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我反手握住他冰冷刺骨的手腕,那觸感像握住一段朽木,死亡的寒意直透骨髓,“他在哪?秦廣王…此刻藏身何處?!”
    大帝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動了一下,嘴角竟扯出一個極其微弱、帶著無盡諷刺的弧度,聲音低若游絲,卻清晰地刺入我耳中︰
    “…化身…‘判官…陸吾’…燈下黑…藏身…寒冰…獄…原…”
    寒冰獄原!那個傳說中連魂魄都能凍裂、連酆都律法都難以完全覆蓋的絕地邊緣!好一個秦廣王,好一個天庭暗子!
    “陛下,還有何示下?臣…” 看著那枯槁面容上迅速彌漫的死氣,我喉頭像是被無數冰冷的荊棘堵住,後面的話再也問不出。
    “示下?” 大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干澀喑啞,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解脫,“咳咳…安如…朕…快不行了…”
    他喚了我的本名,在這森冷死寂的寢殿深處,這聲私密的稱呼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所有君臣的壁壘。
    “但…朕…很高興…” 他渾濁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竟奇異地透出一點溫和的光,像即將沉入永夜的夕陽最後投下的一抹余暉,“能在…徹底…歸于…寂滅之前…看到你…看到…掀天…的火種…在地府…燃起…”
    他喘息著,枯瘦的身體在寬大的帝袍里顯得空蕩蕩,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只是…安如…你…還不夠強…” 他艱難地搖頭,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你的力量…你的…根基…在這盤…以三界為棋…的…大局里…依舊…渺小…如塵…甚至…像個…掙扎的…配角…”
    “所以…” 他那只枯爪般的手,猛地爆發出最後一點力氣,死死反扣住我的手腕!一股微弱卻精純無比、帶著浩瀚幽冥氣息的金色流光,驟然從他掌心涌出,順著我的手臂經脈,蠻橫地沖入我的體內!
    轟!
    仿佛一顆冰冷的太陽在丹田炸開!那並非磅礡的力量洪流,而是…一種本質的烙印,一種權柄的碎片!冰冷、沉重、帶著幽冥最本源的死寂與威嚴,瞬間與我體內躁動的人皇氣、左臂蠢蠢欲動的血晶魔氣狠狠踫撞、撕扯!
    “呃啊——!” 劇痛讓我眼前發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別…抗拒…” 大帝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一種透支生命的急促,“朕…這點…殘存的…帝氣…所剩…無幾…咳咳…但…至少…能讓你…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螻蟻…給你…一點…真正…反抗…掀翻…這棋盤的…本錢…”
    他枯槁的臉上露出一絲極淡、近乎自嘲的笑,看著自己掌心涌出的那縷越來越細、越來越黯淡的金色光流,如同看著自己流逝的生命。
    “收…好…安如…”
    “陛下!” 我感受著體內三股力量前所未有的激烈沖突與強行融合帶來的撕裂痛楚,看著他那迅速灰敗下去的面容,一種巨大的悲愴和難以言喻的沉重堵在胸口,幾乎窒息。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吐不出。
    “噓…” 大帝那只輸送帝氣的手終于無力地垂落,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微微擺了擺另一只手,阻止了我可能出口的任何話語。眼神已經徹底渙散,聲音低弱得幾乎听不見,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明日…朝會…朕…會上朝…”
    我瞳孔驟縮!他這個樣子,如何上朝?!
