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內的空氣，沉重得如同鉛汞。夜叉吐露的真相，如同掀開了歷史最血腥、最悲愴的一角。禹王鼎的裂變，人皇氣的悲歌，龍魂的憤怒，天庭的算計，西天的覬覦…所有的線索，最終都匯聚在那片墨綠色的、咆哮著的、擁有自我意識的“活著的江”上。
它不再是冰冷的器物，不再是單純的目標。它是一個活著的、憤怒的、渴望吞噬血晶以補全自身、掙脫束縛的遠古意志！是三峽龍族最後的不甘，是禹王人皇氣運的絕唱，是這片大地水脈的咆哮！
“喚醒它…與它對話…” 我的低語在溶洞中回蕩，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進入了最緊張的備戰狀態。
陳九調動暗河所有資源，結合夜叉口供和秦空那邊共享的監控數據，反復推演老鷹嘴水域的能量波動規律、天庭夜叉可能的巡邏間隙以及通過水波、漩渦強度、靈氣擾動判斷的目前處于相對“平靜期”的“活江”情緒。
甦雅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專注狀態。她以水系“淨流”符 為基，融入枯寂本源氣息，並嘗試加入一絲我提供的、蘊含微弱血晶氣息的靈力作為“信標”，繪制全新的“共鳴”、“安撫”、“守護”復合符 。黑疫使則以其深厚的枯寂本源，在預設遠離漩渦核心，但處于“活江”感知範圍內的江岸突出礁石的接觸點周圍，布下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寂滅守護陣”，此陣不主動攻擊，卻能在關鍵時刻隔絕內外，抵御精神沖擊和能量爆發。
我則進入最深層次的調息。神識內守，一遍遍梳理著體內奔騰的靈力，安撫著額角那因即將到來的接觸而愈發躁動的血晶。我反復推演著與“活江”意志接觸的可能情景——是狂暴的攻擊？是冰冷的審視？還是貪婪的吞噬？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也必須抓住那渺茫的溝通可能。齊天負責警戒，他那強悍的妖氣如同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外界一切可能的窺探和干擾。
終于，在第四天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根據推演，這是“活江”情緒相對平穩、天庭夜叉巡邏間隙最長的“窗口期”。
老鷹嘴外圍，遠離漩渦的江岸突出礁石。
慘淡的星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江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水腥氣。墨綠色的江水在腳下翻滾咆哮，聲音沉悶而壓抑。黑疫使布下的寂滅守護陣如同一層無形的灰色薄紗，籠罩著這片不大的礁石區域，將外界的氣息和聲響隔絕了大半。
我獨自一人，盤膝坐在礁石最前端，面朝那如同巨獸之口的墨綠色深淵。甦雅繪制的三張核心符 ——一張湛藍如深海、一張灰敗如死寂、一張暗紅如凝血——分別貼在我的額頭、心口和丹田。它們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光芒，形成一層奇異的能量場，將我包裹。
齊天、黑疫使、甦雅、陳九四人，則退守在寂滅守護陣的邊緣，神情凝重，全神貫注。齊天緊握定海針桿，妖氣內斂卻蓄勢待發。黑疫使枯寂本源氣息彌漫，隨時準備激活大陣最強防御。甦雅雙手掐訣，維持著符 的穩定。陳九則緊張地監控著暗河傳來的外圍警戒信息。
“開始吧。”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潮濕的空氣涌入肺腑。緩緩閉上眼楮，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
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出。不再是粗暴的掃描，而是如同最輕柔的觸須，帶著甦雅符 賦予的“淨流”安撫之意和黑疫使枯寂的“守護”之力，緩緩探入那墨綠色的、粘稠如活物的江水中。
嗡——！
神識甫一接觸，一股龐大、混亂、充滿無盡憤怒、不甘和冰冷貪婪的意志洪流，如同決堤的滅世海嘯，瞬間沿著神識鏈接倒灌而來！
轟！！！
腦海中仿佛有億萬雷霆同時炸響！意識瞬間被狂暴的怒潮淹沒！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翻騰的、墨綠色的、由純粹負面情緒和古老意志構成的怒海狂濤！龍族的悲鳴、人皇的嘆息、水脈的咆哮、被鎮壓的屈辱、對天庭的憎恨、對自由的渴望…以及，對那同源水神精血的、近乎本能的、吞噬一切的貪婪！
