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谷的風光沒讓人失望。溪水清澈見底,潺潺流過卵石灘,綠草如茵,山坡上點綴著斑斕的野花。空氣清新得像是被濾過,吸一口,肺里的城市濁氣都仿佛被滌蕩干淨。
    “好地方!” 劉邦一下車就叉著腰,深吸一口氣,然後被自己帶的燒烤煙灰嗆得直咳嗽,“咳咳…風水寶地!適合安營扎寨,埋鍋造飯!”
    “埋鍋造飯”的重任自然落在他身上。項羽負責搭建營地。這活兒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那兩頂碩大的家庭帳篷,在別人手里可能要折騰半天,項羽一人搞定。只見他動作沉穩有力,支撐桿 嚓入位,地釘咚咚砸進地面,穩如磐石。搭天幕,系風繩,動作流暢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效率高得驚人。許仙默默地在旁邊遞工具,偶爾指點一下風繩的角度,眼神卻時不時飄向營地邊緣那片植被茂密的緩坡。
    甦雅和我則負責鋪防潮墊、整理睡袋、擺放折疊桌椅,把帶來的食材飲料歸置好。陽光暖暖地曬著,微風習習,耳邊是溪水聲和鳥鳴,鼻尖是青草泥土的芬芳,身邊是喜歡的人…這感覺,愜意得讓人想嘆息。
    “安如,你看!” 甦雅指著不遠處小溪對岸一片盛開的紫色小花,興奮地拉著我,“像不像你上次給我買的那束勿忘我?”
    “比那個好看。” 我笑著捏捏她的手,“野生的,更有生命力。”
    “切,就會說好听的。” 甦雅嗔道,臉上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就在這歲月靜好的時候,一陣喧鬧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山谷的寧靜。
    “臥槽!累死爹了!這破路!”
    “快點!老王他們把燒烤架都支起來了!”
    “美女!等等我啊!”
    一群穿著花里胡哨運動服、背著大包小包的年輕人吵吵嚷嚷地沿著溪邊小路走了過來,目的地顯然也是這片營地。為首的幾個身影…看著有點眼熟?
    我和甦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同樣的信息——冤家路窄!
    果然,那群人走近了。打頭的那個黃毛,半邊臉似乎還有點沒完全消腫的痕跡,不是上次在操場被我一拳撂倒那位是誰?他身邊跟著的綠毛,還有另外幾個眼熟的跟班。
    他們也看到了我們。
    黃毛臉上的嬉笑瞬間僵住,眼神從茫然到錯愕,再到熊熊燃燒的怒火。他死死地盯著我,又掃了一眼旁邊正輕松舉起沉重保溫箱的項羽那胳膊肌肉線條在陽光下格外醒目),以及不遠處拿著鋼管當支架用)正在固定天幕一角的項羽鋼管在他手里輕若無物),最後目光落在正在笨拙生火、嘴里罵罵咧咧的劉邦身上…
    黃毛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臉色變幻不定。他身後那幾個跟班也認出了我,頓時噤若寒蟬,眼神躲閃。
    “喲!這不是…佩佩哥嗎?” 黃毛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聲音干澀,帶著點試探和…慫?“真…真巧啊!您…您也來露營?”
    劉邦听到動靜,抬起頭,看到黃毛一群人,再看看我和甦雅的表情,眼珠一轉,頓時明白過來。他丟下引火器,抄起手邊一根串肉的鐵簽子,在手里掂了掂,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臉上掛起他那標志性的、痞里痞氣的笑容︰“嘿!哥幾個!又見面了?上次操場沒玩夠?想跟這兒再續前緣?”
    項羽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轉過身。他沒說話,只是將手中的鋼管輕輕往地上一頓。咚!一聲悶響,腳下的地面似乎都微微震動了一下。他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座鐵塔,眼神平靜地掃過黃毛幾人,那無形的壓迫感瞬間讓空氣都凝重了幾分。
    許仙不知何時也站到了我們旁邊,手里還捏著一株剛采的、葉子形狀奇特的草。
    黃毛和他那群跟班的臉色徹底白了。上次操場的“物理超度”顯然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如今又看到項羽那非人的力量和劉邦、許仙這兩個看起來同樣不好惹的“幫手”…這陣容,惹不起!絕對惹不起!
    “不不不!誤會!純屬誤會!” 黃毛連忙擺手,笑得比哭還難看,“佩佩哥!上次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我們這就走!這就走!絕對不打擾各位雅興!” 說完,他對著身後的人一揮手,“走走走!換地方!快!”
