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在沙發上,被那三個天馬行空(且極其不靠譜)的求婚方案轟炸得身心俱疲,我感覺自己不是要求婚,而是要去策劃一場顛覆三界的軍事行動,而且盟友還全是豬隊友。
“行了行了,”我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打斷了還在試圖爭論誰的方案更“優秀”的三人組,“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具體的……具體的我再自己琢磨琢磨。”
我坐直身體,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目光如刀,依次掃過齊天、黑疫使和趙雲的臉。
“但是,兄弟們,听好了,”我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咬得極重,“剛才我們說的所有話,每一個字,都是最高機密!絕對、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讓甦雅知道!哪怕一丁點風聲都不行!”
我深吸一口氣,用上了最嚴重的威脅“誰要是說漏了嘴,走漏了消息,壞了我的大事……”我頓了頓,惡狠狠地補充道,“我就……我就去跳忘川河!我告訴你們,我說到做到!”
雖然忘川河現在理論上歸我管,我跳下去大概率也死不了,但姿態必須做足!
店里再次安靜了一瞬。
然後——
“噗嗤!”黑疫使第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即趕緊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的。
“哈哈哈!”齊天更是直接拍著大腿狂笑起來,“跳河?小子,你這威脅……哈哈哈,俺老孫還以為你要清理門戶呢!嚇俺一跳!”
就連趙雲也忍俊不禁,嘴角上揚,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看著他們嘻嘻哈哈完全沒當回事的樣子,氣得肝疼“喂!我是認真的!很嚴肅的事情!你們給我重視起來!”
“知道啦知道啦!”齊天止住笑,跳過來又想拍我肩膀,被我敏捷地躲開,他也不在意,咧嘴笑道,“放心小子!俺老孫嘴巴最嚴了!保證不告訴甦丫頭你要跳河……啊不是,要求婚!”
黑疫使好不容易止住笑,慢悠悠地說“阿彌陀佛。李施主放心,本座乃出家人,不打誑語……嗯,通常不打。此事關乎李施主終身幸福與顏面,本座自當守口如瓶。”只是他那語氣,怎麼听怎麼讓人覺得不可信。
趙雲最是可靠,他鄭重抱拳“安如兄敬請寬心,雲絕非多舌之人,此事定當爛于腹中,絕不敢誤了兄長大計。”
雖然他們的保證听起來還是有點讓人心驚肉跳,但我也知道,這已經是這群活寶能給出的最正式的承諾了。我嘆了口氣,無奈地接受現實“……行吧,信你們一次。”
心里的石頭勉強算是落地了一半,但另一半還懸著——到底該怎麼求婚?指望他們是沒戲了,還得靠自己……或者,再找找別的外援?
正胡思亂想著,門口風鈴響動,甦雅拎著一個小購物袋走了進來。
“咦?你們干嘛呢?一個個表情怪怪的?”她一進門就察覺到氣氛有點微妙,狐疑的目光在我們幾個身上掃來掃去。
我心里咯 一下,趕緊擠出笑容迎上去“沒什麼沒什麼!我們在討論……討論猴哥剛才吹的那個牛逼到底靠不靠譜!”我迅速甩鍋給齊天。
“啊?對!對!”齊天反應極快,立刻接茬,又開始手舞足蹈,“俺跟你們說,當年俺老孫大鬧天宮,那太白金星老兒……”
甦雅顯然對猴哥的陳年吹牛故事沒什麼興趣,撇了撇嘴,把購物袋遞給我“喏,你要的香薰,日期新鮮得很。真不知道你突然糾結這個干嘛。”她又看了看還堆在餐桌上的碗筷,挑眉,“碗還沒洗?李安如,你剛才不是說急著要洗嗎?”