“呃啊！” 我身體劇烈一震，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貼在心口的“守護”符 藍灰光芒暴漲，勉強抵擋著第一波最凶猛的精神沖擊！額頭的“共鳴”符 瘋狂閃爍，試圖傳遞安撫的信號，但在那滔天怒意面前，如同螢火之于皓月！
太強了！太混亂了！這根本不是對話，是單方面的精神碾壓！
我咬緊牙關，牙齦迸裂，鮮血混合著鐵銹味充斥口腔！金丹瘋狂運轉，所有的神識力量不再試圖溝通，而是如同磐石般死死守住靈台最後一絲清明！同時，我主動引動了額角血晶的力量！
不是對抗，而是…釋放！釋放出一絲精純的、帶著上古水神共工氣息的、冰冷而暴戾的煞氣！
如同在滾沸的油鍋中滴入一滴冷水！
那狂暴倒灌的意志洪流，在接觸到這絲同源煞氣的瞬間，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停頓！那吞噬一切的貪婪本能似乎被這“美味”吸引了注意力，混亂的怒意中出現了一剎那的“聚焦”！
就是現在！
我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由血晶“誘餌”創造的瞬間空隙！所有神識力量，混合著甦雅符 最強的“安撫”意念，如同最鋒利的錐子，悍然刺向那意志洪流的核心！同時，我以神念發出最強烈的、飽含意志的吶喊︰
“吾非敵！吾亦受天庭所迫！吾有共工之血！吾欲掀翻這天！助吾！吾可助汝脫困！重現龍族榮光！復燃人皇氣運！！！”
吶喊如同投入怒海的一顆石子！
短暫的沉寂後，是更加狂暴、更加混亂的反撲！
“謊言！竊賊！掠奪者！” 無數混亂的意念在腦海中嘶吼！墨綠色的怒濤化作無數猙獰的龍形水怪和手持巨斧的人皇虛影，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瘋狂地沖擊著我的神識防線！
！ ！
心口的“守護”符 光芒劇烈閃爍，出現道道裂痕！額頭的“共鳴”符 更是瞬間黯淡無光！丹田的“凝血”符 瘋狂抽取我的靈力，試圖穩固聯系，但杯水車薪！
噗——！
我再也壓制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
“老板！” “安如！” 陣外傳來陳九和甦雅焦急的驚呼！
就在這生死一線之際！
那狂暴攻擊我的意志洪流核心深處，一點微弱卻無比純粹、帶著堂皇正氣與悲憫蒼生之意的金光，猛地掙脫了無盡的憤怒與貪婪的包裹，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驟然亮起！
那是…被污染、被壓制、卻始終未曾徹底磨滅的…禹王人皇氣的最後精粹！它感應到了我吶喊中那“掀翻這天”的決絕意志！感應到了血晶中那源自上古水神的、同樣不屈的暴戾！更感應到了…我神識深處，那屬于凡人的、對命運不屈的抗爭！
“信…汝…” 一個極其微弱、卻如同洪鐘大呂般充滿力量的聲音，直接在我靈魂深處響起！帶著一絲猶豫，一絲試探，更多的…是孤注一擲的決絕！
下一秒！
那點金光猛地爆發！如同初升的朝陽，瞬間驅散了部分墨綠色的陰霾！它化作一道純粹無比、堂皇浩蕩的金色洪流，主動地、決絕地…順著我探入的神識鏈接，逆流而上，沖入了我的體內！
轟——！！！
這一次的沖擊，不再是毀滅，而是…新生！是再造！
那純粹的人皇氣運精粹，如同滾燙的熔岩，瞬間沖入我的四肢百骸！它所過之處，我自身的靈力如同冰雪般消融、重組！經脈被強行拓寬、加固，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骨骼發出 啪爆響，仿佛在被千錘百煉！血液如同沸騰般奔涌，蘊含著前所未有的力量！
最核心的目標，是額角那躁動不安、散發著冰冷煞氣的血晶！
人皇金光如同最鋒利的聖劍，帶著堂皇浩蕩、澤被蒼生的無上意志，狠狠地撞在了血晶之上！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劇烈的沖突在我額頭爆發！血晶中蘊含的共工煞氣瘋狂抵抗、咆哮，試圖污染、吞噬這人皇金光！而人皇金光則如同烈日融雪，以堂皇正氣不斷淨化、中和著那暴戾的煞氣！
這是意志的較量！是上古水神暴戾與禹王人皇仁德的踫撞！更是我自身意志的終極考驗！
“呃啊啊啊——！” 無法形容的痛苦席卷全身！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要被撕裂成兩半！一半冰冷如萬載玄冰，一半熾熱如熔岩地心！腦海中被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志充斥——毀滅！守護！暴戾！仁德！吞噬！澤被！
“守住本心！” 黑疫使的厲喝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
“安如！撐住！” 甦雅帶著哭腔的呼喊傳來！
