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山風卷過亂石灘，發出嗚咽般的哨音，仿佛是無數亡魂在低語。時間在高度緊繃的神經和冰冷的等待中緩慢流逝。月光艱難地透過扭曲的樹影，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如同鬼爪般的暗影。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黎明前最黑暗、陰氣最盛的那一刻——
來了！
最先感應到的是齊天，他毛茸茸的耳朵猛地豎起，眼中金芒暴漲，無聲地朝我們打了個手勢。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帶著一絲高高在上、冰冷秩序感的能量波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顆小石子，瞬間被我們布下的“天羅地網”捕捉到。
這股能量並非來自地府，而是來自…天上！帶著天庭特有的那種“格式化”過的仙靈氣息，卻又夾雜著一絲處理“髒活”的、不易察覺的陰冷。
目標沒有直接出現在亂石灘上空，而是異常謹慎地落在了老鴉坳外圍的山脊上，似乎在觀察。
“嘖，還挺小心。”黑疫使的意念帶著冰冷的嘲諷在我腦中響起。
“正常，”我以神識回應，“清道夫嘛，第一要務是確保自身安全和任務隱蔽。”
那道氣息在山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確認這里“異常”的真實性以及是否有“同行”捷足先登。我們制造的幻象和陰氣泄露點完美地發揮了作用，那絲絲縷縷模擬出的亡魂怨念，在甦雅的幻霧中顯得無比“自然”，足以騙過這種級別的探查。
終于，那道氣息動了。它沒有選擇飛行，而是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山脊滑下，借助地形和陰影的掩護，朝著亂石灘的核心區域——也就是齊天制造的“鬼門松動點”快速接近。
月光短暫地照亮了來者的身影。
一個…童子？
身高不過五尺，穿著一身漿洗得有些發白的、制式化的灰色道袍，梳著兩個總角，面容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唇紅齒白，但那雙眼楮卻毫無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種麻木的、如同執行程序的空洞。他手里提著一盞樣式古樸、散發著微弱青光的燈籠，燈籠的光暈似乎能驅散周圍的陰氣怨念，形成一小片“淨化”區域。他腰間掛著一塊小小的玉牌，上面隱約刻著一個“巡”字。
巡天童子！
天庭最低級的“清道夫”之一，專門負責處理下界一些不太重要但又需要“擦屁股”的“異常泄露點”，比如這次被我們偽造的“小規模鬼門松動”。
果然，天庭對這種“小問題”的重視程度有限，只派了個最低級的“清潔工”。這正合我意！級別不高，容易拿下，而且知道的“內部流程”和“掩蓋方式”未必少！
巡天童子毫無防備地踏入了亂石灘的核心區域。他提著燈籠，青光照耀下，那些模擬出的亡魂怨念如同遇到克星般發出“嗤嗤”的哀鳴，迅速消散。他空洞的目光掃視著地面幾處最明顯的“泄露點”，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評估“破損”程度和修復所需的“材料”。
就是現在！
“動手！”我心中意念狂吼！
早已蓄勢待發的趙雲，如同蟄伏的獵豹，瞬間從一塊巨石的陰影中暴起！沒有驚天動地的怒吼，只有撕裂空氣的銳嘯！龍膽亮銀槍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銀白閃電，速度快到極致，精準無比地刺向巡天童子提燈的手腕！
“呃？！”巡天童子那麻木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驚愕，他完全沒料到會在這里遭遇襲擊！倉促間，他本能地想提起燈籠格擋，同時催動腰間的玉牌。
然而，太晚了！
趙雲的槍，太快！太狠！太準！
“噗嗤！”
銀槍精準地貫穿了巡天童子持燈的手腕！那盞散發著青光的燈籠脫手飛出，青光瞬間黯淡下去。
