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詢室

第205章 修煉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寒寺敲鐘人 本章︰第205章 修煉

    心理咨詢室的玻璃門開合,帶進一陣初冬的冷風,也送走了今天最後一位帶著愁容的客人。

    我站到門口,看著外面蕭瑟的落葉,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幾個月了,日子好像片刻之間。

    店里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暖氣片低沉的嗡鳴。陳九一直站在角落的陰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鐵塔,直到客人消失在街角,他才大步走到吧台前,臉色是罕見的凝重,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老板。”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緊繃。

    我放下手里剛拿起的保溫杯,里面的熱水還冒著氣。“嗯?”我示意他說。

    陳九沒廢話,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文件袋,比平時送來的那種大檔案袋要小得多,但封口處貼了三道紅色的“加急”標簽。他雙手遞過來。

    我接過,撕開封口,抽出里面只有兩頁紙的報告。紙張是普通的a4打印紙,內容簡潔得近乎干癟︰

    【案卷編號︰sn】

    【加急等級︰甲等】

    【地點】︰山南省,雲霧山脈,無名深谷坐標︰xx.xxxx, xx.xxxx)

    【上報人】︰暗河成員‘林風’身份掩護︰xx大學生物系助教,隨隊進行靈長類冬季行為觀測)

    【事件簡述】︰

    異常遷徙︰ 自本月15日起,觀測點附近三個大型猴群約四百余只)出現連續、大規模、非季節性的群體移動行為。移動方向一致,指向山脈深處同一坐標區域即上報坐標)。

    行為異化︰ 遷徙猴群行為模式嚴重偏離已知習性。行進隊列異常規整,無幼崽嬉鬧、無爭搶打斗。抵達目標區域外圍後,猴群停止前進,于特定時段多為黎明或黃昏)聚集于山崖、巨木之上,面向坐標中心方向,做出明顯擬人化‘跪拜’姿態前肢伏地,頭部低垂),持續時間可達數十分鐘。行為整齊劃一,如同儀式。

    目標區域︰ 坐標點位于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核心,地勢險峻,常年被濃霧籠罩。觀測隊攜帶設備包括紅外熱成像)均無法有效穿透濃霧獲取內部清晰影像。僅捕捉到模糊的巨大輪廓移動及疑似強烈低頻聲波次聲?)擾動。

    補充︰ 當地無相關神話傳說記錄。‘跪拜’行為非任何已知猴類習性。目標區域磁場紊亂,常規通訊受阻。林風判斷,此現象絕非自然遷徙或偶發行為。

    【關聯性評估】︰高度異常,指向明確。疑似存在強大未知個體\群體施加精神或生物性影響。

    【後續指令林風請示)】︰是否嘗試抵近偵察?風險極高。

    【報告人簽字\時間】︰林風 \11月21日 1408

    報告很短,信息量卻大得驚人。整齊的遷徙,擬人的跪拜,濃霧中的未知…每一個點都透著詭異。我盯著那幾行描述“跪拜”的文字,眼前仿佛能看到數百只猴子在晨昏薄霧中,如同朝聖般匍匐的畫面,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林風?”我抬起頭,看向陳九,“他怎麼會在那種地方?還剛好踫上?”

    “林風是生物工程碩士,加入暗河前在xx大學跟導師做項目。這次是導師申請了國家自然基金的項目,帶學生進雲霧山脈做越冬靈長類行為記錄,他是隨隊助教。”陳九解釋得很清楚,“他本身也是暗河在山南省的骨干之一,負責區域情報。這次異常,是他結合專業知識和暗河警覺性第一時間發現的。報告里的坐標和初步判斷,是他利用項目組設備偷偷做的。項目組其他人只當是發現了新猴群,還沒往深處想。”

    我點點頭。專業身份加上暗河背景,這位置得天獨厚。“抵近偵察?”我手指敲了敲報告上林風的請示,“你怎麼回他的?”

    “屬下按您之前的吩咐,嚴令禁止!”陳九語氣斬釘截鐵,“只讓他利用現有身份和設備,在外圍盡可能收集數據,重點是影像和聲音記錄!嚴禁任何人員進入濃霧區域!屬下強調了三次︰觀察!記錄!保命第一!”

