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穿過繁華的市區,最終駛入一條相對安靜的林蔭道,在一家外觀並不顯眼,但透著低調奢華感的酒店門前停下。門童訓練有素地上前開門,動作輕捷無聲。
    林風率先下車,對我們做了個“請”的手勢“到了,老板,各位。酒店是咱們暗河自己的產業,安全和隱私絕對保證。”
    我抬頭看了看這棟線條簡潔、透著現代感的建築,點了點頭。暗河的觸角確實伸得夠長,連西南腹地都有這樣的據點,這讓我心里稍微踏實了些。
    走進大堂,沒有金碧輝煌的喧囂,只有恰到好處的燈光、舒緩的背景音樂和空氣中淡淡的香氛,環境靜謐而舒適。前台經理顯然早已接到通知,見到林風,立刻恭敬地點頭示意,沒有多余的詢問,直接遞上了幾張房卡。
    “還是老規矩,給各位安排了一個頂層的大套間,視野好,也安靜。”林風一邊將房卡遞給我,一邊解釋道,“我和其他兄弟就在樓下那一層,隨時待命。”
    齊天已經有點不耐煩地打量著四周,似乎對這里過于“文明”的環境不太感冒,嘀咕著“還不如找個山洞睡得痛快…”
    黑疫使倒是挺滿意,抽了抽鼻子“嗯,燻香味道還行,不算俗氣。有酒嗎?最好是本地特色的。”
    趙雲則微微頷首,對林風的安排表示認可“有勞林風兄弟費心。”
    甦雅挽著我的手臂,輕聲說“這里環境挺好的。”
    我們乘坐專用電梯直達頂層。電梯門一開,是一個私密的入戶廳。林風刷開厚重的雙開木門,一個極其寬敞、裝修風格融合了現代簡約與西南民族元素的超大套間呈現在眼前。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羚城市的繁華天際線和遠處隱約可見的連綿山巒。客廳大得足夠開個小型的派對,沙發、茶幾、辦公區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個小小的吧台。臥室有好幾間,都帶著獨立的衛浴。
    “嘖,林小子,你這排場搞得可以啊!”齊天一個箭步竄進去,直接把自己扔進了最中間那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大沙發里,舒服地嘆了口氣,“這玩意兒比雲床是差了點,但也湊合了!”
    林風笑道“大聖滿意就好。各位先休息一下,需要什麼隨時按呼叫鈴,或者直接打我電話。”
    奔波了半天,確實有些疲憊。我把行李隨意放在牆邊,走到落地窗前,看著下方的車水馬龍。這座陌生的城市,看似平靜,底下卻不知隱藏著多少涌動的暗流。
    甦雅去廚房燒水,準備泡茶。趙雲則謹慎地開始檢查各個房間和出入口,這是他的習慣。黑疫使已經毫不客氣地走到吧台後面,開始研究酒櫃里的藏酒。
    林風跟在我身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又從一個文件夾里取出幾份打印好的資料。
    “老板,這是目前我們能收集到的,關于‘人格替換’事件最詳細的一些個案資料。”他將平板和資料遞給我,然後又去旁邊的飲水機接了一杯溫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您先看看。我去看看晚餐安排。”
    我點點頭,接過東西,在齊天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齊天好奇地探過頭來看了一眼,看到密密麻麻的字,立刻打了個哈欠,縮回去繼續癱著“頭疼,你小子自己看吧,有架打再叫俺老孫。”
    我沒理他,深吸一口氣,翻開了那些資料。
    一頁頁看下去,眉頭越皺越緊。資料里的案例觸目驚心,遠比秦空口頭描述的更加具體和詭異。
    有一個小學女教師,一輩子溫和謙遜,突然變得尖酸刻薄,在課堂上大肆宣揚一套扭曲的“弱肉強食”理論,嚇得孩子們哇哇大哭,她卻渾然不覺,反而認為自己是“開啟了學生的智慧”。
    有一個老實巴交的菜農,突然聲稱自己得到了“神農點化”,不再種菜,而是每天對著幾株雜草打坐,還能說出一些似是而非、極其拗口的“丹道術語”,家人以為他中了邪,請了法師來看,卻被他幾句話駁斥得啞口無言,那法師回去後竟也變得有些神神叨叨。
    還有一個重點中學的優等生,成績一落千丈,整天抱著本不知從哪里找來的、文字扭曲如同鬼畫符的“古籍”研究,聲稱高考是“凡人枷鎖”,他要“羽化登仙”,父母哭暈過去幾次都無濟于事。
    案例五花八門,但核心特征高度一致當事人性格、認知、行為模式發生顛覆性改變,趨向于某種脫離現實、追求玄虛或力量的狀態,並且極其頑固,無法用常理溝通。親人朋友能清晰感覺到“換了一個人”,但當事人自身毫無所覺,甚至認為別人“愚昧無知”。
    我看得後背有些發涼。這不是簡單的瘋癲或者迷信,這更像是一種…精準的精神污染和認知覆蓋。通幽閣,或者說站在它背後的普化天尊和西天勢力,到底想干什麼?制造一大批這樣的“信徒”,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只是為了擾亂人間?
