。不是被雪埋了,是……整個營地,連同里面的十七個人……全部消失了。就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手,從山體上徹底抹掉了。”
    “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周琨難以置信地小聲問。
    “沒有。”大鵬搖搖頭,語氣斬釘截鐵,“大規模的搜救持續了很久,動用了很多人力,甚至請了西藏的高僧卜算……一無所獲。十七個活生生的人,世界上最頂尖的登山者,就這麼人間蒸發了。”
    篝火旁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七年。”大鵬伸出一根手指,“整整七年之後,1998年,當地藏民放牧,在明永冰川下端,海拔高度只有3800多米的地方,意外發現了一大片散落的……東西。”
    他的用詞變得謹慎而壓抑。
    “登山包、帳篷碎片、衣服、還有……人的遺骸。經過辨認,正是91年失蹤的那支登山隊的部分遺物和遺體。”
    “冰川運動,把七年前在高處遇難的人的遺體,緩慢地推了下來。”老刀聲音沙啞地補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釋,但更像是在強調某種自然力量的殘酷和不可抗拒。
    “但是,”大鵬的話鋒一轉,聲音變得更加詭異,“事情沒那麼簡單。發現的遺體非常奇怪……有的只剩下極少的碎片,有的保存相對完好,但……”
    他環視著我們,火光在他眼中跳動,像是鬼火。
    “根據一些內部流傳出來的、未經完全證實的說法……有些遺體的表情,極度驚恐,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麼無法理解的、極端恐怖的東西。而且,他們的裝備……很多是從內部損壞的,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從里面撐破或者撕裂了一樣。”
    “還有更邪門的。”大鵬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什麼听見,“搜救隊和後來去處理遺骸的人里,不止一個人報告說,在冰川附近,尤其是在夜里,會听到……奇怪的聲音。有時像是有人在哭,有時像是念經聲,有時……像是巨大的嘆息聲,從雪山深處傳來。”
    “當地的藏民堅信,那是山神卡瓦格博發怒了。他們從來就反對攀登這座神山,認為那是對神靈的褻瀆。他們說,那些登山者的靈魂,被山神拘禁了,在冰川里徘徊,不得安寧。而且在當地傳說中,山神拘禁褻瀆者靈魂的時間,剛好就是七年!這實在是太巧了。”
    “後來,政府出面,明令禁止任何人再攀登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它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座因為文化信仰和神秘事件而被法律保護的‘未登峰’。”
    大鵬的故事講完了。
    如果說老刀的故事帶來的是基于未知的、冰冷的恐懼,那麼大鵬這個故事,則混合了宗教信仰、自然偉力、神秘傳說以及確鑿無疑的死亡和失蹤,帶來了一種更深沉、更貼近、更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因為它就發生在中國,在西南,甚至可能就在離我們不算非常遙遠的某個地方。
    篝火依舊在燃燒,但卻仿佛再也無法帶來一絲一毫的溫暖。那墨藍色的星空,此刻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壓在每個活著的人心頭。
    “梅里……神隱……”大鵬自己似乎也陷入了某種沉思,他皺著眉頭,來回念叨著這兩個名字,目光下意識地掃向我們周圍漆黑的山影,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之前還沒細想……現在這麼一說,咱們現在爬的這座神隱峰,跟梅里……還真他媽的有點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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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句話,像是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最後一點僥幸。
    同樣是西南的神秘雪山。
    同樣從未被成功登頂。
    同樣籠罩在各種詭異傳說和禁忌之中。
    同樣……吞噬過試圖挑戰它的人。
    那幾個大學生和兩個攝影師的臉,在火光映照下,徹底失去了血色。小雨甚至開始低聲啜泣起來,被小雯顫抖著手臂摟住。浩子和張皓也不再試圖表現勇敢,眼神里充滿了真實的恐懼和動搖。劉淼和周琨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昂貴的相機,仿佛那能給他們帶來一絲安全感。
    氣氛已經壓抑到了極點。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用等天亮,這支臨時拼湊的隊伍就要徹底崩潰散伙了。
    “咳咳!”我立刻干咳兩聲,臉上擠出輕松的笑容,用力拍了下手,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了好了!兩位大哥的故事真是……精彩!听得我後背發涼!不過嘛……”
    我伸了個懶腰,語氣變得慵懶而疲憊“這都幾點了?听了這麼嚇人的故事,晚上怕是要做噩夢了。明天還得早起爬山呢,咱們啊,還是趕緊睡覺吧,養足精神最重要!”
    我看向那幾個明顯被嚇壞了的年輕人“放心吧,今晚我守夜。你們踏踏實實睡,我保證連只雪兔子都摸不到咱們營地邊上!”
    這話如同赦令,立刻引來了眾人如釋重負的回應。
    “真的?李安大哥你守夜?”
    “太好了!謝謝你啊!”
    “守一整晚嗎?太辛苦了吧!”
    就連老刀和大鵬也投來驚訝和感激的目光。在這種環境下守夜,尤其是獨自守一整晚,絕對是極其煎熬和消耗精力的事情。
    大鵬關切地問“李安兄弟,你一個人行嗎?明天還要爬山,體力撐得住?要不我們輪換一下?”
    我大手一揮,表現得豪氣干雲“沒事!放心吧!我精神好著呢,一兩晚不睡小意思!實在撐不住……”我指了指身旁的趙雲、齊天他們,“不是還有我這幾個兄弟嘛!我們輪著來也行!你們今天都累壞了,尤其是你們幾位,”我看向老刀和大鵬,“明天探路還得靠你們呢,必須休息好!今晚就交給我們,放心!”
    見我態度堅決,而且安排得似乎也有道理,眾人不再推辭,紛紛表達感謝。那種劫後余生般的慶幸感,甚至暫時沖淡了對恐怖故事的恐懼。
    很快,眾人各自鑽回了自己的帳篷。拉鏈拉上的聲音此起彼伏,仿佛一個個急于將自己藏進安全的殼里。篝火旁很快只剩下我一個人,以及……四個安靜矗立的帳篷。
    跳躍的火焰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岩壁上扭曲晃動。
    我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恢復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冷冽。
    守夜?對我而言,打坐調息本就是最好的休息。更何況,我需要這絕對的安靜,來仔細感知這片區域那無處不在的詭異壓制,以及……黑暗中可能潛藏的東西。
    那些恐怖故事……迪亞特洛夫,梅里雪山……它們真的只是巧合嗎?還是說,像神隱峰這樣的地方,本身就存在著某種共通的、拒絕被凡人觸及的禁忌?
    我盤膝坐在篝火旁,閉上眼楮,神識緩緩向外蔓延,盡管如同陷入泥沼,舉步維艱,但我依然能感受到這片天地間彌漫的那種冰冷、死寂、排斥一切“非凡”的頑固力量。
    夜,深得像墨。
    風又漸漸大了起來,掠過岩縫,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是在重復著那些山難者絕望的哀嚎。
    而我,如同一個沉默的哨兵,守在在這片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守望著這群懵懂無知、命運難測的凡人,也守望著這座沉默而危險的……神隱峰。
    一夜,似乎並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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