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地府的重建與整頓中悄然流逝，轉眼又是數月過去。對于壽命悠長的陰魂鬼神而言，這或許只是彈指一瞬，但對于我們這幾個“活人”以及半路出家的“大帝”來說，著實是一段不短的時光。
這幾個月里，酆都乃至整個冥界，算是徹底體驗了一把什麼叫“神仙旅游團”的威力。
齊天、黑疫使、甦雅、趙雲這四位，簡直把地府當成了大型沉浸式復古主題樂園。酆都城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他們溜達遍了，從森羅殿的屋脊被巡防陰兵驚恐地請下來過數次）到忘川河畔的奈何橋差點把孟婆的湯鍋當新奇飲料嘗嘗），從各大閻羅殿遺址到那些風格迥異的古代坊市……他們甚至拿著我給的“大帝手令”，打著“體察冥情”的旗號，跑遍了周邊數百里內的知名“景點”。
趙雲還好些，除了偶爾去軍營里“指導”一下主要目的是享受那群陰兵鬼將崇拜的目光，滿足一下他無處安放的騷包氣質），大部分時間還算穩重。但另外三位可就徹底放飛了自我。
齊天和黑疫使簡直就是一對混世魔王組合。他倆能因為爭論某種冥界小吃像不像陽間的糖葫蘆而在大街上差點打起來最後以攤主被嚇暈告終）；能溜進某個古代文人鬼魂組織的詩會，一個當場作打油詩把老鬼們氣得胡子亂翹，另一個用枯寂本源把人家醞釀了半天的詩情畫意凍得結結實實；還能因為好奇跑去圍觀鬼魂之間的“冥婚”儀式，差點被當成來搶親的……
甦雅則開朗大方地拉著趙雲有時也強行拽上我）到處逛，對冥界的一切都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她能跟賣紙扎的老婆婆聊半天手藝，能蹲在路邊看小鬼們玩一種類似蹴鞠的魂力球玩一下午，甚至還能跟某些保留了生前技藝的鬼魂學兩手刺繡或者古琴雖然效果嘛……只能說精神可嘉）。
我也曾抽空陪他們逛過幾次，但大多時候都被繁雜的政務纏身。看著他們發回來的各種“旅游見聞”通常伴隨著某處小規模騷亂的報告），我是又好氣又好笑。
然而，再新奇的主題樂園，也有玩膩的一天。
這天，他們剛從千里之外的終魂殿“考察”歸來——據說那邊因為平等王最後的慨嘆，成了某些文藝鬼魂憑吊懷古的聖地——一進帝宮書房，就個個癱倒在椅子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無聊！忒無聊了！”齊天率先嚷嚷起來，抓耳撓腮，“這鬼地方除了灰蒙蒙的天，就是哭唧唧的鬼，好吃的沒幾樣，好玩的更是屈指可數！俺老孫的金箍棒都快生銹了！”
黑疫使窩在椅子里，黑袍都顯得沒什麼精神，沙啞地附和︰“同意。西天極樂雖然虛偽，至少金光閃閃亮瞎眼。這幽冥地府，待久了確實壓抑，連負面能量都透著一股子陳腐味兒，不如凡間的鮮活。”
就連一向穩重的趙雲，也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雲雖喜軍營，然此地陰兵訓練之法與陽間迥異，觀摩數月，已無新意。且……終日與陰魂為伍，雖無不適，但終究少了些生氣。”
甦雅倒是沒抱怨，只是托著下巴，眨巴著眼楮看著我，笑吟吟地說︰“我是覺得還好啦，不過……好像確實該玩的都玩遍了。安如，你這邊忙完了嗎？”
她這一問，立刻把話題引到了正軌。
齊天猛地坐直身體，火眼金楮盯著我︰“對啊！小子！現在地府也平了，你這大帝位子坐得穩穩當當，吏治軍改也弄得七七八八了。下一步咋整？俺們幾個可是在這鳥不拉屎……呃，鬼都不拉屎的地方待得快發霉了！總不能一直在這兒給你當吉祥物吧？”
黑疫使也陰惻惻地笑道︰“莫非陛下打算長居于此，日日早朝，夜夜批閱奏章，做個萬世聖君？若是如此，那本座可要先告辭了。”