    思緒紛亂間,一份相對簡短的資料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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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例的主角是一個叫張啟明的中年男人,四十八歲,是本地一家規模不小的裝修公司——“啟明裝飾”的老板。白手起家,生意做得不錯,算是個成功商人。資料里還附了一張他以前的照片,微胖,笑容和氣,帶著點生意人特有的圓滑。
    資料顯示,大約一個月前,張啟明在一次獨自進山考察裝修材料的短途旅行後,性格大變。原本熱衷于交際應酬、拓展生意的他,開始對公司業務不聞不問,整天把自己關在書房或者辦公室里,不見家人,很少說話。
    家人最初以為他是壓力太大或者身體出了問題,但緊接著,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他開始瘋狂迷戀所謂的“修仙之道”,到處搜羅古籍(很多明顯是地攤貨甚至自己瞎編的),還聲稱自己得到了“上古仙師夢中傳法”。
    他不再管理公司,反而用自己的錢,創立了一個所謂的“南巴吐納養生協會”。這個協會不收會費,反而每周給來參加“吐納活動”的會員發錢!美其名曰“結緣散財,積累功德”。這種“好事”自然吸引了不少貪小便宜或者閑著無事的人,短短幾周,協會就吸納了數百人。
    他的家人徹底慌了,苦苦勸說無效,公司管理層也亂成一團。無奈之下,他的妻子報了警,理由是“可能被邪教洗腦”和“非法集資”(雖然是他發錢給別人)。
    警方介入調查,確認該協會未在任何部門登記注冊,屬于非法社會組織,予以取締,並將張啟明帶回局里詢問。據說在局里,張啟明表現得極為不配合,甚至突然暴起,襲擊了一名正在給他做筆錄的警察。資料里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造成該民警輕傷”。
    但蹊蹺的是,如此惡劣的行為,張啟明僅僅被拘留了幾天,就莫名其妙地被釋放了。更詭異的是,當初被他打傷的那名姓劉的警察,不僅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反而在事後不遺余力地幫助他跑前跑後,試圖讓那個“吐納協會”合法注冊!
    看到這里,我的手指在這份資料上敲了敲。襲擊警察,還能安然無恙地出來,甚至讓受害者反過來幫他?這絕不是普通的金錢或者關系能辦到的。這太符合“覆蓋”的特征了!那個劉警察,恐怕也…
    我拿起這份資料,遞給剛剛安排好晚餐事宜走進來的林風。
    “林風,這個張啟明,重點查一下。有沒有辦法能跟他取得接觸?”