“啊——！”巡天童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手腕處並沒有鮮血流出，只有絲絲縷縷淡金色的仙靈氣息逸散出來。
就在他劇痛分神、玉牌的防護光芒剛剛亮起的剎那——
“嗡！”
整個亂石灘的地面猛地一震！無數道灰敗的、帶著死亡寂滅氣息的鎖鏈，如同從地獄深淵探出的鬼爪，瞬間從四面八方破土而出！正是黑疫使埋下的枯寂本源陷阱！這些鎖鏈無視了巡天童子身上那層微弱的玉牌護光，如同毒蛇般纏繞而上，瞬間將他捆成了一個人形粽子！鎖鏈上附帶的枯寂之力瘋狂侵蝕著他體內的仙靈氣息，讓他痛苦地蜷縮起來，連慘叫聲都變得嘶啞無力。
“ … …誰…大膽…”巡天童子掙扎著，眼中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他這種底層小吏，何曾經歷過如此凶悍精準的伏擊？
“收！”黑疫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面前，指尖一點灰芒沒入巡天童子眉心。後者身體猛地一僵，眼神迅速渙散，掙扎的力道也消失了，只剩下痛苦的抽搐。
與此同時，齊天也解除了對陰氣和怨念的模擬控制，金箍棒桿在他手中縮小，他一個閃身掠到那盞掉落的燈籠旁，一腳將其踩滅，防止它發出什麼警報信號。
甦雅迅速打出幾道符 ，水光流轉，將此地因戰斗而略微紊亂的氣息和能量波動再次撫平、掩蓋。
從趙雲暴起發難，到黑疫使鎖鏈纏繞、枯寂之力侵蝕壓制，再到齊天踩滅燈籠、甦雅善後…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三息！
快！準！狠！配合得天衣無縫！
剛才還帶著一絲高高在上、麻木執行任務的巡天童子，此刻已經如同一灘爛泥般被枯寂鎖鏈捆縛著，癱倒在冰冷的亂石地上，眼神渙散，仙靈氣息被枯寂之力侵蝕得不斷逸散，發出痛苦的“ ”聲，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們幾人從各自的潛伏點走出，圍攏過來。
齊天用腳尖踢了踢癱軟的巡天童子，滿臉鄙夷︰“呸！天庭就派這麼個玩意兒來‘擦屁股’？真他娘的摳門！”
黑疫使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捏住巡天童子的下巴，強迫他渙散的眼神聚焦到自己冰冷的灰眸上︰“小東西，現在…我問，你答。敢有半點猶豫或者撒謊…”他指尖一縷更加精純的枯寂氣息縈繞，帶著毀滅性的威脅，“貧僧保證，讓你嘗嘗比魂飛魄散更‘有趣’的滋味。”
巡天童子感受到那純粹的寂滅之意，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中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他這種底層小吏，意志力遠不如那些天兵天將。
我站在一旁，體內淵海境的力量緩緩平息，看著眼前這個輕易到手的“獵物”，心中卻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
天庭的反應速度，派出的級別…都印證了我們的猜測。地府的亂子，他們果然在極力掩蓋！而且，似乎對這種“小漏洞”的處理，已經形成了一套標準化的流程，連巡天童子這種底層都能執行。
“第一個問題，”黑疫使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是誰派你來的？任務指令是什麼？關于老鴉坳的‘掩蓋’，具體怎麼做？”
巡天童子嘴唇哆嗦著，在枯寂之力的侵蝕和死亡的威脅下，他最後一絲抵抗意志也崩潰了，斷斷續續、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是…是通…通幽閣…虞…虞大人的指令…說…說此地…陰氣異常泄露…可能…可能連通…不…不穩的陰域縫隙…命…命我速來…‘修補’…並…並抹除…所有…目擊者…記憶…”
通幽閣！虞大人！果然還是虞小曼留下的那個攤子！雖然虞小曼死了，但她建立的這套為天庭服務的“人間代理”機構似乎還在運轉！這個“虞大人”…是新的代言人？還是通幽閣的某個高層？
“修補？怎麼修補？”黑疫使追問，指尖的灰芒更盛。
“用…用‘淨塵符’…封…封印泄露點…再用…‘忘憂散’…給…給那些凡人…洗…洗去記憶…”巡天童子艱難地回答。