“洗!這就去洗!”我如同拿到了特赦令,一把抓過購物袋,幾乎是逃離現場般沖進了廚房。
身後傳來甦雅疑惑的聲音“他今天到底怎麼了?奇奇怪怪的……”
以及齊天他們含糊其辭的附和“沒事沒事……”“小子可能就是吃撐了……”“嗯,定是如此。”
我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暫時隔絕了外面的聲音。我一邊心不在焉地洗著碗,一邊腦子里還在瘋狂運轉。
戒指!場地!形式!驚喜!
每一個詞都像一座大山壓下來。
怎麼辦?怎麼辦?
齊天他們的方案是徹底廢了。
難道真的要靠自己苦思冥想?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直到把最後一個盤子擦干放進消毒櫃,我才磨磨蹭蹭地走出廚房。
客廳里,甦雅已經重新窩回沙發看她的劇,齊天和黑疫使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副撲克牌,正在玩一種我看不懂的、似乎用上了神通力量的詭異牌局,趙雲則坐在一旁安靜地看書——一本《現代家電維修大全》那是項羽之前留下的。
看起來一切如常,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且毫無成果)的求婚研討會從未發生過。
我稍微松了口氣,也湊到沙發邊坐下,假裝看電視,實則眼神飄忽,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接下來的時間,我度秒如年。電視里演的什麼完全沒看進去,腦子里全是各種混亂的念頭。甦雅偶爾跟我搭句話,我也回答得心不在焉,惹得她又用那種“你肯定有問題”的眼神瞄了我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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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夜深,大家各自散去回房休息。我躺在床上,睜著眼楮瞪著天花板,求婚大業像一只興奮的跳蚤,在我心里蹦 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我就爬了起來。幾乎一夜沒睡,但精神卻因為那股莫名的興奮和焦慮而異常清醒。
我輕手輕腳地做好早餐(簡單的面包牛奶),等到甦雅和他們陸續起床吃完,我便像往常一樣,走到店門口,深吸一口氣,打開大門。
清晨微涼的空氣涌入,帶著城市甦醒的喧囂。陽光透過門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心理咨詢”的小牌子在風中輕輕晃動。
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無數個清晨一樣。
我坐回那張屬于我的辦公椅後面,打開電腦,假裝整理預約記錄,但心髒卻因為緊張和期待而跳得有些快。
生意?今天最好別來什麼麻煩的生意。讓我安安靜靜地想想正事……
等待了大約半小時,店里暫時沒有客人上門。齊天叼著根油條跑去街口看老頭下棋了,黑疫使據說要去附近的寺廟“交流學習”(我懷疑他是去踢館),趙雲則在後院練習槍法(用一根拖把桿代替,以免驚世駭俗)。甦雅在里間整理案例資料。
時機正好!
我做賊似的拿出手機,飛快地翻到陳九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那邊傳來陳九干練而略帶恭敬的聲音“老板,早。有什麼吩咐?”
我捂住話筒,壓低聲音,仿佛在進行什麼地下交易“喂,九哥,是我。”
“听出來了,老板。您聲音怎麼……有點虛?沒事吧?”陳九的听力一如既往的敏銳。
“沒事沒事!”我趕緊清了清嗓子,讓自己听起來正常點,“那個……問你個事兒啊,嗯……私事兒。”
“私事?”陳九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好奇,“老板您說。”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臉上有點發燙,支支吾吾地開口“就是……那什麼……嗯……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你想要求婚……你會怎麼搞?”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然後——
“噗——咳咳咳!”陳九顯然被嗆到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好半天才緩過氣,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笑意,“求……求婚?!老板?!您要向甦雅小姐求婚了?!真的假的?!太好了!咱們暗河終于要迎來女主人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兄弟們知道了肯定得樂瘋!”
我都能想象出他在電話那頭眉飛色舞的樣子。
“噓!!!小聲點!小點聲!”我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趕緊對著話筒低吼,“保密!絕對保密!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就是先問問你的意見!你要是敢泄露出去,我扣你全年獎金!不!把你發配去玄冥淵給無支祁當搓澡工!”