    林風接過資料,快速瀏覽了一遍,臉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張啟明…啟明裝飾…這個人我有點印象,之前搜集資料時看到過,他的情況確實很典型,而且涉及到了公職人員,所以我們關注了一下。”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老板您稍等,我馬上問問下面的兄弟,看看有沒有切入的點。”
    林風走到窗邊,撥了個號碼,低聲和電話那頭交流起來。我耐心地等著,齊天似乎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甦雅端來了泡好的茶,給我和林風各放了一杯。黑疫使已經給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慢慢品著。趙雲檢查完環境,安靜地坐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幾分鐘後,林風掛了電話,快步走回來,臉上帶著一絲把握“老板,問到了。張啟明的公司最近資金流動確實很異常,他那個‘散財’協會開銷巨大,幾乎是在燒他自己的老本。公司幾個元老股東已經非常不滿了,正在暗中想辦法自救,甚至有意向引入外部投資者或者合作者,來穩住公司,避免破產。我們可以從這個角度切入。”
    他眼中閃過精明的光“我可以立刻安排,讓您偽裝成一個從沿海過來,對西南裝修市場很感興趣,並且資金雄厚的大老板。以洽談合作的名義,直接約見張啟明。他現在雖然不管事,但名義上還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和法人,這種涉及公司未來命運的大合作,他于情于理都應該出面。就算他不想見,那些急于保住公司的股東也會想辦法讓他見!”
    這個思路很好。直接,合理,而且能接觸到最核心的目標。
    我點了點頭“很好。就這麼辦。盡快安排,越早見到他越好。我倒是要親眼看看,這位‘張半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明白!”林風立刻領命,“我馬上就去操作,最晚明天上午應該就能約到時間。”
    他雷厲風行地又拿起電話開始布置。
    我看著窗外漸漸沉下的夜色和亮起的萬家燈火,端起甦雅泡的茶喝了一口。茶水溫熱,入口微苦,回甘卻悠長。
    羚城的夜,似乎注定不會平靜了。而我們與那隱藏在幕後的“替換”黑手,第一次正面交鋒,很可能就要從這個看似荒唐的“裝修公司老板”開始。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陽光剛透過落地窗灑進客廳,林風就帶來了消息。
    “老板,約好了。”林風將一份精致的早餐擺上餐桌,語氣利落,“上午十點,啟明裝飾公司總部,頂樓董事長辦公室。名義是‘東海投資集團’ceo,考察西南市場,對啟明裝飾的規模和本土經驗很感興趣,有意向進行戰略注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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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了一口本地特色的紅油抄手,麻辣鮮香瞬間激活了味蕾“效率挺高。對方沒起疑?”
    “沒有。”林風自信地笑了笑,“張啟明雖然不管事,但他公司那幾個副總可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听說有沿海大金主主動上門,恨不得八抬大轎把您請過去。他們自然會想辦法讓張啟明出面走個過場。而且…”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我們暗中調查了那個被打傷後又反過來幫他的警察,劉警官。他最近行為也很反常,請假頻繁,而且…據說手腕上多了一個奇怪的印記,像是被什麼燙過又愈合了。我懷疑…”
    我放下勺子,眼神一凝“他也中招了。看來這種‘覆蓋’或者‘傳染’,比我們想的更容易。通知兄弟們,所有接觸目標人物的人,務必小心,不要有皮膚接觸,特別是…不要受傷。”
    “明白!”林風神色一凜,立刻拿出手機傳達指令。
    甦雅有些擔憂地看著我“安如,你一個人去嗎?要不要讓猴哥或者子龍陪你?”
    沒等我回答,齊天就叼著根油條含糊道“俺老孫可不去那什麼勞什子辦公室,憋屈!小子,有事喊一聲,俺隨時能到!”
