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光幕上一行字亮起的那一瞬，韓逸眉梢微挑。
他靠在沙發邊，順手點下接通。
“我在門口，開門。”
一道清冷卻熟悉的聲音從通訊中傳來，語調平靜，帶著一如既往的從容。
韓逸一怔，隨即起身走向門口。
門一打開，一股夾著晚風氣息的熟香便撲面而來。
門外站著甦淺淺。
她披著一件淺駝色外套，素白內衫，棕色雙馬尾在夜風中微微拂動，眉眼間那份淡然依舊，卻又多了點成熟的鋒芒。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韓逸斜靠在門邊，語氣半真半假地狐疑。
“甦家再怎麼說也是個高級勢力。”甦淺淺目光微頓，淡淡地道，“真想找一個人，不算難。”
韓逸無奈笑了笑︰“別誤會，我不是在躲你，主要是比較忙。”
走到韓逸對面坐下，環顧四周，輕聲道︰“混的不錯，你這住得，比我住的還豪華。”
韓逸轉身一笑︰“甦大小姐就別拿我打趣了。”
甦淺淺秀眉微皺，沒接他這句玩笑，只是靜靜看著他。
那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種隨意的、俏皮的目光，而像是在重新審視一個早已認定的舊人，仿佛忽然之間，陌生了幾分，又親近了幾分。
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站著。
燈光靜謐，窗簾被風微微拂動，屋里安靜得能听見牆上光鐘的滴答聲。
隔著時間與距離，再見的這一刻，竟一時無話。
半晌，甦淺淺低頭看了他一眼，輕輕開口︰“你變了不少。”
韓逸坐回沙發，望著她的眼神卻仍是那種輕飄飄的隨意，“你也變了不少，越發標致了。”
“油嘴滑舌。”甦淺淺輕哼一聲，終于坐下，語氣依舊清冷，“這話沒少跟那姓唐的說吧。”
“那你是真誤會了，我跟她也就是認識？”
“認識就住人家家里？這不是見父母是什麼？”
韓逸抬手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向她，笑道︰“行，你要這麼想也行吧吧。”
甦淺淺沒有立刻接，只是看著茶水上騰起的熱氣，有些失神。
良久，她才輕聲道︰“你……到顯化中階了。”
韓逸看了她一眼，挑了下眉︰“你不也是顯化初階嗎。”
甦淺淺抬眸，眸色微斂，語氣里夾著一絲掩藏不住的復雜，“從前在沙海市的時候，潛能高階就已經是天之驕子，風頭無兩……可到了這智識之都，才發現我們當年的‘天賦’，根本不夠看。”
韓逸笑了笑，沒有回應。
可這沉默本身，便已是一種回應。
甦淺淺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真是……追都快追不上了。”
她聲音極輕，卻似乎壓著什麼情緒，帶著一種不太明顯的自嘲。
“以前在沙海市，潛能高階就已經是頂尖天驕。”她緩緩開口，仿佛是在回憶，又像是在審視自己，“可到了智識之都才發現，潛能級……根本就連入場券都算不上。”
韓逸看了她一眼，沒有急著安慰。
因為他知道，這種落差，只有親身體驗的人才懂。
“你的進步也不慢。”他淡淡地道，“顯化初階，很多人一輩子都夠不到。”
“可你不是很多人。”甦淺淺目光一動，只是垂下眼簾，輕輕摩挲著杯沿。
光影灑在她睫毛上，投下一片薄薄的陰影。
韓逸忽然開口︰“對了，沙海市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甦淺淺抬頭，神情微怔︰“什麼意思？”
“我最近在回想過去，但總感覺記不太清了。”韓逸慢慢道，“尤其是沙海市的事。你不覺得……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嗎？你還記得你是怎麼離開的嗎？”
“這我當然記得。”
甦淺淺輕輕皺眉，仿佛有哪里不對，但她沒說話，只是凝神想了想，搖了搖頭︰“我記得我是在一次評估後，跟著林特使一起離開的。”
“你記得楊雪嗎？”韓逸突然轉身，雙眸凝視甦淺淺。
甦淺淺本能地點頭，可話剛到喉嚨，卻忽然一頓。
她眉頭緊蹙，像是卡在什麼地方。
“楊雪？”她低聲重復，眉宇之間露出一絲迷惘，“這個名字……好熟，但我想不起她長什麼樣。”
“她是你發現。”韓逸語氣不重，卻像一枚石子投進甦淺淺的意識深湖。
甦淺淺用力想了很久，最終只能輕輕嘆了口氣︰“我真的……沒印象了。”
她不是撒謊。
韓逸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就好像這個名字，在她的記憶里被人用刀割掉了，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而所有關于“楊雪”的細節，都已經被涂黑。
“她考上了智識文華大學，離開前還在沙海大廈炫k過了生日宴，我們也是那天認識的。”韓逸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甦淺淺輕輕蹙眉，像是努力想要抓住什麼，但最終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生日宴我記得，但你是不是記錯了，那天是我的生日，徐天雲找上門，你幫了我，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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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韓逸瞳孔一縮，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他已經確定了，甦淺淺的意識在某個階段被改寫過，關于“沙海市是意識者培養皿”的真相，被人為抹除；關于“放棄沙海市”的信息，也完全被抽空。
而那些空白的縫隙，早已被替換成了精致縫補的“合理記憶”。
“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甦淺淺看向他，目光中多了一絲警惕。
“沒事，只是隨口問問，最近修行有些走火入魔。”韓逸笑著搖頭，眼底卻掠過一抹思索。
兩人短暫沉默了一下，甦淺淺忽然自嘲般地笑了聲︰“你倒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繞圈子，問一半，藏一半，如果不是反復確認過，我都不敢相信你不僅熾夜學宮最強新人，更是……食夢宴的主理人”
韓逸側目︰“甦式銀行的大小姐，就別揶揄我了，我這小家小業的哪能跟你比，看你這樣子，聯姻取消了吧？”
甦淺淺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茶杯，輕抿一口，良久，她才輕聲開口︰
“通過轉職考核回到本家後，我大鬧了一次……”她嘴角勾起一絲譏諷，“家里暫時不敢再逼我了。”
“看樣子鬧得不輕。”韓逸挑眉，笑著揶揄。
甦淺淺剜了韓逸一眼，放下茶杯，輕聲補了一句︰“我還告訴他們……我有喜歡的人了。”
她緩緩抬眼，幽怨參半地望著他。
“他叫韓逸。”
空氣忽然安靜了一瞬。
韓逸微怔，瞳孔瞬間瞪大，與她的視線撞上。
那一刻他才發現，甦淺淺的目光，不再冷清，不再克制，而是一種說不出的灼熱與堅定。
燈光落在她睫毛上，細密地投下微光，她靠得不近，卻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她的呼吸。
韓逸喉頭一緊，正要說些什麼。
下一秒，一道幽香撲面而來。
甦淺淺輕輕踮腳，動作並不快，卻足夠堅定。
她的唇落在他唇上，柔軟而冰涼，卻像是一道雷霆劈進心口，讓韓逸整個人都怔住了。
沒有多余的煽情語言，沒有任何前奏，她就這麼吻了他。
不像挑釁，不像試探，也不像隨意。
那是一種早就想做、卻忍了很久的動作，是屬于她的表達方式，是她用行動宣告，她選的人，是韓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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