電話那頭的陳九立刻收聲,但笑意還是透過听筒傳過來“明白明白!老板放心!我嘴嚴著呢!絕對爛在肚子里!這可是驚喜嘛,我懂!”
听他這麼說,我才稍微放下心,揉了揉眉心“唉,別提了。昨晚我試探了一下猴哥他們幾個……”
我把齊天的“南天門燈光秀”、黑疫使的“忘川河底結界誦經”、趙雲的“漢代古禮全套”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說完,電話那頭是更長久的沉默。
良久,陳九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語氣里充滿了同情和理解“……老板,您辛苦了。這幾位爺……確實不是商量這事的最佳人選。”
“何止不是最佳!簡直是災難!”我痛心疾首,“所以我才找你啊!你腦子活絡,路子又野,見過的世面多!趕緊給我頭腦風暴一下,有沒有什麼靠譜的、浪漫的、特別點的,但又別太夸張的方案?”
陳九在電話那頭沉吟起來,我能听到他輕輕敲擊桌面思考的聲音。
“嗯……求婚啊……”他慢悠悠地說,“這可是技術活。既要體現誠意,又要制造驚喜,還得符合甦雅小姐的喜好……老板,您覺得甦雅小姐更喜歡哪種風格?盛大的?溫馨的?私密的?還是有點冒險刺激的?”
我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點懵“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這才發現,我光想著要求婚,卻連甦雅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形式都沒仔細想過。失敗!太失敗了!
陳九似乎听出了我的窘迫,笑了笑“老板,您也別急。這事兒得從長計議。這樣,您容我好好想想,也動用點資源,搜集一下現在流行的、成功的求婚案例,結合您二位的具體情況,給您弄幾個備選方案出來,保證既安全又浪漫,還不至于像大聖他們那樣……嗯,那樣別出心裁。如何?”
听到他這番話,我簡直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看看!這才是靠譜的屬下!這才是能辦實事的人!
“好好好!太好了!九哥!還是你靠得住!”我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那就交給你了!盡快!要快!但是……一定要保密!絕對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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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老板!包在我身上!”陳九信心滿滿地保證,“一有初步想法,我馬上向您匯報。”
又再三叮囑了他一遍保密之後,我才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具體的方案還沒影,但找到了靠譜的外援,總算讓我看到了一絲曙光,心里的焦慮也緩解了不少。
陽光正好,透過玻璃門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假裝落在門口的街道上,期待著今天最好沒有什麼奇葩的客戶上門,讓我能安安靜靜地……等待陳九的“頭腦風暴”結果,順便,也做一做我的白日夢。
或許,可以偷偷在網上搜一下戒指的款式?
我的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起來。
猶豫著是該先搜“求婚戒指款式”還是“浪漫求婚創意”,店門口那串老舊的風鈴就毫無征兆地叮叮當當響了起來。
清脆的鈴聲像一把小錘,敲碎了我剛剛升騰起的、帶著粉色泡泡的思緒。我下意識地迅速鎖屏,將手機屏幕扣在桌面上,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被人撞破,然後才抬起頭,臉上迅速掛起職業性的溫和笑容,看向來人。
進來的是一位年輕男性,看起來大概二十三四歲,剛出校園步入社會不久的模樣。穿著普通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衫,頭發有些凌亂,臉色是一種不太健康的蒼白,眼底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色陰影,像是長期被睡眠問題困擾。他的眼神有些飄忽,進門時甚至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仿佛確認有沒有什麼東西跟著他。
“請進,隨便坐。”我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客戶椅,語氣盡量放松。
他略顯拘謹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卻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又快速掃視了一圈咨詢室的環境,目光在角落里陰影稍重的地方多停留了一瞬,這才慢慢地、幾乎是挨著椅子邊坐了下來,背脊挺得筆直,顯得有些僵硬。
“您好,”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疲憊,“我……我叫張軒,弓長張,車干軒。在網上看到您這里的咨詢信息。”
“張先生你好,我是李安如。”我微笑著回應,拿起桌上的記錄本和筆,做出準備的姿態,“不用緊張,這里很安全。可以先聊聊,是什麼讓你決定過來這邊看看的嗎?”