    “只有…朕…坐在…那位置上…” 他嘴角似乎想扯動一下,最終只形成一個極其微弱的弧度,“那些…魑魅魍魎…那些…牆頭草…才會…瞬間…安靜…下來…這…朝堂…才…不會…馬上…分崩…離析…”
    他枯竭的目光最後一次聚焦在我臉上,帶著一種托付一切的深意︰
    “…這…就當是…朕…最後…能為你…做的一點…小事…一份…小禮物吧…”
    他頓了頓,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以後…的酆都…這…偌大的…地府…就…托付…給你了…安…如…”
    最後一個字,輕飄飄地落下,如同嘆息。
    寢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帝榻上那具枯槁身軀微弱的、幾乎不可聞的呼吸聲,證明著這位曾經主宰幽冥億萬載的至尊,尚未徹底離去。他閉著眼,臉上竟奇異地帶著一絲近乎滿足的平靜。
    我站在原地,體內三股力量還在沖撞,帝氣帶來的冰冷烙印灼燒著神魂,左臂的魔紋在皮膚下不安地扭動。看著榻上那盞即將徹底熄滅的燈,巨大的、無言的情緒如同冰冷的冥河之水,將我徹底淹沒。
    我緩緩地、極其沉重地,單膝跪地,對著那沉寂的帝榻,深深叩首。額頭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再起身時,臉上已無悲無喜,只有一片沉凝如鐵的冰寒。
    轉身,厚重的殿門在身後無聲地合攏,隔絕了那最後一絲微弱的氣息。
    殿外,濃郁的幽冥死氣撲面而來。酆都城依舊在遠處無聲矗立,森羅殿的輪廓在灰暗的天幕下顯得陰森而壓抑。
    酆都城的陰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亡魂低語般的嗚咽,狠狠撲在臉上。我站在帝寢殿的高階上,體內三股力量——人皇氣的奔涌、血晶魔紋的灼熱、帝氣烙印的冰冷——在丹田激烈沖撞、撕扯,每一次震蕩都牽扯著神魂深處那大帝最後饋贈的冰冷權柄碎片。昨夜那枯槁的身影、破碎的囑托、托付帝氣的決絕,如同烙印燙在眼底。
    一夜無眠。
    當第一縷比冥河還幽暗的“光”勉強刺破酆都上空厚重的死氣雲層時,森羅殿前巨大的廣場上,氣氛壓抑得如同實質的鉛塊。
    沒有十殿閻羅的儀仗。
    昔日象征地府最高權力的十道位置,如今空空蕩蕩,如同被硬生生剜去的血肉。泰山王叛亂,楚江王、卞城王、都市王殘部響應,其余的不是附庸天庭西天,便是早已在暗流中尸位素餐、如今徹底龜縮不出。整個酆都朝堂的權力架構,被硬生生從中樞撕裂開來。
    廣場上肅立的,是各司惶恐不安的判官、品階不一的鬼帥、戰戰兢兢的陰差,以及拱衛在四周、甲冑森嚴卻眼神閃爍的酆都禁衛。他們的隊列不再整齊,目光游移不定,彼此間充斥著猜忌與恐懼。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末日將臨的氣息。帝宮爆炸、大帝重傷或被囚的流言早已如同瘟疫般蔓延,而十殿閻羅的集體缺席,更是讓這流言有了近乎鐵證的支撐。每一個角落都藏著審視、算計,以及更深沉的絕望。
    轟隆!
    沉重的森羅殿門,在陰力的驅動下,帶著遲滯的呻吟,向內緩緩開啟。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混合著濃郁的龍涎香與幽冥死氣,如同無形的潮水般洶涌而出,瞬間壓得廣場上所有陰魂鬼將氣息一窒,修為稍弱者更是膝蓋發軟,幾欲跪倒。
    我按劍立于丹陛之下最前端,目光穿透洞開的殿門。
    酆都大帝端坐于森羅寶座之上!