    “做得對。”我吐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微松了一點。山南…雲霧山脈…那片原始蠻荒之地,藏著的東西能讓幾百只猴子像信徒一樣跪拜,絕不是什麼善茬。暗河的人再精銳,也是血肉之軀的普通人,沾上就是死。“告訴他,保持觀察,記錄一切異常。如果那‘東西’有向外擴張的跡象,或者項目組有危險,立刻撤!不用請示!所有數據,安全第一!”

    “是!屬下立刻再強調一遍!”陳九立刻應道,掏出加密通訊器準備發送指令。

    “還有,”我叫住他,聲音低沉,“跟林風說,也跟所有在外執行這類任務的弟兄說…他們的命,比情報重要。我不想看到他們的老婆孩子,捧著骨灰盒來找我要說法。” 這話很重,也很直白。

    陳九操作通訊器的手指頓了一下,抬頭看向我,眼神復雜,有震動,也有一絲暖意。他用力點了點頭︰“明白!老板!話一定帶到!” 他快速編輯完信息發送,收起通訊器,“老板,還有指示嗎?”

    “沒了,去吧。這事…盯緊點。”我揮揮手。

    陳九再次躬身,轉身大步離開,背影很快融入門外漸暗的天色。

    店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暖氣片還在嗡鳴,卻驅不散心頭的寒意。報告就攤在吧台上,那幾行描述“跪拜”的文字像有魔力一樣吸引著我的目光。

    事出反常必有妖。山南那濃霧里的東西,十有八九就是我要找的“異常”之一。可知道了又如何?

    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再次襲來。我李安如,不過是個被天庭盯上、僥幸活到現在、還背著一身血仇的普通人。暗河再龐大,也只是凡俗的力量。面對能讓猴群俯首稱臣的存在,面對那高高在上、視眾生如棋子的天庭,我手里有什麼?除了滿腔的恨意和不甘,還有什麼?

    熱武器?對付普通人還行,對付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恐怕連撓癢癢都不夠。暗河的人,是好兄弟,是許仙留下的寶貴遺產,可讓他們去填這種坑,就是送死。

    到頭來,能靠的,還是只有自己。可自己…一樣是肉體凡胎。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開報告,越過吧台,落在客廳角落那個矮櫃上。甦雅把許仙留下的所有遺物都整理好,收在了櫃子里。其中,有一個深藍色、布面的舊筆記本。

    那里面,是老許修行的點滴心得。是他從一介凡人,到擁有弒神誅仙之能的修士,走過的路。

    以前,我對此嗤之以鼻,覺得那是老古董的把戲,不如一顆子彈實在。可現在…

    我站起身,腳步有些沉重地走到矮櫃前。蹲下身,拉開櫃門。里面東西不多,擺放得很整齊。最上面,就是那個深藍色的舊筆記本。封面沒有任何字跡,只有歲月摩挲留下的痕跡。

    我把它拿了出來。入手微沉,紙張帶著一種陳舊的、混合著墨香和淡淡草藥的氣息。翻開封面,扉頁上是許仙熟悉的、剛勁有力的字跡︰

    “氣感初引,萬象始基。慎之,篤之。”

    第一頁,是極其復雜的人體經絡圖,旁邊密密麻麻標注著蠅頭小楷,講述著“氣”、“意”、“神”的關系,艱澀拗口,充滿了“周天”、“玄關”、“泥丸”之類的術語。看得我頭暈眼花。

    我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捧著筆記本回到吧台邊坐下。台燈昏黃的光線照亮泛黃的紙頁。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一行一行地啃。那些文字如同天書,每一個字都認識,連在一起卻不知所雲。經脈走向、穴位名稱、呼吸吐納的節奏、意念觀想的方法…紛繁復雜,晦澀難懂。

    看了不到三頁,太陽穴就開始突突地跳,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煩躁感像螞蟻一樣爬上心頭。這玩意兒比高考物理題還讓人崩潰!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差點想把筆記本扔出去。

    “媽的…老許,你這寫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我低聲咒罵了一句,端起已經涼透的水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微壓下了些許煩躁。

    目光落在旁邊那份山南的報告上。猴群詭異的跪拜…濃霧中的未知輪廓…天庭冰冷的注視…

    一股更深的寒意壓過了煩躁。

    不能扔。也沒資格扔。

    我深吸一口氣,像跟自己較勁一樣,再次低下頭,目光死死釘在那些如同鬼畫符般的經絡圖和艱澀的文字上。手指無意識地模仿著圖上的某個手勢,笨拙而僵硬。嘴里嘗試著按照描述調整呼吸,一呼一吸之間,只覺得胸口更加憋悶。

    看不懂?硬看!