張軒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無意識地絞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他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積攢勇氣。
“我……我覺得我最近狀態非常不好。”他終于開口,語速有些慢,帶著一種深深的倦怠感,“我才上班不到半年,租了個單間配套,一個人住。但這段時間……就感覺特別特別累,不是身體上的,是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心情一直很低沉,提不起勁,對什麼都沒什麼興趣。晚上也睡不好,要麼翻來覆去死活睡不著,腦子里亂糟糟的;要麼就是睡著了,不停地做噩夢,各種各樣光怪陸離的夢,醒來比不睡還累。”
我一邊記錄,一邊點頭表示理解“睡眠問題和情緒低落確實是相互影響的惡性循環。持續多久了?有去醫院看過嗎?比如排除一下生理原因,或者評估是否有抑郁、焦慮傾向?因為長期的情緒問題確實會導致軀體化癥狀,嚴重時甚至可能出現一些感知覺上的異常,比如幻听或者幻視。”
這是很常規的詢問方向。許多嚴重的心理疾病,如重度抑郁或雙相情感障礙,在極端情況下都可能伴隨精神病性癥狀。
張軒卻立刻用力地搖了搖頭,語氣肯定“沒有!我以前從來沒有過!我上學的時候是校足球隊的主力,身體一直很好,性格也挺外向的。上班這半年雖然壓力大,但也不至于……而且我去醫院全面檢查過了,查了血,做了心電圖腦電圖,醫生都說我身體沒問題,有點神經衰弱,開了點安眠藥,但吃了效果也不好。”
他的否認很迅速,帶著一種急于撇清“精神病”標簽的焦慮。這很常見,很多人對心理問題抱有羞恥和恐懼。
“我明白。”我放緩語氣,“身體檢查沒問題是最好的基礎。那……除了情緒低落、失眠多夢、感到疲憊之外,還有沒有其他讓你覺得特別困擾,或者……比較奇怪的經歷?”我小心地選擇著措辭。
張軒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手指絞得更緊了。咨詢室里安靜下來,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聲和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
過了一會兒,他才像是下定了決心,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帶著一種神秘和……恐懼。
“其實……最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是因為一個手機軟件。”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就是那種……錄夢話的p。那段時間我不是老做噩夢嘛,就好奇自己會不會說夢話,就在手機上下了一個。剛開始覺得挺有意思的,有時候能錄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囈語,或者磨牙的聲音。”
他的敘述開始變得具體,我也集中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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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概半個月前吧,”他的聲音微微發顫,“有一次回放錄音,听到了一段……很奇怪的內容。”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令人不適的細節,臉色又白了幾分。
“前面的部分都很正常,只有我翻身和呼吸的聲音。但是……在錄音快結束的時候,大概凌晨三四點的樣子,”他抬起頭,眼楮直勾勾地看著我,瞳孔里殘留著驚懼,“背景音里,非常非常清晰地,出現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听起來很像我自己,但又有點說不出的怪異,語調平直,冰冷,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他模仿著那種語調,一字一頓地,“它說——‘你、到、底、想、錄、什、麼?’”
他說完這句話,自己先打了個寒顫,仿佛又被那晚的恐懼攫住。
我微微蹙眉。錄夢話p捕捉到奇怪的語音,這並不算特別罕見,可能是睡眠中的囈語被軟件錯誤識別或加工,也可能是環境噪音的誤錄。但結合他之前的狀態,這個“巧合”就顯得有些微妙了。
“听到這個之後,你是什麼反應?”我問道。
“我當時……就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沖上來!”張軒的聲音帶著後怕,“那感覺太詭異了!就像……就像睡覺的時候,有另一個人格在冷漠地審視你,甚至……嘲諷你。我嚇得立刻就把那段錄音刪了,p也卸載了。”
“但從那以後,”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事情就開始變得不對勁了。我老是覺得……能听到一些聲音。”
“什麼樣的聲音?”