趙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甦雅，忽然嘴角勾起一絲難得的、帶著點戲謔的笑容，開口道︰“安如兄，或許……這樣也行。雲與大聖、大師三人先回凡間。至于小雅……”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看向甦雅，“便留在此處陪著安如兄？反正帝宮寬敞，也好……培養培養感情？”說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嘿嘿嘿地低笑起來，那副一本正經的猛將模樣配上這調侃的語氣，反差極大。
我聞言大驚，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指著他笑罵︰“好你個趙子龍！學壞了啊！看來朕得好好整頓一下風紀了！好好的一個古之良將，忠厚楷模，這才多久？就跟這猴子和老黑學得滿嘴跑火車！我呸！都是你們倆給帶歪的！”我把矛頭指向偷笑的齊天和黑疫使。
甦雅也是俏臉微紅，輕啐了趙雲一口︰“子龍！你也跟他們學這些渾話！”
黑疫使立刻裝模作樣地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須，擺出正經臉︰“非也非也，小趙此言，乃是出于對同袍幸福的關切，老成持重之言，或可一試，或可一試啊！”
齊天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拍著大腿嘎嘎直笑︰“俺覺得小白臉這話說得在理！要不咱們仨先撤？讓他們倆……嘿嘿嘿……”
他擠眉弄眼地看著我，語氣極其欠揍，“說起來，俺老孫可是火眼金楮！你小子跟甦丫頭在那心理咨詢室里，同一個屋檐下睡了一年多，倆人居然還都是童子雞身？說出來也不嫌害臊！現在在這地府，天高皇帝遠，沒人打擾，剛好給你們騰地方，培養培養，萬一哪天干柴烈火，擦槍走火……嘿嘿嘿……俺是不是很快就能當叔……”
“閉嘴！”我和甦雅異口同聲地打斷他，甦雅更是羞得直接拿起桌上一份奏折假的，是話本）砸了過去，被齊天笑嘻嘻地接住。
書房里一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主要是他們快活）。
笑鬧過後，我深吸一口氣，認真思考起來。
是啊，地府初步步入正軌，我難道真要一直守在這里嗎？每日處理這些幽冥政務，雖然重要，卻並非我真正想要的。最初的夢想，不過是開好那間心理咨詢室而已。這一兩年來，從卷入白素貞之事，到明朝試煉，再到弒神掀天，直至入主地府，登基稱帝……每一步都走得驚心動魄，身心俱疲。我確實……太累了。
我需要休息。需要回到那個能讓我感到平靜和真實的地方。
我的目光變得堅定，看向他們︰“不，我不留在這里。”
幾人都安靜下來，看向我。
“我跟你們一起回去。”我說道，語氣輕松了許多，“回凡間，回江城，回我那間小小的心理咨詢室去。”
“那里，才是我的家。”
我笑了笑，帶著一絲釋然和向往︰“現在地府處于重建期，各項制度已經建立，有墨鴉、夜梟他們看著，有科考選拔的新鮮血液補充，一切都在計劃之內，沒什麼需要我時刻盯著的。我這個大帝，偶爾回來看看，把握一下大方向就行了。天天守在這里批奏章，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甦雅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顯然她也更想回去。
“時間流速呢？”我想起關鍵問題，“別咱們回去一看，滄海桑田，熟人都沒了。”
甦雅想了想，說道︰“我記得當時我們分開，你潛入地府。到後來我們接到哮天犬傳信，集中起來趕到魂漠救你，凡間大概過去了兩個多月。現在地府又過去了將近四個月……按照之前的比例粗略估算，我們回去的話，凡間可能也就過了十來天吧？不會太久。”
“十來天？那還好。”我松了口氣，還好沒出現“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離譜情況。
我看向齊天和黑疫使︰“那你們呢？這次回去，還是繼續滿世界找金箍棒碎片？或者回西天附近苟著修煉？”
兩人齊齊搖頭。
齊天掏著耳朵，懶洋洋道︰“找啥找，累了，歇會兒！金箍棒碎片又不會長腿跑了！先回家睡他個三天三夜！吃頓好的！”