    一群剛才還吵吵嚷嚷的年輕人,此刻如同受驚的鵪鶉,低著頭,大氣不敢出,扛著自己的東西,灰溜溜地繞過我們的營地,朝著更下游的地方快速“轉移”了。背影那叫一個倉惶。
    “切!一群慫包!” 劉邦不屑地啐了一口,把鐵簽子隨手插回肉堆里。
    項羽收回目光,繼續擺弄他的天幕,仿佛剛才只是趕走了幾只蒼蠅。
    許仙低頭,繼續研究他手里的草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甦雅松了口氣,挽緊了我的胳膊。
    一場可能的沖突,消弭于無形。我們這“神仙下凡”組合雖然成分復雜了點),威懾力還是很足的。
    小插曲過後,營地生活正式步入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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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邦的燒烤技術確實有兩把刷子。炭火升起來,肉串、雞翅、玉米在烤架上滋滋作響,刷上他秘制雖然燻人但聞著還挺香)的醬料,油脂滴落,香氣四溢,勾得人食欲大動。甦雅拌的蔬菜沙拉清脆爽口,我負責打下手和冰鎮飲料。
    項羽對卡式爐很感興趣,研究了一會兒,成功煮開了一鍋水,泡上了許仙帶來的頂級茶葉。茶香混合著肉香,在山谷里飄蕩。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滿山谷,給營地鍍上一層暖意。
    我們圍坐在天幕下的折疊桌旁,大快朵頤。劉邦吹噓著他的燒烤秘方被項羽無情拆穿是超市買的現成腌料),項羽偶爾蹦出一兩句關于野外扎營與古代行軍異同的“高論”,許仙安靜地品著茶,偶爾指出甦雅采回來詢問的某種野花的名字和特性。我和甦雅靠在一起,分享著一串烤得焦香的雞翅,听著溪水潺潺,看著天邊最後一抹晚霞。
    “這才叫生活啊…” 劉邦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拍著肚皮。
    項羽看著遠處沉入山巒的夕陽,眼神悠遠,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嗯”了一聲。
    許仙放下茶杯,望向營地邊緣那片在暮色中顯得愈發幽深的緩坡,若有所思。他手里那株奇特的草葉,在篝火的光芒映照下,葉脈似乎隱隱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不自然的暗紅色光澤,一閃而逝。
    我捕捉到了許仙那一瞬間的凝神,心里那根弦微微動了一下。這地方…真的只是風景優美那麼簡單嗎?
    夜色漸深,篝火 啪作響,驅散著山間的涼意。甦雅拿出帶來的小音箱,放起了輕柔的音樂。大家喝著茶,聊著天,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安如,” 甦雅靠在我肩上,聲音帶著困倦的慵懶,“下次…帶頂能看到星星的帳篷來好不好?”
    “好。” 我摟緊她,抬頭看向夜空。城市里難得一見的璀璨星河,在這里清晰可見,如同碎鑽灑滿了墨藍的天鵝絨。
    一切美好得如同夢境。
    然而,在篝火光芒無法觸及的營地邊緣陰影里,許仙白天留意的那片緩坡上,幾株白天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蕨類植物,在夜風中微微搖曳。它們的根睫扎在濕潤的泥土里,那泥土的顏色…在星光下,似乎比周圍更深沉一些,隱隱透著一種難以察覺的,暗紅如同干涸的血跡。
    許仙的目光,再次若有若無地掃過那片陰影,鏡片反射著跳躍的篝火,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裊裊,卻仿佛帶著一絲山野深處的、若有若無的土腥氣。
    篝火熄滅,晨光熹微。本該神清氣爽的露營歸途,卻籠罩在一股莫名的低氣壓中。
    車子駛離雲溪谷時,車廂里異常安靜。
    劉邦沒了來時的聒噪,歪在座位上打瞌睡,黑眼圈重得像熊貓,時不時還抽抽鼻子,嘟囔一句“誰放屁了?”其實沒人放)。
    項羽靠著車窗閉目養神,但眉頭緊鎖,呼吸比平時沉重,仿佛經歷了一場惡戰而非露營。
    許仙坐在後排角落,手里依舊捏著那株在營地邊緣采的奇特草葉,眼神卻有些放空,鏡片後的目光透著一股驅不散的倦意。連一向精力充沛的甦雅,也靠在我肩上昏昏欲睡,臉色有些蒼白。
    “奇了怪了…” 我強打著精神開車,自己也覺得渾身骨頭縫里都透著酸軟,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昨晚睡得挺早啊,怎麼一個個跟被山魈吸了陽氣似的?”
    “水土不服吧…” 甦雅迷迷糊糊地嘟囔,“山里濕氣重…”
    回到熟悉的心理咨詢室,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憊感非但沒有緩解,反而像是找到了溫床,更加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大家草草收拾了東西,連斗嘴的力氣都沒有了,各自回房補覺。
    然而,補覺並不能解決問題。接下來的日子,咨詢室里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低電量”狀態,以及由此引發的、升級版的“電燈泡”破壞力。
    以往油嘴滑舌偷懶耍滑的劉邦同志,仿佛被勤勞之神或者山魈)附體了!他變得極其“勤快”,但這種勤快堪稱災難!