“關于地府！”我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額間的共工血晶似乎感應到我的情緒波動，傳來一陣輕微的悸動，“你們通幽閣，或者說天庭！最近是不是在插手地府事務？！地府的大亂，是不是你們搞的鬼？！”
听到“地府大亂”四個字，巡天童子渙散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恐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麼禁忌！
“不…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他瘋狂地搖頭，枯寂鎖鏈勒得他仙體都開始出現裂痕，“那…那是…上面…大人物…的事…我…我只負責…擦…擦這種小…小…”
他的話戛然而止！
不是因為不說，而是因為——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到凍結靈魂、仿佛來自九幽最深處的恐怖威壓，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這股威壓之強，遠超司祿星君！它並非直接攻擊我們，而是如同無形的巨網，瞬間籠罩了整個老鴉坳！空氣仿佛凝固成冰，連齊天制造的陰風都停止了呼嘯，甦雅的幻霧劇烈波動幾乎潰散，黑疫使的枯寂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巡天童子在這股威壓降臨的瞬間，眼中最後一點光芒徹底熄滅，仙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機，迅速變得灰敗、干癟，最後“噗”的一聲，化作一蓬飛灰，連帶著黑疫使的鎖鏈都寸寸斷裂！
我們四人如遭重擊，齊齊悶哼一聲，氣血翻涌，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恐怖威壓死死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一個冰冷、漠然、仿佛不帶任何人類情感的聲音，如同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
“螻蟻…也敢窺探九幽？”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心髒！
“操他姥姥的！什麼東西？！”齊天最先爆發出怒吼，他性格暴烈，最受不得這種壓制。即便妖力被鎖，那不屈的戰意依舊在燃燒！他猛地抬頭，眼中金芒幾乎要噴薄而出，雙手虛握，金箍棒桿瞬間顯化，帶著他全身殘存的力量和滔天的怒意，朝著那威壓降臨的虛無之處，狠狠一棍搗去！
“給俺老孫滾出來！！”
一道凝練如實質的赤金色妖火，如同逆流而上的流星，撕裂凝固的空氣，帶著焚滅一切的凶威，悍然撞向那無形的威壓源頭！
然而——
那道足以焚江煮海的妖火，在接觸到那片虛無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亙古不化的玄冰！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能量的對沖。
只有“嗤”的一聲輕響。
如同燒紅的烙鐵被丟進了冰水。
那道凶悍的赤金色妖火，就那麼無聲無息地…熄滅了。連一絲漣漪都沒有蕩起，仿佛從未存在過。
齊天如遭重錘，悶哼一聲，踉蹌後退一步，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駭然！他全力一擊，竟如此輕易地被湮滅了？！
“走！！”
我幾乎是嘶吼出來！這股力量絕非我們現在能夠抗衡！留在這里，只有被碾成齏粉的下場！沒有任何猶豫，我強行催動淵海境的力量，人皇氣如同熔爐般在體內爆發，暫時沖開了一絲禁錮，一把抓住身邊搖搖欲墜的甦雅！
“撤！！”黑疫使反應也快得驚人，枯寂本源瞬間回收，化作一層薄薄的灰色護盾籠罩自身，同時一腳將還在試圖站穩的趙雲踹向我和甦雅的方向！
趙雲借力穩住身形，龍膽槍在地上一撐，毫不猶豫地轉身，槍尖劃出一道銀弧開路︰“走這邊！” 他指向一處幻霧相對稀薄、通往山谷更深處的縫隙。