“就是……很模糊的,像很多人在一起低聲說話,嗡嗡嗡的,听不清具體內容,但就是一直在耳邊響,尤其是在晚上安靜的時候,或者我一個人的時候。”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有時候又會突然變得清晰一點,像是有人貼著我耳朵根在嘆氣,或者叫我的名字……但一回頭,什麼都沒有。”
“視覺上呢?有沒有看到什麼不尋常的東西?”我順著他的話追問。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嘴唇哆嗦著“有……有幾次……我覺得眼角余光好像瞥到房間里有人影閃過,或者牆壁上有什麼扭曲的影子……但仔細看的時候又沒了。最嚇人的是……有一次我晚上起來上廁所,好像……好像在馬桶的水影里,看到一張慘白的人臉對著我笑……”
他猛地搖頭,似乎想把這些可怕的影像甩出腦海,“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眼花了,還是因為沒睡好產生的幻覺……我告訴自己那是假的,是心理作用,但是……但是太真實了!”
幻听、幻視……癥狀在加劇。我心中的警惕性越來越高。這確實非常符合某些嚴重心理障礙的表現,但也可能是……
“張軒,”我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不帶給他額外的壓力,“你描述的這些情況,听起來確實非常折磨人。在出現這些聲音和影像之前,或者同時,有沒有發生過其他讓你感到極度恐懼、或者無法理解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可以,哪怕你覺得很荒誕,不像真的。”
我需要更具體的、更具指向性的信息。
張軒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這一次,他的沉默持續了更久。他低著頭,我看著他的肩膀在微微發抖,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咨詢室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掛鐘的滴答聲變得異常清晰,每一秒都敲擊在人的心弦上。
我耐心地等待著,沒有催促他。
終于,他緩緩地抬起頭。他的眼神變得極其空洞,瞳孔微微放大,失去了焦點,仿佛正穿透我,看向某個極其遙遠又極其恐怖的場景。他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听清的聲音,像是怕驚擾到什麼。
“有……有一次……”
他的聲音飄忽得像一縷煙。
“我……我不知道那是夢……還是……真的發生了……”
他斷斷續續地開始敘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
“那天晚上……我像平時一樣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到……听到有聲音……”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雙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膝蓋,指節攥得發白。
“是腳步聲……很輕……但是非常清晰……就在我的房間里……嗒……嗒……嗒……”
他模仿著那腳步的節奏,緩慢,粘滯,仿佛踩在潮濕冰冷的地面上。
“它……它從門口的方向……慢慢地……慢慢地……朝著我的床走過來……”他的瞳孔收縮又放大,完全沉浸在那晚的恐怖回憶里,“我……我當時嚇壞了……全身都僵住了……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屏住了……我希望那是樓上或者隔壁的聲音……但我心里知道……不是……那聲音就是在我的房間里……越來越近……”
我的目光緊緊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我能感覺到,他正在接近那個最核心的、最恐怖的經歷。
“它……走到我的床邊了……”他的聲音抖得厲害,帶著哭腔,“腳步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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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氣,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一刻的極致恐懼。
“然後……然後……”他的聲音低得幾乎如同耳語,我不得不向前傾身才能听清,“我感覺到……臉上……有一陣陣……陰冷的風……輕輕的……吹過來……”
他空出一只手,顫抖著,虛虛地拂過自己的臉頰,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驚恐。
“就像……就像有人……湊得非常的近……正對著我的臉……在……在呼吸……”
“那氣息……冰冷的……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陳腐的……味道……”
他說到這里,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
“我……我嚇得魂都快沒了……死死地閉著眼楮……拼命告訴自己這是夢……快醒過來……但是沒用……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冰冷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噴在我的臉上……”
時間仿佛在他恐怖的敘述中被拉長了。我甚至能想象出那個畫面漆黑的房間里,一個年輕人僵在床上,緊閉雙眼,恐懼到了極點,而一個無形的、冰冷的存在,正湊在他的面前,無聲地凝視著他。
“過了不知道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有幾秒鐘……”他繼續說著,聲音已經嘶啞,“那冰冷的呼吸……消失了……”
“然後……腳步聲……又響起來了……”
“嗒……嗒……嗒……”
“它開始……遠離……朝著門口的方向……慢慢地……遠去了……”
听到腳步聲遠去,按理說應該是恐懼的緩解,但張軒臉上的恐懼卻驟然升級,達到了!他的眼楮猛地瞪大到極致,眼球甚至微微凸出,血絲瞬間蔓延開來,整張臉因為極致的驚駭而扭曲變形!