    十二旒通天冠,玄黑繡金滾龍帝袍,一絲不苟。更令人心驚的是他的面色——那是一種極其詭異的、飽滿的、甚至帶著光澤的紅潤!雙目開闔間神光湛然,威嚴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個戰栗的身影。他一手隨意搭在蟠龍扶手上,指尖甚至還在輕輕敲擊著冰冷的龍鱗,發出細微卻清晰可聞的嗒、嗒聲,在這死寂而空曠的朝堂上,如同敲在每一個鬼臣瀕臨崩潰的心弦上。
    只有我知道,這紅潤是燃燒本源、透支最後一點生命換來的短暫輝煌。那神光湛然的眼底深處,是即將徹底崩塌的深淵。每一次指尖的輕叩,都是與消散賽跑的倒計時。
    短暫的死寂後,是參差不齊、帶著巨大惶恐和不確定的朝拜聲浪︰
    “參…參見陛下!陛下…聖壽無疆!” 聲音顫抖,遠不如往日的山呼海嘯。
    “平身。” 大帝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沉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所有雜音。那聲音里听不出絲毫虛弱,只有久居上位的威嚴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他目光緩緩掃過下方,所及之處,所有判官鬼帥無不深深低下頭顱,不敢直視。最終,那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停頓,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托付、期許、以及一絲訣別的沉重——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十殿閻羅何在?” 大帝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九幽寒風刮過空曠的大殿。
    下方一片死寂,無人敢應。
    “泰山王,勾結外魔,禍亂疆土,公然叛逆!” 大帝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帶著雷霆般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判決,“楚江王、卞城王、都市王,附逆作亂,其罪當誅!其余諸殿,或隱匿觀望,或暗通款曲,視朕如無物,視幽冥法度如敝履!”
    冰冷的話語如同重錘,砸在每一個鬼臣的心上。整個森羅殿的溫度驟降,一股源自幽冥本源的恐怖威壓轟然降臨!這威壓直接作用于神魂!剎那間,殿內修為稍弱的判官陰差,直接悶哼一聲,口鼻溢散出絲絲縷縷的魂氣,身形搖搖欲墜。就連幾個修為深厚的鬼帥,也臉色煞白,身體僵硬如鐵。
    “朕,尚在!” 大帝猛地一拍蟠龍扶手,整個森羅殿仿佛都震動了一下!他高大的身影在帝座前投下巨大的陰影,那詭異的紅潤臉龐上,此刻布滿帝王的震怒!“魑魅魍魎,便敢欺天?!”
    “傳旨!” 他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絕對的意志,“凡十殿所屬判官、鬼吏,即刻起,由蕩寇神威神君趙鐵柱節制清查!凡有通敵、怠職、蠱惑人心者,無論品階,無論出身,神魂打入‘無間寒獄’,永世不得超脫!其職司,由神君遴選忠勇干練之士暫代!”
    冰冷的旨意如同無形的絞索,瞬間勒緊了在場每一個判官鬼帥的脖頸。那些搖擺的、觀望的、甚至暗藏禍心的,在這絕對的威壓和殘酷的刑罰面前,瞬間被凍結了所有心思。整個朝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大帝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再次掃過下方。“爾等,” 他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更深的壓迫感,“是欲隨叛逆共赴黃泉,還是…為朕,為這酆都,盡一份臣子本分?”
    短暫的死寂後,是帶著哭腔和極度恐懼的嘶喊︰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效忠神君!絕無二心!” 黑壓壓的身影再次跪倒一片,比之前更加惶恐,也更加用力。
    大帝似乎滿意地微微頷首,那抹妖異的紅潤在他臉上似乎更盛了幾分。“趙愛卿。” 他看向我,聲音恢復了平穩。
    “臣在。” 我跨步出列,單膝跪地,甲葉在空曠大殿中發出唯一的鏗鏘回響。
    “值此危難之秋,卿力挽狂瀾,護持根基,功在社稷。” 大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嘉許,“朕心甚慰。即日起,加封你為‘總攝幽冥平叛諸軍事’,節制酆都及四境一切軍務、民政、刑獄、錢糧!賜‘代行帝權’金印!凡有抗命不遵、貽誤軍機、禍亂朝綱者,無論品階,無論過往,可先斬後奏,生殺予奪!”
    “代行帝權”!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空曠的森羅殿中炸響!跪伏的群鬼身體猛地一顫,連呼吸都停滯了!這不再是兵權,這是將整個幽冥地府的最高統治權柄,在名義上,毫無保留地交到了我的手中!我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針,帶著極致的嫉妒、恐懼和隱藏的怨毒,死死釘在我的背上。這金印,是大帝用生命為我鑄就的權杖,更是將我推向風暴中心、承受所有明槍暗箭的靶心!