    他會在我和甦雅剛泡好一壺茶,準備享受片刻二人世界時,突然沖進來,拎著個髒兮兮的抹布︰“老板!甦老師!沙發縫里發現陳年瓜子殼!邦哥我給你們徹底清理一下!” 然後不由分說就開始在沙發上、我們旁邊瘋狂拍打、擦拭,灰塵漫天飛舞,夾雜著他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潑皮味。
    他會在我和甦雅頭踫頭擠在沙發上看一部老電影,氣氛正溫馨時,抱著一堆剛剛“精心”修理過拆得更散)的小家電零件,嘩啦一聲倒在旁邊的茶幾上︰“來來來!甦老師!安如!幫邦哥參謀參謀!這個電磁爐的定時器,裝這兒還是裝那兒?我覺得裝這兒更符合人體工學!” 零件叮當作響,徹底粉碎觀影氛圍。
    他甚至會在深夜,我和甦雅關了店門,剛準備享受一下難得的、不受干擾的私人時光比如在廚房煮個宵夜),廚房門“ 當”一聲被推開,劉邦頂著雞窩頭,睡眼惺忪地舉著個扳手︰“老板!我剛夢見咱店水管爆了!不放心,起來檢查一下!” 然後就開始叮叮  地敲打水管,美其名曰“預防性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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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勤快”如同瘟疫,無處不在,精準打擊每一個試圖安靜的角落。我和甦雅對視的眼神里,充滿了生無可戀。
    如果說劉邦是物理層面的干擾,項羽則帶來了精神層面的“轟炸”。他不再滿足于研究《現代戀愛心理學》,而是將其上升到了“戰術推演”和“實戰模擬”的高度!
    他會在我和甦雅正低聲討論晚上吃什麼時,突然拿著書,一臉嚴肅地插入︰“安如,甦雅。書中第三章第五節提到,‘共同決策’是增進親密關系的關鍵。然則,決策過程中,如何平衡雙方意願?是否需設立‘主將’一職?若意見相左,又當如何‘破陣’?吾以為,可借鑒‘楚河漢界’之法,劃分領域…” 滔滔不絕,引經據典,硬生生把“晚上吃面還是吃飯”上升到楚漢爭霸的戰略高度。
    更可怕的是“實戰模擬”。他會仔細觀察我和甦雅之間任何微小的互動比如甦雅給我遞個水果),然後立刻拿著小本本對,他開始記筆記了!)湊過來︰“安如!方才甦雅遞汝水果,其動作、角度、眼神交流,皆符合書中‘非語言關懷’之要義!然汝接受時,表情略顯僵硬,未及時回以‘正向反饋微表情’,此乃重大戰術失誤!需勤加練習!”
    說完,他會要求我和甦雅當著他的面,反復演練“遞水果接受微笑感謝”的標準流程,美其名曰“鞏固戰術成果”。
    甦雅被弄得哭笑不得,我則恨不得把項羽那本破書扔進許仙的綠蘿盆里漚肥。
    許仙倒是依舊安靜。但他那種安靜,在此刻疲憊又煩躁的氛圍里,變成了一種更可怕的“存在感”暴擊。
    他不再只是安靜地看書種花。他開始…無處不在,且極其擅長在關鍵時刻“不經意”地出現。
    當我和甦雅終于避開劉邦和項羽,躲進咨詢室的小隔間我美其名曰“整理檔案”),剛關上門,手還沒拉上,門縫外就會慢悠悠地飄過許仙的身影,伴隨著他輕飄飄的一句︰“老板,今日陽台西曬,那盆新買的文竹,是否需移至陰涼處?此物喜陰畏陽,曝曬恐傷其‘木氣’。” 然後,他會停在門口,仿佛在等我們“整理檔案”的人給出專業園藝意見。
    當我們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確認那倆活寶都回房了項羽在研讀“禮物饋贈學”,劉邦在夢里修水管),剛在客廳沙發坐下,想靠在一起說點悄悄話,陽台的門會“吱呀”一聲被推開。
    許仙端著杯茶,踱步進來,仿佛沒看見我們依偎在一起,徑直坐到他對面那張單人沙發上,慢悠悠地翻開他自己記錄的《雲溪谷植物圖譜》,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就那麼安靜地坐著,喝茶,翻書,存在感強得像一尊自帶靜音效果的佛龕。你想干點啥?不好意思,許仙老師正在潛心研究植物學呢!那專注的側影,那翻書的沙沙聲,比劉邦的噪音還讓人憋屈!
    “李安如…” 甦雅把頭埋在我懷里,聲音悶悶的,帶著濃濃的委屈和抓狂,“我感覺我們不是在談戀愛…是在打游擊!還是被三個開了天眼的老六包圍的那種!”
    我摟著她,感受著她身體的微顫氣的),看著對面許仙那在台燈下顯得格外“學術”的側影,再看看緊閉的、門後可能隨時會沖出“勤快邦”或“戰術羽”的房門,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暴躁在胸腔里翻騰。
    這日子沒法過了!
    必須反擊!必須𥕜衛我們最後的戀愛陣地!
    一個代號“諾曼底登陸”的反擊計劃,在我心中悄然成型…目標︰奪回二人世界的灘頭堡!哪怕只有一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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