我們四人，如同被猛虎追殺的羚羊，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著趙雲指引的方向亡命奔逃！身後，那股冰冷徹骨的威壓如同附骨之蛆，緊緊跟隨，仿佛在戲謔地看著我們徒勞的掙扎。它沒有追擊，沒有攻擊，僅僅只是那無處不在的威壓，就讓我們感覺靈魂都要被凍結！
一路狂奔，不敢回頭！穿過嶙峋的怪石，踏過冰冷的溪流，撞開攔路的枯藤，直到徹底沖出老鴉坳的範圍，沖下棲霞山，重新回到那輛破舊的面包車里，那股恐怖的威壓才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車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我們粗重如同破風箱的喘息聲。
齊天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刺耳的鳴叫︰“他媽的！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地府里的閻羅王也沒這麼邪門吧？！”
黑疫使臉色灰敗，捂著胸口，枯寂本源似乎受到了某種沖擊，氣息有些不穩︰“九幽…那聲音說的九幽…恐怕不是我們認知的普通地府…而是更深層、更禁忌的存在…天庭和西天的手，伸得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還要可怕！”
趙雲緊握龍膽槍，指節發白，眼神銳利中帶著一絲後怕︰“那股力量…非戰之罪。非我等當前所能抗衡。”
甦雅臉色蒼白，緊緊抓著我的手臂，聲音帶著顫抖︰“安如…我們…”
我靠在冰冷的車窗上，感受著體內翻江倒海的氣血和額間血晶不安的悸動，看著窗外漸漸泛白的天空，那看似寧靜祥和的晨曦，此刻在我眼中卻充滿了令人窒息的虛假和恐怖。
“看到了嗎？”我的聲音干澀沙啞，“這就是他們掩蓋的真相背後，潛藏的冰山一角…僅僅是窺探，就引來了這等存在的警告。地府之亂，絕非小事！它牽扯到的，可能是動搖三界根基的恐怖陰謀！”
我猛地坐直身體，目光掃過車內每一個同伴的臉，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決絕︰“秦空靠不住，第七處可能被滲透。暗河的篩查只能觸及表象。釣魚釣到個蝦米，卻引來了深海巨獸的注視…常規手段，已經沒用了！”
“你想干什麼？”甦雅立刻察覺到了我的意圖，聲音帶著驚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一字一頓，斬釘截鐵，“我要去地府！親自去！去那個混亂的源頭，看看天庭和西天，到底在那里搞什麼鬼！”
“你瘋了？！”齊天猛地扭頭，金楮火眼瞪著我，“剛才那股威壓你沒感受到？那玩意兒就在下面！你下去就是送死！”
“安如兄，萬萬不可！”趙雲也急了，“地府凶險莫測，如今更是大亂，孤身前往，十死無生！”
黑疫使沉默著，灰色的眸子深深地看著我，似乎在評估我的決心和生還的可能性。
“我必須去！”我迎上甦雅盈滿淚水的眼楮，語氣不容置疑，“那股威壓只是警告，它沒有直接碾死我們，說明它可能受限于某種規則，或者…它暫時還無法完全降臨人間！地府雖然亂了，但肯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縫隙和機會！只有深入其中，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找到他們的弱點！否則，我們永遠只能被動挨打，永遠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他們掀起的滔天巨浪，把整個人間都徹底淹沒！”
我抓住甦雅的手，感受到她的冰涼和顫抖︰“甦雅，相信我。我有淵海境，有人皇氣，有血晶…雖然是個隱患，但關鍵時刻或許能保命。我不會蠻干，我會找到相對安全的‘入口’，我會小心再小心。”
車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壓抑，沉重。
最終，是黑疫使打破了沉默。他長長地、帶著枯寂氣息地嘆了口氣︰“罷了…攔不住你。本座也受夠了被人當棋子耍，當螻蟻踩的滋味。既然你要去九幽探路…那貧僧也不能閑著。”