    “臣,趙鐵柱,領旨謝恩!定當殫精竭慮,蕩平叛逆,重整乾坤,以報陛下天恩!” 我沉聲應諾,聲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蕩,帶著一種沉凝如鐵的決絕。
    “哈哈哈,算了,朕看到諸卿好似不甚安定?”
    “諸卿,隨朕出殿。” 大帝不再多言,一揮袍袖,當先走下丹陛。步履依舊沉穩,氣度恢弘,仿佛昨夜那個油盡燈枯的老人從未存在。
    群臣如同驚弓之鳥,惶恐不安地簇擁著大帝,走出那高聳入雲的森羅殿大門。
    殿外,是更加廣闊、匯聚了無數陰兵鬼卒、酆都惶惶不安的萬鬼臣民的巨大廣場,以及遠處在死氣中若隱若現的酆都城廓。灰暗的天空下,一片末日般的死寂。
    大帝立于森羅殿前最高的白玉階上,目光如炬,穿透死氣,掃視著下方如同黑色泥沼般涌動不安的臣民。他身上那股源自幽冥本源的帝威,毫無保留地向外擴散開來,如同實質的颶風,席卷整個酆都城!
    “朕的子民!” 大帝的聲音不高,卻蘊含著天地法則般的威嚴,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陰魂的耳畔!“抬起頭來!看著朕!”
    無數惶恐、麻木、絕望的面孔下意識地抬起,億萬道目光匯聚在那道玄黑帝袍的身影上。
    下一刻,讓整個酆都城都為之窒息、為之癲狂的一幕發生了!
    大帝的身影驟然模糊,隨即,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偉岸、其威嚴、其恐怖的金色光影沖天而起!那光影迎風暴漲,瞬息之間,便化作了一尊頂天立地的巨大法相!
    法天象地!
    這尊法相,面容威嚴如獄,正是酆都大帝!他腳踏酆都城,頭頂幾乎要刺破那厚重的死氣雲層!身軀由純粹而磅礡的幽冥帝氣構成,金光璀璨,卻又蘊含著主宰生死、執掌輪回的無上威嚴!無數代表著幽冥法則的玄奧符文在金身表面流轉不息,與整個地府的本源產生著轟鳴般的共鳴!浩瀚的神威如同實質的滅世海嘯,從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籠罩了整個酆都城!
    在這尊撐天拄地的帝皇法相面前,森羅殿如同沙礫,酆都城如同蟻穴!那密密麻麻的陰兵鬼卒、萬鬼臣民,渺小得如同塵埃!
    “大帝!!陛下!!”
    恐懼、震撼、狂熱、絕處逢生的狂喜……無數情緒瞬間引爆了死寂的酆都!山崩海嘯般的呼喊聲浪直沖雲霄!無論之前如何絕望,如何相信流言,在這絕對的力量與幽冥主宰的象征面前,所有的疑慮都被徹底碾碎!億萬陰魂,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按下,齊刷刷地、發自靈魂深處地跪倒下去!整個酆都城,在這一刻,只剩下那尊頂天立地的金色帝影,以及震耳欲聾、仿佛要將幽冥都掀翻的朝拜之聲!
    大帝!依舊是那個執掌幽冥、威凌三界的酆都大帝!所有關于囚禁、操控的流言,在這煌煌神威面前,灰飛煙滅!
    金色的帝影緩緩低頭,那如同日月般巨大的眼眸,穿透空間,帶著足以壓垮山岳的沉重,落在了森羅殿前,站在群臣最前方、渺小如蟻的我的身上。
    “趙鐵柱!” 大帝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滾滾而來,響徹天地!