    理解不了?硬記!

    練不會?硬練!

    沒有別的路。山南的濃霧不會等我,天庭的刀子更不會等我。許仙留下的這本破本子,可能是我現在唯一能抓住的、能讓自己變得不那麼“普通”的稻草。

    店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台燈發出的微弱電流聲,翻動紙頁的沙沙聲,以及我時而粗重、時而刻意放緩的、顯得極其別扭的呼吸聲。窗外的夜色,濃得化不開。吧台上,那份來自雲霧山脈深處的加急報告,靜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張沉默的戰書。而我對面的虛空里,仿佛站著許仙、項羽、劉邦的影子,無聲地注視著我,在這條注定布滿荊棘的凡人之路上,笨拙地、艱難地邁出第一步。

    日子被拉成了一條繃緊的弦,一頭拴著山南濃霧里那未知的“跪拜”,另一頭,則死死系在許仙那本深藍色、布面磨得發白的舊筆記本上。店里那股混合著灰塵和舊書的氣息,如今又添上了新的味道——汗味、藥草味,還有長時間翻閱紙張留下的陳舊墨香。

    修煉,這個詞以前離我十萬八千里。現在,卻成了壓在頭頂、喘不過氣來的大山。許仙的筆記,簡直就是天書。開篇的經絡圖復雜得如同迷宮,那些“氣感”、“意守”、“周天搬運”的字眼,每個字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卻像一堵厚厚的牆,撞得人頭破血流。

    最初的幾天,簡直是一場災難。

    我盤腿坐在客廳中央清理出的空地上,照著圖上的姿勢,努力去“意守丹田”。結果不是腿麻得像有千萬根針在扎,就是腰酸背痛得直不起身。閉上眼,腦子里塞滿了雜念︰項羽冰棺的嗡鳴雖然沒了,但記憶猶新)、劉邦胸口那五個血洞、老道枯槁的死相…還有山南那幾百只猴子匍匐跪拜的詭異畫面。越想靜,心越亂。胸口那嵌入瓷片的地方,更是時不時傳來一陣細微的、冰針游走般的悸動,像是在嘲笑我的徒勞。

    “嘶…” 又一次嘗試引導那虛無縹緲的“氣”沿著某條經脈運行,結果岔了氣,肋下猛地一陣抽痛,像被人狠狠捅了一拳。我悶哼一聲,身體一歪,差點栽倒在地,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又疼了?”甦雅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來,帶著擔憂。她端著一碗剛熬好的湯藥走過來,黑褐色的藥汁散發著濃烈的、苦澀的藥草味。“先把這個喝了,陳九送來的方子,說是許先生以前打基礎時用的,能順氣化瘀。”她把碗放在我旁邊的矮凳上,又遞過來一條干淨的濕毛巾。

    我喘著粗氣接過毛巾胡亂擦了把臉,端起藥碗。那味道沖得人直皺眉,但我沒猶豫,屏住呼吸一口氣灌了下去。苦澀的味道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帶來一陣暖意,肋下的抽痛似乎真的緩解了一些。

    “這玩意兒…比打架還累。”我放下空碗,聲音有些嘶啞,帶著濃濃的挫敗感。

    甦雅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收起碗。她走到那個放著許仙筆記的吧台邊,拿起筆記本翻了翻,找到我卡住的那一頁。她修長的手指劃過那些艱澀的文字和復雜的圖示,眉頭微蹙,似乎在努力理解。

    “這里…”她指著一行注解極小的蠅頭小楷,“‘氣非力,意先行。勿強驅,如水滲。’ 是不是說…不能硬來?要像水一樣…慢慢滲透?”她抬起頭看我,眼神帶著詢問。她不懂修煉,但她懂文字,懂邏輯。

    我愣了一下,湊過去看。那行小字我之前也掃過,但心煩意亂之下根本沒往心里去。此刻被甦雅點出來,再結合剛才岔氣的痛苦,似乎…有點道理?