“啊……啊……”他喉嚨里發出無意義的、瀕死般的 聲,身體像觸電一樣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
“張軒!張軒!”我立刻提高聲音呼喚他的名字,試圖將他從那可怕的回憶中拉回來,“看著我!深呼吸!慢慢呼吸!你現在很安全!這里沒有別的東西!”
我連續而堅定的呼喚起到了一些效果。他猛地喘了幾口粗氣,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重新看到了我,但瞳孔深處的恐懼絲毫未減,反而因為回到了現實而更加劇烈——仿佛確認了那並非純粹的夢境。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大幅度起伏,額頭上全是冷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我等他稍微平復了一下,才用盡可能平穩的語氣輕聲問“然後呢?腳步聲遠去之後……發生了什麼?”我知道,最關鍵的部分來了。
張軒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無助和崩潰,他張了張嘴,試了好幾次,才發出破碎的聲音
“我……我那個時候……害怕到了極點……但也……好奇到了極點……我……我忍不住……我……”
他吞咽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顫抖著……一點點……一點點地……把眼楮……睜開了一條縫……”
他的敘述仿佛帶著魔力,連帶著我的心跳也微微加速。咨詢室里的溫度好像都降低了幾度。
“我……我先看到的……是門口……”他的語速突然變快,像是要盡快把那個恐怖的畫面說出來,“我看到……一個……人的背影……穿著……很普通的……灰色的衣服……正在……往門外走……腳步……已經快要……走出臥室門了……”
听到這里,我微微一怔。背影?要走遠了?這似乎……雖然詭異,但至少那個“東西”要離開了?難道最恐怖的已經過去了?
但下一秒,張軒的話讓我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但是……但是!!!”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尖銳而淒厲,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驚駭和荒謬感!
“但是他的脖子!!!!”他猛地用手比劃著自己的脖子,然後瘋狂地向後拉伸,做出一個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極度驚悚的動作!
“他的脖子!!像橡皮筋一樣!!!拉得老長老長!!!!”
“從門口!!一直拉到了!!!我的床邊!!!!”
“他的身體!!!已經快要走出門了!!!!”
“但是他的頭!!!!!!!”
張軒的聲音徹底變成了尖叫,他猛地指向自己面前的空氣,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
“他的頭!!!就懸在那里!!!就在我的眼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瞪著一雙!!!全是眼白!!!沒有瞳孔的眼楮!!!死死地!!!盯著我!!!!”
“啊啊啊啊啊——!!!!”
他再也無法承受那回憶帶來的極致恐怖,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尖叫,整個人猛地向後一仰,差點連人帶椅子翻倒過去!隨即雙手抱頭,身體蜷縮起來,像一只受到極度驚嚇的蝦米,不停地劇烈顫抖,嘴里發出壓抑不住的、絕望的嗚咽聲。
我終于明白他剛才為何會恐懼到那種地步!
一個身體走向門口,脖子卻無限延長,將頭顱如同吊燈般懸掛回床前,用一雙非人的眼楮冰冷凝視……這畫面光是想象,就足以讓人頭皮發麻,脊背發涼!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幻覺或噩夢了!這分明是……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看來,今天這單“生意”,遠不是簡單的心理問題那麼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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