    我深吸一口氣,迎著那如淵如獄的目光,挺直了脊梁。體內的三股力量在這無上帝威的刺激下瘋狂奔涌、沖突,帝氣烙印的冰冷與血晶魔紋的灼熱幾乎要將經脈撕裂,人皇氣在奔騰中發出不屈的咆哮。
    “朕,觀爾忠勇無雙,臨危受命,挽狂瀾于既倒,護我幽冥根基,功蓋寰宇!” 大帝的聲音帶著一種宣告天地、重塑乾坤的力量,“然!三界傾覆之危已至!天庭西天,視我幽冥為芻狗,欲行清洗!十殿叛逆,引狼入室,禍亂社稷!值此幽冥存亡絕續之秋,朕,需閉死關,以燃帝魂,穩固輪回本源,為吾族爭一線生機!”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在每一個跪拜的陰魂心頭,也敲碎了他們剛剛升起的希望。
    “然!幽冥不可一日無主!此等危局,非大勇大智大毅力者,不可擔此重任!”
    整個酆都城,億萬陰魂,瞬間屏息!一股難以言喻的預感,如同冰冷的電流竄過所有人心頭!
    金色的帝影抬起那足以遮蔽蒼穹的巨大手掌,指向丹陛之下,那在帝威中顯得無比渺小卻站得如同標槍般筆直的身影。
    “蕩寇神威神君,總攝幽冥平叛諸軍事,代行帝權者——趙鐵柱!”
    每一個字,都如同混沌初開的驚雷!
    “爾有擎天撼地之志!有挽天傾覆之能!更有掀翻這三界不公枷鎖之無上膽魄!朕,以幽冥億兆生靈為念,托爾以社稷重器!”
    巨大的金色手掌,帶著沛然莫御、仿佛整個幽冥的重量和期望,緩緩落下,懸停在我的頭頂上空。
    “即日起——”
    大帝的聲音,如同開天闢地的洪鐘,響徹寰宇,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終結,和一個以血與火鑄就的新時代的開端︰
    “趙鐵柱,即為新任——”
    “酆都大帝!”
    轟!!!
    整個酆都城,陷入了死一般的、真空般的寂靜。連那億萬陰魂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連那呼嘯的陰風都凝固了。
    億萬道目光,從四面八方,帶著無與倫比的震撼、茫然、難以置信、極致的嫉妒、深沉的恐懼、以及一絲絕境中抓住浮木的狂喜……死死地、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釘在了我的身上!
    下一刻,那頂天立地的金色帝影,如同燃盡的星辰,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收縮、消散。那無邊的威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最終,金光徹底湮滅,只剩下森羅殿前,那玄黑帝袍的身影,依舊挺立。
    只是,那詭異的紅潤,如同被瞬間抽干,從他臉上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耗盡一切、灰敗到極致的死白。他高大的身軀微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隨即被一股無形的意志強行穩住。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深邃如九幽寒潭,里面是托付江山的沉重,是點燃燎原之火的期許,是…終于可以卸下萬古重擔的、如釋重負的疲憊。他的嘴唇,極其輕微地開合了一下,沒有聲音,但我清晰地“听”到了那無聲的兩個字︰
    “…安如…”
    然後,他緩緩轉身,在無數道或呆滯、或驚駭、或復雜到極致的目光注視下,步履沉穩得如同丈量過一般,一步步,走回那象征著至高權力、也象征著無盡孤寂的森羅殿深處。
    沉重的殿門,在他身後,帶著一聲仿佛來自遠古的嘆息,緩緩合攏。
    隔絕了生死,也隔絕了一個時代。
    只剩下我。
    站在空曠、冰冷、仿佛被整個幽冥孤立的丹陛之上。
    腳下,是億萬跪伏、心思各異的臣民。
    身後,是緊閉的、吞噬了最後一位古帝的森羅殿門。
    體內,是三股激烈沖突、幾乎要將我撕裂的力量,左臂魔紋灼熱如烙鐵,額前帝氣烙印冰冷刺骨,人皇氣在奔騰咆哮。
    新任酆都大帝。
    我抬起頭,望向那灰暗壓抑、死氣沉沉、危機四伏的酆都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