    趙雲沉穩道“某可于暗中策應。”
    黑疫使慢條斯理地喝著豆漿,陰惻惻地一笑“精神層面的侵蝕?本座倒是有點興趣,不過這種商業會談,確實不適合露面。小子,自己機靈點,感覺不對就直接動手搜魂,哪那麼多講究。”
    我點點頭“放心,我有分寸。林風陪我去就行。你們在家…呃,在酒店等消息。”
    九點五十,一輛更加豪華穩重的黑色轎車停在啟明裝飾公司樓下。我換上了一身林風準備的昂貴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戴上副平光眼鏡,還真有幾分精英商人的派頭。林風則扮演著我的助理,提著公文包,神情恭敬又干練。
    啟明裝飾公司佔據了一棟寫字樓的上面五層,裝修得倒是挺氣派,但走進大廳,卻能感覺到一種隱隱的慌亂和壓抑。前台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強,來往的員工似乎也都心事重重,竊竊私語。
    一位早早等候在此、自稱王副總的微胖中年男人熱情地迎了上來,只是那熱情底下,是藏不住的焦慮和疲憊。
    “李總!歡迎歡迎!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我是公司的副總,王建。”他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用力搖晃著。
    “王總,幸會。”我露出職業化的微笑,“久聞啟明裝飾是羚城行業的翹楚,這次過來,也是希望能深入了解一下,尋求合作的可能。”
    “哎呀,李總您太客氣了!我們一定全力配合!這邊請,這邊請,張董已經在辦公室等候了。”王副總一邊引著我們走向專用電梯,一邊擦著額角的細汗。
    電梯直達頂樓。董事長辦公室所在的樓層異常安靜,甚至有些冷清,與樓下那種忙碌躁動的氛圍格格不入。
    王副總走到一扇厚重的實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里面傳來一個聲音,平靜,甚至有些淡漠,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疏離感。
    王副總推開門,臉上堆起笑容“張董,東海投資的李總到了。”
    辦公室很大,裝修是中式風格,紅木家具、博古架、山水畫一應俱全,但顯得有些空曠和冰冷。一個男人背對著我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的城市景象。他穿著寬松的麻布中式褂子,身形看起來比資料照片里清瘦了不少。
    听到聲音,他緩緩轉過身。
    正是張啟明。
    他的臉色是一種不太健康的蒼白,眼窩微微深陷,但一雙眼楮卻亮得有些異常,看人的時候,帶著一種仿佛在審視什麼物件般的漠然,完全不像一個需要應對重要客戶的商人。他的目光在我和林風身上掃過,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連基本的寒暄都省略了。
    “張董,您好。”我主動上前一步,伸出手。
    他看了一眼我的手,停頓了大約兩秒,才慢吞吞地伸出手,與我輕輕一握。他的手冰涼,而且一觸即分,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李總,坐。”他指了指旁邊的紅木沙發,自己率先走過去坐下,姿態有些僵硬,不像坐,更像…端坐?
    王副總在一旁看得額頭冒汗,趕緊打圓場“李總,我們張董最近…最近潛心修行,不太理會俗務,性子淡了些,您多包涵,多包涵。”
    我笑了笑,不以為意地坐下“理解,張董這是境界高了。其實做生意做到最後,也是修心。”
    張啟明聞言,眼皮似乎抬了抬,多看了我一眼,但眼神依舊空洞“萬般皆下品,唯有修行高。錢財名利,不過是修行路上的絆腳石罷了。”
    這話一出,王副總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好奇”“哦?張董這話頗有深意。莫非是找到了什麼真正的修行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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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啟明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勾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卻又毫無溫度“妙法自在心中,何須外求。不過…廣結善緣,亦是功德。李總若是有心,亦可來我‘南巴吐納養生協會’听听課,感受一下氛圍,或許能有所得。”
    他居然開始直接推銷他那破協會了!王副總在一旁都快窒息了。
    “協會?”我故作不知。
    “張董!”王副總忍不住低聲提醒,“李總是來談投資的…”
    “投資?”張啟明漠然地打斷他,“將有限的資金投入這虛幻的繁華泡沫,有何意義?不如投入無限的修行大道,求得超脫自在。”
    我注意到,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右手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節奏很奇怪,時而急促,時而緩慢,仿佛在遵循某種特定的韻律。同時,我悄然運轉一絲微弱的神念,極其小心地探向他。
    就在我的神念即將觸及他身體的瞬間,我感覺到了一股極其隱晦、卻異常污穢扭曲的力量盤踞在他體內,尤其是眉心祖竅和心髒位置,如同附骨之疽,正在緩慢而堅定地侵蝕著他原本的意識。這股力量的氣息,帶著一種偽善的慈悲和冰冷的秩序感,與普化天尊、還有西天那些禿驢給人的感覺一脈相承!
    而張啟明自身那點可憐的魂魄意識,已經被擠壓到了角落,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但就在那殘存的意識深處,我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充滿了痛苦和掙扎的波動!
    他在求救!他還有一絲清明!