    “也許…是吧。”我有些不確定地應道。煩躁感稍微退去了一點。

    甦雅沒再多說,只是把筆記本放回原處,轉身又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廚房里傳來洗刷碗筷的水聲和切菜的輕響。她總是這樣,用無聲的行動填補著店里巨大的空寂。

    她會在我對著筆記抓狂時,適時地遞上一杯溫水;會在我渾身酸痛癱在椅子上時,默默地把晚飯做得清淡易消化;會在深夜我還在燈下苦讀時,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就著一盞小燈看她的考古文獻,偶爾抬頭看我一眼,眼神安靜。

    日子就在這種枯燥、挫敗又帶著一絲微弱希望的循環中滑過。暗河的情報依舊像雪花一樣飛來,大部分是荒誕不經的都市怪談或捕風捉影的鄉野傳說。陳九每次來,都會帶來山南的最新消息。

    “林風報告,猴群‘朝拜’行為依舊規律,集中在黎明和黃昏。濃霧範圍沒有明顯擴大,但磁場紊亂加劇,他們的高端設備報廢了一台。”陳九的聲音平板無波,“項目組開始起疑了,覺得那片區域有問題,正在申請更專業的探測設備。林風在盡力引導他們往地質異常方向想,避免他們冒進。”

    “嗯,讓他穩住。”我點點頭,心思卻有一半還沉在昨晚嘗試“如水滲”時那一點點若有若無的涼意上。

    修煉的路,漫長而痛苦。許仙筆記里那些拗口的術語和復雜的路線,像一道道無形的枷鎖。我強迫自己一遍遍死記硬背那些經絡穴位,在身體上摸索著那些虛無的點,常常按得一片青紫。

    吐納呼吸更是難熬,刻意調整的節奏常常把自己憋得面紅耳赤,頭暈眼花。好幾次,在深夜無人的時候,巨大的挫敗感像潮水般涌來,我恨不得把筆記本撕碎,把那些瓶瓶罐罐的藥草全砸了。

    但每當這時,目光掃過吧台上那塊刻著笨拙“許”字的木牌,掃過角落里那個封存著法衣和殘劍的行李箱,那股幾乎要焚毀理智的怒火和不甘就會死死壓住頹喪。

    不能停。山南的霧不會散,天庭的刀懸在頭頂。許仙、項羽、邦哥…他們都在天上看著呢。

    漸漸地,那些晦澀的文字似乎不再那麼完全陌生。死記硬背的經絡圖,在無數次自我摸索和按揉中,開始有了模糊的輪廓。雖然依舊無法清晰地“內視”,也無法真正引導那股傳說中的“氣”,但身體似乎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最明顯的是精神。以前熬夜後第二天必定頭昏腦漲,現在即使修煉到深夜,只要睡上幾個小時,就能恢復大部分精力,頭腦也似乎更清醒了些。五感似乎也敏銳了那麼一絲絲——能更清晰地听到窗外遠處街道上汽車駛過的聲音,能分辨出甦雅煮的不同藥草湯里細微的氣味差別。

    一天深夜,店里格外安靜。甦雅已經睡下。我盤坐在客廳中央,摒棄雜念,嘗試著按照筆記中一段描述“靜守靈台”的方法,將意念沉入一片空茫。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意識幾乎要陷入沉睡的邊緣,心口那嵌入瓷片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極其清晰、遠超以往的悸動!

    那感覺不再是冰針游走,更像是一顆被深埋的種子,在黑暗中輕微地搏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涼意,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順著心口的位置,極其緩慢、極其自然地向下流淌了一小段距離,最終沉入小腹的位置,帶來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溫潤感。持續的時間很短,只有一瞬,那股涼意就消散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我猛地睜開眼,心髒因為激動而怦怦直跳。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不是錯覺!絕對不是!雖然微弱,雖然短暫,但那感覺…真實不虛!

    我下意識地抬手按住小腹的位置,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暖意。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涌上心頭——不是力量,而是一種…可能性。就像在無盡的黑暗隧道里,終于看到了前方極其遙遠、卻真實存在的一點微光。

    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卻照不進這間沉寂的店。吧台上,許仙的筆記本靜靜攤開著,泛黃的紙頁在台燈下反射著柔和的光。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再次緩緩閉上眼楮。

    路還很長,長到看不見盡頭。山南的濃霧依舊籠罩,天庭的陰影依舊高懸。但手中這本沉甸甸的筆記,和心口那剛剛萌芽的、名為“可能”的微光,成了這漫長黑夜里,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夜還深。修煉,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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