黑疫使也陰森森地笑道︰“潛伏？修煉？呵，本座的dj之魂已經饑渴難耐了！店里我那間房的打碟設備，不知落灰了沒有？是時候讓店里的夜晚，再次響徹寂滅之音了！”
我無語地看著這兩個家伙，一個想著吃和睡，一個想著回去打碟……能不能有點高級追求？
但吐槽歸吐槽，心中卻涌起一股濃濃的暖意。就是這樣，打打鬧鬧，互相調侃，卻又彼此支撐。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氛圍。
“行吧行吧，”我故作嫌棄地擺擺手，“那就這麼定了。一起回家。不過你們再等我兩天，我得把手頭的事情安排一下，跟墨鴉他們交代清楚。”
“沒問題！”
“陛下您忙！”
“俺老孫再去街上瞅瞅有沒有啥特產順點回去……”
“同去同去！”
這幾個家伙一听真要回去了，立刻又活躍起來，嘻嘻哈哈地勾肩搭背，一溜煙又跑沒影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繼續禍害酆都百姓。
甦雅也笑著站起身︰“那我也再去街上逛逛，听說西市來了個唱戲特別好的老生，我去听听~”
我看著他們瞬間作鳥獸散的背影，尤其是甦雅那輕快的腳步，氣得笑罵︰“喂！你們這幾個沒良心的！玩什麼都不帶著我！還有你，甦雅！原來在江城也沒見你喜歡听戲啊！過分！等等我啊！”
然而回應我的，只有遠處傳來的、齊天那極具穿透力的嘎嘎壞笑聲。
得，這幫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我搖搖頭，重新坐回帝座，看著案頭堆積的文書，認命地嘆了口氣。
為了能早日回家摸魚……呃，是為了地府的長治久安，趕緊把這些活兒干完吧！
接下來的兩天，我幾乎埋首于案牘之中，將地府未來一段時間的發展規劃細化成條陳。內容包括但不限于︰繼續推進科考選拔、鼓勵冥界特色產業發展、加強各區域防務聯動、以及……暗中留意西天和天庭可能的小動作。這些計劃不求激進，但求穩妥，確保地府能在既定軌道上平穩運行。
將這些計劃書分門別類，交給相關衙署備案執行後，我便發出了數道密令。
翌日，帝宮書房內。
玄陰、墨鴉、夜梟、厲魄四人應召而來。他們四位，算是我目前在地府最核心、也最能信任的班底。
玄陰依舊是那副沉穩的中年文士模樣，氣息內斂，目光深邃，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和重用，昔日的頹唐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澱下來的睿智與從容。
墨鴉臉上的面具已經換了一副新的，只遮住上半邊臉，露出下頜和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笑意的嘴唇。他魂源受損雖未完全恢復，但精神很好，站在那里，自有一股經歷過血火淬煉的鋒銳與智謀兼備的氣質。
夜梟則依舊如同陰影本身，沉默寡言，氣息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只有那雙眼楮，銳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的夜梟小隊，如今已是地府令人聞風喪膽的暗處力量。
厲魄站在最側，獨臂空懸，但身姿挺拔如松，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非但沒有減損其威勢，反而更添悍勇。他代表著地府軍方最堅實的力量。
我看著他們四人，心中稍安。有他們在，地府亂不了。
“召諸位前來，是有一事宣布。”我開門見山，聲音平靜，“朕，不日將返回陽間一段時日。”
此言一出，四人皆是一怔，除了玄陰眼神微動似乎有所預料，其他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抬手止住他們的疑問，繼續道︰“地府初定，然根基未穩，仍需精心治理。朕不在期間，幽冥政務，需托付于諸位。”
我的目光首先看向厲魄︰“厲魄。”