齊天狂暴的妖氣甚至沖得寂滅守護陣微微波動，但他強行按捺住了！
不能敗！絕不能敗！
白安茹的笑靨、漢王趙王的血戰、項羽劉邦許仙的怒吼、齊天被血洗的花果山、黑疫使枯寂的流亡…一幕幕畫面在痛苦的混沌中閃過！
“掀了這天！！！”
靈魂深處，那貫穿始終的誓言如同不滅的燈塔，驟然爆發出萬丈光芒！
“給我…融！！！”
我發出一聲源自靈魂的咆哮！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執念，在這一刻，全部化為了最純粹的力量！引導著那堂皇浩蕩的人皇金光，對那頑抗的共工血晶，發起了最後的、決定性的沖擊！
嗡——！！！
仿佛宇宙初開的一聲震鳴！
額角那點暗紅的血晶，在人皇金光的包裹下，光芒驟然內斂！所有的暴戾、煞氣、冰冷…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堂皇的、溫潤如玉的金色薄膜徹底包裹、封印！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氣息！它依舊存在，卻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套上了最堅固的枷鎖！
與此同時，那涌入體內的、浩瀚如海的人皇氣運精粹，失去了最後的阻礙，如同百川歸海，徹底融入了我的金丹之中！
嚓！
體內仿佛有什麼無形的桎梏被徹底打破！
那顆原本已至巔峰、散發著璀璨金光的金丹，在這一刻，轟然碎裂！
不，不是碎裂！是…涅盤！是…升華！
碎裂的金丹並未消散，而是化作一片混沌的、旋轉不息的星雲旋渦！旋渦的中心，一點更加凝練、更加深邃、仿佛蘊含著無盡汪洋與浩瀚星空的全新力量核心——元嬰？不！是比元嬰更加古老、更加契合水之本源的存在——正在緩緩凝聚成形！
淵海境！
一個源自血晶傳承記憶、仿佛早已銘刻在靈魂深處的境界名稱，自然而然地浮現！
在這一刻，我仿佛化身為無盡汪洋！舉手投足間，可引動江河湖海之力！神識所及，水汽皆為耳目！體內奔涌的力量，不再是單純的靈力，而是蘊含著水之法則本源、人皇氣運加持的…淵海之力！
痛苦如潮水般退去。
我緩緩睜開雙眼。
眼眸深處，仿佛有深邃的星河流轉，又似有無盡的汪洋在平靜下暗涌。額角那點血晶，此刻被一層溫潤內斂的暗金色澤覆蓋，如同瓖嵌在古玉上的一點神秘紋飾，再無半點陰冷煞氣泄露。
周身的氣息，如同無風的深海，平靜、浩瀚、深不可測。之前金丹巔峰時那刻意收斂仍會溢散的威壓，此刻徹底內斂，返璞歸真。但在這份平靜之下，卻蘊含著足以令天地變色的恐怖力量！
輕輕抬手。
甚至無需刻意調動靈力。意念微動。
嘩啦——！
腳下原本狂暴翻騰的墨綠色江水，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撫平，瞬間變得平滑如鏡！方圓百丈內的水面，波瀾不驚，倒映著慘淡的星光，溫順得如同處子。心念再轉，平滑的水面瞬間隆起，化作一條栩栩如生、鱗甲分明的巨大水龍，昂首向天，無聲咆哮，散發著磅礡的水靈威壓！操控隨心，如臂使指！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我感覺現在的自己，可以輕松地將三天前的那個“金丹巔峰”的自己，如同捏碎一顆雞蛋般輕易碾壓！在心理咨詢室被老道逼入絕境的自己？面對虞小曼苦戰的自己？那些曾經需要拼盡全力、甚至付出慘重代價才能對抗的敵人…此刻回想起來，渺小得如同塵埃！若再遇，翻手即可鎮壓！
“這…這…” 齊天瞪大了金色的瞳孔，看著那憑空凝聚、栩栩如生的巨大水龍，又感受著我身上那深不可測、讓他都隱隱感到一絲威脅的平靜氣息，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的定海針桿，眼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絲…興奮？“乖乖…安如，你這…脫胎換骨啊！”
甦雅捂著嘴，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這次是驚喜的淚水。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我體內那狂暴不安的血晶隱患，被一股堂皇浩大、溫潤如海的力量徹底撫平、封印了！
黑疫使捻著佛珠的手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停頓，灰敗的眼中爆射出難以置信的精光！他死死盯著我，仿佛在看一件絕世珍寶，又像是在審視一個…怪物！
“淵海…歸元…龍皇…加冕…” 他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顫抖，“此等境界…此等氣象…若放在那些凡人臆想的修仙小說里…已可稱…大乘圓滿！甚至…觸摸到了…一絲…仙凡之隔！”