    我心中一震,面上卻不動聲色,順著他的話說道“張董的境界,確實讓我等凡人望塵莫及。不過,生意歸生意,修行歸修行。若是公司運營良好,有了充足的資金,不是更能支持張董您的宏願,廣結善緣嗎?”
    我說著,看似隨意地將手搭在了沙發扶手上,離他的膝蓋更近了一些。指尖悄然蘊起一絲極其精純的、融合了帝氣和人皇氣的氣息,溫和而浩然,如同初升的朝陽,能滌蕩邪祟,卻又不會過于剛猛而傷及他脆弱的本體。
    那絲氣息無聲無息地渡了過去。
    張啟明身體猛地一僵!他敲擊膝蓋的手指驟然停頓!
    他臉上那層淡漠的面具瞬間出現了一絲裂痕,瞳孔劇烈收縮,似乎感受到了極大的痛苦和…一絲久違的溫暖?他體內那污穢的力量仿佛被驚動的毒蛇,猛地躁動起來,試圖反撲,壓制那絲外來的人皇正氣。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張董?您…您沒事吧?”王副總嚇了一跳,以為他舊病復發或者修行出了岔子。
    “沒…沒事…”張啟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干澀沙啞,他猛地低下頭,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似乎在極力對抗著什麼。
    我知道不能操之過急,緩緩收回了那絲氣息。但就這短暫的接觸,已經像一根針,刺破了他被重重包裹的意識外殼,讓那一絲清明得以喘息。
    接下來的會談,張啟明明顯變得心不在焉,甚至有些焦躁不安,再也不復之前的淡漠。他幾次欲言又止,眼神復雜地看向我,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點別的什麼東西——困惑、恐懼,以及一絲微弱的希望。
    王副總雖然莫名其妙,但見張啟明不再胡言亂語,趕緊接過話頭,拼命介紹公司的情況和合作前景。
    我耐著性子听了半晌,最後起身告辭“王總,張董,情況我大致了解了。合作的事情,我們還需要內部評估一下。今天就不多打擾了。”
    王副總雖然失望,但還是殷勤地送我們出來。
    走到電梯口,我忽然停下腳步,像是隨口一說“對了,張董,我看您氣色似乎不太好,像是…受了什麼驚擾?我認識一位老先生,對調理身心很有一套,如果需要的話…”
    張啟明猛地抬起頭,眼楮死死地盯著我,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麼。
    但就在這時,他身體又是一顫,眼中那剛剛亮起的一點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被漠然覆蓋。他生硬地擺了擺手“不勞費心。請吧。”
    我知道,他體內的那東西暫時又佔據了上風。但種子已經種下。
    離開啟明大廈,坐回車里,林風立刻問道“老板,怎麼樣?”
    “就是他,沒跑了。而且情況很嚴重,幾乎被完全覆蓋,但還有一絲本我意識在掙扎。”我沉聲道,“他剛才的反應說明,他對我的氣息有反應,那絲清明還在反抗。我們需要一個更安全、更私密的環境,把他‘釣’出來,不能在公司動手,那里眼線太多,而且他體內那東西反抗會很激烈。”
    “明白!”林風眼神銳利,“我馬上安排!”
    他的效率極高。當天下午,我們就收到消息——張啟明以“靜修”為名,獨自一人去了位于市郊鐵山的一座私人道觀,那是他最近常去的地方,也是他那“吐納協會”偶爾舉辦活動的地點之一。
    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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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夕陽給鐵山披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外衣。道觀位置偏僻,香客寥寥。我們一行人悄無聲息地潛入其中,很容易就在後院一間僻靜的靜室里,找到了正在蒲團上打坐的張啟明。
    他听到動靜,猛地睜開眼,看到是我們,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愕然,隨即那污穢的力量立刻試圖主導他的情緒,讓他露出敵意和冷漠“是你們?你們跟蹤我?出去!”
    “張啟明!”我低喝一聲,不再掩飾,一步上前,強大的神念混合著帝威與人皇正氣轟然壓了過去,直接鎖定了盤踞在他體內的那股詭異力量,“看著我的眼楮!你還想在那虛假的‘超脫’里沉淪多久?你的公司呢?你的家人呢?你都不要了嗎?!”