“末將在！”厲魄上前一步，獨臂抱拳。
“朕命你，總領軍務，為武官之首。凡地府一應軍事調動、防務部署、將領考核，皆由你統籌決斷，直接對朕負責。”我沉聲道。
厲魄資歷或許不如那位鎮獄老，但他是我絕對的心腹，從東境就跟著我一路殺出來的，軍功赫赫，更手握鎮淵軍，雖已拆分，但余威和骨干仍在，還有忘川防線兩大實權。有他坐鎮軍方，足以壓下任何不同的聲音。鎮獄那人，有些小心思，但大局上不糊涂，有厲魄這尊殺神在上面壓著，他翻不起浪。
“末將領旨！必不負陛下重托！”厲魄聲音鏗鏘，沒有任何猶豫。他明白這份信任的重量，也明白其中的責任。
我的目光轉向墨鴉︰“墨鴉。”
“臣在。”墨鴉微微躬身，姿態優雅。
“朕命你，統籌政務，為文官之首。凡吏治、財政、民生、律法諸事，由你會同各部長官商議決斷。”我看著他，“你出身鎮淵軍，軍中袍澤皆是你之後盾。如今朝堂之上，新晉官員眾多，他們富有活力，卻也可能心思活絡。該如何引導、掌控，朕相信你有分寸。”
墨鴉微微一笑，笑容里帶著一絲銳利︰“陛下放心。臣知道該怎麼做。軟的硬的，臣都略懂一些。”他這話意味深長，既是說給文官听的，也是說給我听的。
我點點頭，最後看向夜梟︰“夜梟。”
夜梟無聲上前一步，如同鬼魅。
“你的職責不變，但範圍需擴大。”我盯著他，“朕要你的眼楮，盯著這酆都，盯著這地府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無論文武！朕允許你先斬後奏之權，若遇緊急情況，可持朕之手令，調動少量禁軍配合。你的任務只有一個︰確保朕離開期間，地府上下，無人敢陽奉陰違，無人敢結黨營私，無人敢禍亂朝綱！”
我將一面漆黑的、刻著“幽冥監察”四字的令牌遞給他。這是我能給他的最大權限和信任。
夜梟接過令牌，沒有多余的話，只是重重點頭，身影似乎更加融入陰影之中。有他在暗中監察，墨鴉手中便多了一把無比鋒利的刀，足以讓任何心懷不軌者寢食難安。
最後，我的目光落在了玄陰身上。
“玄陰。”
“臣在。”玄陰上前，神色平靜。
“朕命你，”我緩緩道，“代朕監國。”
這話一出，連墨鴉和厲魄都微微動容。監國之權，非同小可！這意味著在我不在時，玄陰擁有地府最高的決策權，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代表我的意志。
我選擇玄陰，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厲魄和墨鴉都是我絕對的心腹，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出身鎮淵軍，軍人思維較重，行事更偏向剛猛直接。處理軍務、震懾宵小他們是好手，但總攬全局、平衡各方勢力，需要更細膩的政治手腕和更超然的立場。
而玄陰不同。他本是酆都大帝派出的特使，精通政務，熟悉地府舊的運行規則，同時又在我崛起于東境時被我徹底收服，發過誓效忠于我。他既有政治家的圓融與智慧，又因早期的經歷而對我心存敬畏與感激。由他坐鎮中央，剛柔並濟，既能貫徹執行我的政策，又能靈活處理各種突發狀況，平衡厲魄和墨鴉可能帶來的“硬”的影響。
“厲魄掌軍，墨鴉治文，夜梟監察于暗。”我看著玄陰，也看著另外三人，“而你，玄陰，坐鎮中樞，統籌協調。遇有大事不決，你四人可共議之，若仍無法決斷，再以秘法傳訊于朕。”
我環視他們︰“如此安排，諸位可明白？可有異議？”
四人沉默片刻，互相看了一眼，最終齊齊躬身︰“臣等明白！謹遵陛下旨意！必竭盡全力，護佑幽冥，恭候陛下歸來！”
“好！”我滿意地點點頭，“明日朝會，朕會當眾宣布。”
第二天，森羅殿大朝。
當我宣布將暫返陽間，並任命玄陰代朕監國，厲魄總領軍務，墨鴉統籌政務時，朝堂之上果然響起一片壓抑的嘩然和議論聲。尤其是玄陰的監國之職，讓許多老臣面露驚疑，畢竟玄陰之前並非我的核心嫡系在他們看來）。
但我只是淡淡一句“朕意已決”，便壓下了所有議論。當我目光掃過，看到厲魄那殺氣隱隱的眼神、墨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想到夜梟可能就在某處陰影里盯著時，所有官員都明智地閉上了嘴，躬身領旨。