大乘期？仙凡之隔？
我感受著體內那浩瀚如淵、仿佛無窮無盡的力量，感受著對水之本源那近乎絕對的掌控，心中一片澄澈與前所未有的安定。
成了！
禹王鼎的人皇氣運精粹，徹底吸收！共工血晶的隱患，暫時被完美壓制、封印！境界突破，踏入全新的“淵海境”！
我緩緩站起身。腳下如鏡的水面隨著我的動作泛起細微的漣漪。心念微動，那巨大的水龍無聲消散，重新化為平靜的江水。
“此地不宜久留。” 我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人皇氣被取走，天庭必有感應。夜叉的損失，也瞞不了多久。”
目光掃過那依舊墨綠翻騰的老鷹嘴漩渦核心。那里，“活著的江”似乎因為失去了核心的人皇氣精粹而陷入了某種奇異的平靜，翻騰的漩渦都變得緩和了許多。但我知道，那融合了龍魂和水脈精魄的意志依舊存在，只是陷入了沉睡。它何時會甦醒？會以何種姿態面對我們？都是未知。
但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
“走吧。” 我轉身，一步踏出寂滅守護陣的範圍。
眾人立刻跟上。齊天收起了震驚，眼神灼灼。甦雅擦去淚水，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黑疫使深深看了我一眼，默默收起了枯寂本源。陳九則迅速指揮暗河人員抹除痕跡。
我們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撤離了這片剛剛見證了奇跡與蛻變的江岸。身後，巫山依舊籠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老鷹嘴的墨綠漩渦在漸漸亮起的天光下，似乎也少了幾分猙獰，多了幾分…沉睡的安寧。
但我們每個人都知道。
這安寧，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間隙。
吸收了禹王鼎人皇氣，踏入淵海境，壓制了血晶…
這僅僅是掀天之路上的一個重要節點，而非終點。
東海歸墟、西天淨塵、天庭水府…還有那被帶走的禹王鼎身空殼…
更廣闊的戰場，更強大的敵人，已在不遠處等待。
不過此刻，感受著體內那浩瀚如淵的力量，看著身邊可靠的伙伴，我心中只有前所未有的堅定。
“掀了這天！”
這誓言，從未如此刻這般…觸手可及！
巫山縣城，天光微熹，昨夜的陰雲尚未完全散去，空氣里彌漫著雨後潮濕的泥土氣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感。我們一行人如同融入晨霧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回到了那家臨江酒店。與離開時的凝重壓抑不同，此刻每個人的步伐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穩和自信，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我。
淵海境的力量在體內靜靜流淌，如同無垠的深海，平靜之下是足以翻覆天地的偉力。額角那被暗金色澤覆蓋的血晶，溫潤內斂，再無一絲煞氣泄露。舉手投足間，對水之本源的掌控近乎本能，空氣里游離的水汽都仿佛在向我低語。
“老板，秦空那邊…” 陳九低聲詢問。
“我去見他。” 我平靜道，“你們先回房間休整。”
推開套房的門，秦空果然在里面。他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依舊渾濁奔流的長江，背影疲憊而沉重。听到開門聲，他猛地轉過身，布滿血絲的眼中帶著焦灼、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
“李安如！你們…這幾天去哪了？！” 他劈頭就問，語氣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擔憂。顯然，我們前幾天悄悄離店，以及老鷹嘴方向半夜那短暫卻劇烈的能量波動，沒能瞞過他的監控網。
我沒有直接回答，走到沙發前坐下，動作自然而從容，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氣場。這氣場讓秦空下意識地收斂了質問的語氣，眼神中的審視更濃了。
“水患，已除。” 我開門見山，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秦空愣住了︰“水患？什麼水患？你說老鷹嘴…”
“就是那片讓你們損兵折將、引發地質災害的‘異常區域’。” 我端起桌上不知誰倒的涼茶，抿了一口，“現在，它平靜了。不會再有無故的漩渦吞噬設備，不會再有無端的山崩滑坡。那‘活著的江’…或者說，引發這一切混亂的核心，已被…處理。”