    我這聲低喝如同驚雷,直接炸響在他那僅存的清明意識深處!
    “啊——!”張啟明抱住頭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從蒲團上滾落下來,痛苦地蜷縮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掙扎!他的臉上,兩種表情在瘋狂交替閃爍!一種是極致的痛苦和掙扎,另一種則是冰冷的漠然和憤怒!
    “邪魔…外道…擾我…清修…”他嘴里發出斷斷續續、音色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
    “安如兄,助他!”趙雲低喝一聲,龍膽槍虛影一閃,一股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氣彌漫開來,暫時鎮住了這方小院,隔絕內外。
    黑疫使冷哼一聲,枯寂本源的力量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悄然滲入,開始侵蝕和剝離那附著在張啟明魂魄上的污穢力量“哼,果然是西天那群禿驢摻雜了香火願力和某種秩序法則的玩意兒,惡臭不堪!”
    齊天則守在門口,火眼金楮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快點!這玩意反抗挺激烈,別引來麻煩!”
    甦雅緊張地站在我身後,雙手緊握。
    我不敢怠慢,全力運轉力量,小心翼翼地將那精純浩大、卻又帶著安撫力量的氣息渡入張啟明體內,如同春風化雨,滋潤著他那即將枯竭的本源意識,同時協助黑疫使,一點點將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污穢力量逼出、淨化!
    這個過程極其凶險和精細,稍有不慎就可能徹底摧毀張啟明脆弱的魂魄。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張啟明身體的抽搐才漸漸平息下來。他猛地張開嘴,“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發著惡臭的粘稠液體!那液體落在地上,竟如同活物般蠕動了幾下,才最終被黑疫使彈指間一道灰焰燒成虛無!
    隨著這口黑血吐出,張啟明眼中那冰冷的漠然徹底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疲憊、恐懼,以及劫後余生的茫然。他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衣衫,臉色蒼白得嚇人,但眼神,終于恢復了屬于“人”的鮮活和情感。
    “…我…我這是…”他虛弱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看著我們,充滿了困惑和恐懼,“你們…是誰?我…我怎麼了?”
    “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甦雅柔聲上前,遞給他一瓶水,“你之前被不好的東西影響了,現在沒事了。”
    張啟明顫抖著接過水,喝了幾口,眼神漸漸聚焦,記憶似乎也開始回流。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看我們,尤其是看到我時,他眼楮猛地睜大!
    “你…你是今天那個…李總?”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因為用力而關節發白,聲音帶著哭腔和巨大的後怕,“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我好像做了個很長很可怕的夢!夢里我變得不像我自己!我…我還創立了什麼協會…我…”
    他語無倫次,情緒激動。
    我按住他的肩膀,一股溫和的力量渡過去,安撫他幾乎崩潰的情緒“慢慢說,別急。告訴我們,最開始,發生了什麼?你是怎麼變成…之前那樣的?”
    張啟明在我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下來,他努力回憶著,臉上露出痛苦和恐懼的神色。
    “是…是一個月前,我獨自去城外的老君山考察一批木材…”他斷斷續續地說道,“在山里…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被…被一根斷掉的樹枝,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當時流了很多血…我很害怕,想趕緊下山…然後…然後我就遇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我追問。
    “我…我看不清他的臉…”張啟明眼神渙散,陷入極度的恐懼中,“他穿著很奇怪的衣服…好像…好像是僧袍,又好像是道袍…很模糊…他走過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他…他踫了一下我的傷口…”張啟明的呼吸變得急促,“然後…然後我就不記得之後具體發生什麼了…好像…好像跟他去了一個地方…再醒來的時候,我就在山下了,傷口也愈合了,只留下一道很淡的紅印…”
    他猛地擼起自己的袖子,在他的小臂上,果然有一道淡淡的、幾乎快要消失的紅色劃痕!
    “從那天以後…我就…我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他捂住臉,聲音哽咽,“腦子里總是有奇怪的聲音…說一些我听不懂的話…讓我覺得賺錢沒意義…讓我去追求什麼…超脫…自在…然後…然後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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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劃傷!傳染!和林曉的經歷一模一樣!