我又補充道朕只是回去處理一些陽間私務，並非長久離去，地府一應事務照舊，若有急事，可通過玄陰卿稟報。
安排好一切，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退朝後，我便不再耽擱，與早已收拾停當、迫不及待的齊天等人匯合。
離開帝宮，沒有驚動太多人，我們一行五人便悄然踏上了返回陽間的路。
沒有選擇飛行，而是如同來時一般，步行。也算是一種對這片自己親手打下的江山的最後巡視吧。
冥界風光依舊荒涼黯淡，但比起初來時的混亂與肅殺，明顯多了幾分秩序與生氣。沿途偶爾能遇到巡邏的陰兵，看到我們這支奇怪的組合尤其是有齊天和黑疫使這兩個氣息迥異的家伙），都會緊張地戒備，但在認出我之後，無不驚愕萬分，慌忙跪地行禮，目送著我們遠去。
走了大半天，齊天就開始不耐煩了，抓著耳朵抱怨︰“喂，小子！你都當上這勞什子大帝了，就不能有點排面？直接在這酆都城里撕開個口子，biu一下直接回陽間不行嗎？非得用腿量？這破地方有啥好看的？”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的大聖爺哎！您老人家說得輕巧！之前冥界為什麼漏洞百出？就是因為到處是隨意爆發的鬼門關，加上天庭西天動不動就撕開蒼穹打進來，後來你們不也是直接破開空間過來的嗎？現在的冥界天空，就跟個打滿補丁的破布差不多！工部和那些擅長陣法的大鬼們好不容易才勉強修補完，您就行行好，別再給我捅婁子了行不行？咱們老老實實走正規通道，安全第一！”
齊天被我一頓搶白，噎得直翻白眼，嘟囔著“麻煩”、“規矩真多”，但也沒再堅持，只是走得更快了些，把郁悶發泄在了腳程上。
黑疫使在一旁發出沙啞的嘲笑聲。趙雲則依舊沉穩，和甦雅一邊走，一邊偶爾低聲交談幾句，欣賞著如果冥界景色能稱得上欣賞的話）這別樣的“風光”。
又行了一日多，那座巍峨聳立、散發著亙古蒼涼氣息的鬼門關，終于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巨大的關門如同洪荒巨獸的口，吞吐著陰陽兩界的氣息。關前鬼影綽綽，都是等待通關或者執行公務的陰差鬼吏。
看到我們這一行明顯不是普通陰魂的隊伍靠近，把守關門的鬼將立刻警惕起來，帶隊上前盤查。
但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感受到那股即便刻意收斂也難以完全掩蓋的帝氣時，臉色瞬間煞白，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聲音顫抖︰“末……末將不知大帝駕臨！沖撞聖駕，罪該萬死！”
他身後的陰兵們也嘩啦啦跪倒一片。
我擺了擺手︰“起來吧，朕此行低調，不必聲張。開啟關門，朕要回陽間。”
“是是是！末將遵旨！”那鬼將連忙爬起來，手忙腳亂地命令手下開啟那沉重無比、刻滿了符文的巨大關門。
嘎吱吱——！
沉重的開門聲回蕩在荒原上。門後，不再是冥界的景象，而是一片旋轉扭曲、光怪陸離的混沌色彩，那是陰陽兩界的縫隙。
“恭送大帝！”鬼將和陰兵們再次跪倒。
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片深沉、遼闊、承載了我太多血火與責任的幽冥大地，心中感慨萬千。
“走了。”我深吸一口氣，對身邊的伙伴們說道。
“回家咯！”齊天第一個迫不及待，嗖的一聲就竄進了那光怪陸離的通道口。
“嘖，猴急。”黑疫使嘀咕一句，黑袍一展，也飄了進去。
趙雲對那鬼將微微頷首示意，然後對我抱拳︰“安如兄，請。”
我點點頭，拉起甦雅的手。
甦雅對我嫣然一笑，眼中也充滿了對回家的期待。
我們兩人並肩，最後邁步，踏入了那旋轉的混沌光芒之中。
身後，沉重的大門緩緩閉合，將幽冥地府暫時關在了身後。
前方，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