他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和決絕︰“枯寂本源與寂滅相連，西天對此道研究最深。貧僧這次，去西天！不是偷師，是…明搶！去雷音寺虛境，去他們藏經閣最深處，看看能不能找到關于枯寂、關于寂滅、關于九幽的只言片語！或許…能找到克制那股力量的方法！” 這幾乎是自殺式的宣言！
齊天煩躁地抓了抓頭上的毛，呲著牙︰“媽的！一個兩個都瘋了！行！俺老孫也不在這破地方待了！金箍棒碎片！俺去把剩下的碎片都找回來！沒有全盛實力，下次再遇到這種玩意兒，連跑都跑不掉！” 他看了一眼甦雅和趙雲，“你們倆…”
“我和子龍，追查通幽閣！”甦雅擦掉眼淚，眼神變得無比堅定，“那個‘虞大人’！還有通幽閣的殘余勢力！他們既然是天庭在人間的爪牙，負責掩蓋這些‘小漏洞’，就肯定知道更多內幕！甚至可能知道安全進入地府的‘後門’！我們順著這條線，挖下去！”
趙雲重重點頭︰“末將誓死保護甦雅姑娘，追查通幽閣余孽，為安如兄探明前路！”
分工已定，再無多言。一種悲壯而決絕的氣氛在車內彌漫。我們都知道，接下來的路，將各自踏入更加凶險的深淵。
車子沉默地駛回我們的城市。沒有告別，沒有多余的言語。回到那間小小的咨詢室，各自默默收拾著必要的物品。
齊天扛著他的不銹鋼桿子，第一個離開，身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中，只留下一句︰“小子，別死在地府里！等俺老孫找回棒子，下去撈你！”
黑疫使背著他那個裝著打碟機和枯寂蓮華的黑匣子，灰袍飄動，也很快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枯寂氣息。
甦雅和趙雲也離開了，帶著暗河最新的指令和通幽閣的線索，踏上了追查之路。
小小的咨詢室，瞬間變得無比空曠、冰冷。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著窗外漸漸熱鬧起來的城市，車水馬龍，人聲喧嘩。這凡俗的煙火氣，此刻卻讓我感到一種深深的隔閡和沉重。
休息了一天一夜，強行將狀態調整到所能達到的最佳。第二天，天色微明。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城市邊緣一處廢棄已久的垃圾填埋場。這里陰氣深重，怨念淤積，是相對容易撬開陰陽縫隙的地方。
站在一處散發著腐臭氣味的土丘上，我閉上眼，回憶著齊天曾經描述過的、關于地府氣息和空間波動的種種特征。他是真正大鬧過地府的存在。
淵海境的力量緩緩運轉，人皇氣在經脈中流淌，撫平躁動。額間的共工血晶似乎也感應到了我的意圖，傳來一陣陣冰冷而興奮的悸動。我雙手掐訣，口中念誦著齊天教給我的、拗口而古老的妖文法咒，每一個音節都牽引著周圍的陰煞怨氣。
漸漸地，我面前的空間開始扭曲、波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股更加純粹、更加冰寒、帶著無盡死寂和混亂囈語的氣息，從那扭曲的中心彌漫開來。空氣仿佛被凍結，腳下的腐土都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黑霜。
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邊緣不斷蠕動、仿佛由無數痛苦靈魂構成的灰黑色漩渦通道，在我面前緩緩成型。通道深處，是無盡的黑暗和扭曲的光影，隱約能听到淒厲的哀嚎和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這就是通往混亂地府的臨時“門”！
我深吸一口氣，那濃郁的死亡和腐朽氣息嗆得我肺部刺痛。回頭望了一眼遠處籠罩在晨曦中、漸漸甦醒的城市輪廓，那里有甦雅的牽掛，有伙伴們的約定，有我發誓要掀翻的這片虛假天空下的一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再猶豫，我眼神一厲，一步踏出，身影瞬間被那扭曲蠕動的灰黑色漩渦吞噬！
冰冷！死寂！混亂！無數亡魂的哀嚎和怨念如同潮水般沖擊著我的神識！
通道在我身後迅速閉合、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廢棄的垃圾場，只剩下刺鼻的腐臭和地面上殘留的、轉瞬即逝的一圈黑色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