    我心中豁然開朗!果然是通過傷口進行某種精神層面的侵蝕和覆蓋!那個模糊的人影,大概率就是通幽閣或者西天的爪牙!
    “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嘆了口氣,知道他受創甚深,需要時間恢復,“你先好好休息。林風!”
    林風立刻上前。
    “安排人,送張先生去一個安全的地方靜養,保護好他和他家人的安全。”
    “是!”
    處理完張啟明這邊,我們立刻著手處理那個“南巴吐納養生協會”。根據張啟明恢復部分記憶後的名單和地址,暗河的人迅速行動。
    那個所謂的協會,果然就設在鐵山另一側一個廢棄的度假村里。當我們趕到時,里面竟然還有幾十個男男女女,正在一個空曠的大廳里,跟著一個表情狂熱、動作僵硬的“導師”做著奇怪的吐納動作,整個場面詭異而安靜。
    看到我們闖入,那個“導師”立刻厲聲呵斥“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打擾我等清修!速速離去!”
    我根本懶得廢話,神念一掃,就發現這幾十個人,幾乎個個身上都殘留著那種污穢的精神力量,程度或深或淺,顯然都通過某種方式被“感染”了!而那個“導師”,程度最深,幾乎已經沒救了。
    “全部控制起來!檢查他們身上是否有新增的傷口或者印記!”我下令道。
    暗河的人立刻行動,那些被感染的會員起初還想反抗,但他們那點被扭曲的力量在真正的修行者面前不堪一擊,很快就被制服。
    檢查結果令人心驚!幾乎所有人,手臂、脖頸或者小腿等不易察覺的位置,都有或多或少的、類似被樹枝或利器劃傷後剛剛愈合的淡紅色痕跡!顯然,這就是他們被“傳染”的途徑!那個協會,根本就是一個大型的“傳染”窩點!所謂的“吐納”、“發錢”,都只是為了吸引和控制他們的手段!
    “真是好歹毒的手段!”趙雲面沉如水。
    “媽的,把這些玩意兒都燒了干淨!”齊天厭惡地看著那些眼神開始變得呆滯或狂熱的感染者。
    “不可。”我搖搖頭,“他們大部分只是無辜被卷入的普通人,還有救。”
    我深吸一口氣,對黑疫使和趙雲道“大師,子龍,麻煩你們助我一臂之力。我們聯手,試著將他們體內的污穢力量拔除。”
    這是一個浩大而精細的工程。我們三人聯手,以我的帝氣和人皇氣為主導,趙雲的正氣為輔助,黑疫使的枯寂本源力量進行精準的剝離和淨化,如同進行一場大規模的精神手術。
    一道道微不可察的黑氣從那些會員的口鼻或被壓制住的傷口中逸散出來,又被迅速淨化。不斷有人像張啟明一樣,吐出黑血,然後陷入虛弱但清醒的狀態,臉上寫滿了茫然和後怕。
    那個“導師”反抗最為激烈,幾乎耗盡了我們不少力氣,才最終將他體內的核心污染源拔除,但他魂魄受損嚴重,即使醒來,恐怕也會神智受損,需要漫長的時間恢復。
    當最後一個人體內的污穢被清除,天色已經徹底黑透。整個度假村大廳里,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剛剛恢復清明、虛弱不堪的前會員們,呻吟聲、哭泣聲、迷茫的詢問聲交織在一起。
    看著這一幕,我心中沒有絲毫輕松,反而更加沉重。
    一個張啟明,一個協會,就有這麼多人被感染。整個西南,乃至更大範圍,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種子”和“窩點”?
    通幽閣,這是要在人間播種下怎樣的一場大禍?
    “林風,後續處理干淨。聯系可靠的醫院和心理咨詢機構,給他們做後續的康復。務必封鎖消息,不能引起恐慌。”我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是,老板!”林風看著滿地的狼藉和人,臉色也無比凝重。
    我們離開了度假村,夜風吹在身上,帶著山間的涼意,卻吹不散心頭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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