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三人再次辭別源稚生,走出了小店。
夜風卷起沙粒,吹亂了他們的衣角。
身後那間薄荷綠屋頂的小店,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格外安靜,仿佛從未被這場世界的瘋狂所擾動。
離開小屋時,源稚女仍睜著眼楮。
黃金瞳孔中泛起微弱波瀾,像是沉睡的湖面被風吹皺了一絲漣漪。
走出門,路明非眉宇漸漸舒展,神情里透出一絲釋懷。
楚子航問︰“記得你以前提起過,你有位‘正義的朋友’,後來死了……就是這個源稚生嗎?”
路明非點頭,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是。那兄弟倆,在上個世界線里,身為人皇,又是超級混血種,本該叱 風雲。可惜……命運多舛,最後都被赫爾佐格害死,結局悲慘,實在讓人唏噓。”
他頓了頓,聲音輕了些︰
“而這個世界……如今看來,他們只是普通的混血種。”
“不過,兄弟倆沒有被牽扯進龍族與混血家族權與力的紛爭,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幽幽補充一句︰
“有些真相……不必打破這份平靜。”
老唐撓頭,滿臉疑惑︰
“既然源氏兄弟沒參與這些事,那源稚女夢游是怎麼回事兒?總不能是海邊生活太安逸,閑的吧?”
路明非腳步微頓,回頭望了一眼那孤獨的小店,赤金雙瞳映著昏黃燈光︰
“按照我的洞察——”
他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帶著份量,
“源稚女只是充當了一個......媒介。”
“這恐怕,才是赫爾佐格安排他們兄弟倆守在這里的唯一目的。”
“媒介?”楚子航和老唐異口同聲。
“嗯。”路明非點頭,語氣肯定,
“也許是利用了源稚女的言靈能力——‘夢貘’。把它作為群體信息傳遞和篩選的媒介。源稚女本人,就像一台無意識的服務器。只在夜晚沉睡時,被動地被誘發這種能力,並非他本意。”
“所以,”老唐迅速跟上思路,用他那純理科的邏輯分析道,
“源稚生沒撒謊,他們確實沒主動參與。但源稚女卻被某種力量‘征用’了,成了一個精神元素的……被動傳輸器?”
“大概就是這樣。”路明非肯定了老唐的推測。
他目光一轉,投向遠處喧囂又透著詭異的海岸線。
“我們現在去看看那座‘天橋’究竟有什麼蹊蹺。”
三人不再耽擱,快步向人群涌動的海灘走去。
篝火如地獄之焰,信徒們赤身裸體,神情或狂熱或麻木,一步步踏上那座懸浮的、散發著暗紅光芒的血色“天橋”。
那是一座橫跨虛空的橋梁。
而在老唐看來,那里只有空蕩蕩的夜空與海浪。
而天橋四周,無形的能量場如同絕對屏障。除了信徒本身,任何外物——衣物、飾品、甚至試圖扔過去的貝殼——在觸及邊緣的瞬間,都如同撞上堅不可摧的玻璃牆,滋啦一聲輕響,被彈開或湮滅。
“原來如此。”楚子航冷靜地觀察著,
“踏上此橋,不容外物。怪不得它要降臨在這天體海灘。倒真是……‘絕配’。”楚子航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諷刺。
老唐雖然看不見那虛無縹緲的橋體,卻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赤裸的信徒如同提線木偶,正一步步,堅定地走向深不可測的幽暗海淵。
他忍不住咧了咧嘴,調侃道︰
“喂,我說伙計們,你們要是也想上橋‘朝聖’,這不也得跟著脫光光嗎?”
話音剛落,路明非忽然停下腳步。
他雙眼猛然收縮,赤金雙瞳中星光暴漲!
一股寒意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周圍的喧囂——海浪聲、人群的呼喊、老唐的玩笑,仿佛瞬間被抽離。
世界只剩下那座橋,和他眼中捕捉到的、那隱藏在聖潔表象之下、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協調的細節。
不是能量場的波動,而是一種生命的氣息!
那氣息龐大、古老、冰冷到極致……
“那不是一座天橋!”他突然驚呼。
“什麼?!”楚子航瞬間進入戰斗姿態,手已按上村雨的刀柄,目光如電掃向路明非視線所指。
“明非!你看到了什麼?”他的聲音低沉急促。
路明非臉色煞白,手指顫抖,筆直地指向那懸浮在深海上空、被信徒們虔誠膜拜的“神聖之橋”。
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徹骨的寒意︰
“龍!”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壓下翻涌的胃液,聲音因極度的震驚而微微發顫,卻又無比清晰地揭示出那恐怖的本質︰
“那是條龍……巨龍。”
楚子航疑惑地望向天橋︰“巨龍在哪兒?”
“師兄,你看!那所謂的‘天橋’……就是那只巨龍的頭顱!那鋪展開來暗紅色的橋面……是它的舌頭!那兩側發光、像白玉欄桿的東西……是它獠牙!還有……天橋上方那兩盞像燈籠一樣的東西,那是巨龍的眼楮!一對深紅色的……豎瞳!”
“龍?!”老唐听完,瞪圓了眼楮,同時燃起了黃金瞳,死死盯著那片虛無的海面。
“哪呢?我他媽……啥也看不見啊!”他急得直跺腳,臉都憋紅了,像個被蒙住眼的困獸。
未知的恐懼,遠比可見的怪物更折磨人。
楚子航則握緊手中的村雨,額頭滲出冷汗。
冰冷的刀鞘上,已然隱隱透出暗紅色的光暈,空氣被灼烤得微微扭曲,發出嘶嘶的輕響——
那是言靈•君焰在刀鋒下躁動!
他盯著路明非︰
“明非,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今晚要去屠龍嗎?”
“別急!”路明非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不是什麼事都要打打殺殺。”
“想想康斯坦丁!他不也是條龍麼?”
路明非試圖用例子安撫楚子航沸騰的戰意。
“可這條龍在吃人!”楚子航低吼,聲音里壓抑著怒火和不解。
君焰的紅光在他刀鞘上明滅不定,映亮了他緊繃的下頜線。
眼前的景象,在楚子航看來,那些緩緩登上“天橋”的信徒們,無異于羔羊正在步入屠宰場。
“未必。”路明非目光沉靜,“我感覺不到戾氣。沒有那種純粹的、毀滅性的惡意!”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猛地轉向楚子航︰
“師兄,我想上橋去看看!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