“處理？！” 秦空瞳孔一縮，聲音陡然拔高，“怎麼處理的？！你們把它怎麼了？！那東西…”
“秦空，” 我打斷他，目光平靜地直視著他，“具體過程，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結果︰威脅解除了。至于你怎麼寫報告…” 我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帶著點黑色幽默的弧度，“山林精怪已被高人——如我們這群‘熱心市民’誅殺？或者…某種不穩定的地底能量源自然衰竭？隨你怎麼編，只要邏輯能自洽，能安撫上面，能對犧牲的兄弟有個交代，就行。”
秦空死死盯著我，仿佛想從我臉上找出一絲破綻或謊言。但他看到的只有深不見底的平靜和一種…讓他感到心悸的掌控感。眼前這個李安如，似乎和幾天前那個被血晶折磨、與他討價還價的人…有了某種本質的不同！更加深沉，更加…危險！卻也更加…篤定！
“那…禹王鼎呢？” 秦空艱難地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還有那些夜叉…天庭的爪牙…”
“禹王鼎？” 我微微搖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它早已不在那里了。或者說，它最重要的部分，早就被天庭和西天聯手帶走了。我們看到的，不過是被污染、被異化的殘渣。至于那些襲擊你們的‘山林精怪’…大部分已被誅殺，剩下的…逃了。” 我避重就輕，隱瞞了人皇氣被吸收和水下意志只是沉睡的事實。
“天庭…西天…” 秦空咀嚼著這兩個詞，臉色變幻不定。他信嗎？不全信。但他知道，再追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眼前這個人，以及他身邊那些非人的存在，已經擁有了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掌控的力量和秘密。他能做的，只有接受這個“結果”，並盡力去“善後”。
“我…明白了。” 秦空長長地、沉重地嘆了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仿佛背負上了更沉重的東西。“我會…按你說的寫報告。善後的事情，第七處會處理。封鎖…會逐步解除。”
他頓了頓，眼神復雜地看著我︰“不管怎樣…謝謝。至少…我的兄弟們…不會白死。” 這聲謝謝，說得極其艱難，也極其真誠。
我微微頷首，算是接受。
就在這時，齊天撓著耳朵，大大咧咧地推門進來︰“小子，完事兒了沒？俺餓了！下一步咱們去哪？直接殺去東海找那勞什子歸墟之眼？還是去西天找禿驢們算賬？”
秦空听到“東海”、“歸墟之眼”、“西天”、“禿驢”這些詞，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但識趣地沒有多問，只是默默地看著我。
我沒有立刻回答齊天，而是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目光投向遠方——並非長江下游的東海方向，而是…巫山縣城之外，那片連綿起伏、被晨霧籠罩的蒼茫群山。
一種極其微弱、卻如同芒刺在背的…不安感，正從那個方向隱隱傳來。
不是水下那沉睡意志的波動。
不是普通夜叉的陰冷氣息。
而是一種更加…浩瀚、更加…威嚴、帶著煌煌天威、卻又冰冷無情的…鎖定感！
如同高踞九天的神只，緩緩睜開了漠視蒼生的眼楮，將目光投向了…巫山！
我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淵海境的強大感知，讓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捕捉到了這絲來自遙遠天際的惡意！
“下一步？” 我收回目光，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緩緩吐出兩個字︰
“不走。”
“不走？” 齊天一愣，連黑疫使和甦雅都投來疑惑的目光。
“對，不走。” 我轉過身，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回窗外那片被無形威壓籠罩的群山方向，眼神銳利如刀鋒。
“就在這里等著。”
“天庭的報復…應該快來了。”
話音落下，房間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剛剛因解決老鷹嘴危機而稍稍放松的氣氛，驟然被一股更加沉重、更加壓抑的肅殺所取代！
窗外，巫山清晨的薄霧，仿佛也染上了一層冰冷的鉛灰色。
山雨欲來風滿樓。
而這風…是從九天之上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