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極光森林的剎那,舒雅的銀色手鏈突然纏上威廉•艾倫的手腕。兩道銀光交織成繭,將他們裹在里面。裂痕愈合的巨響被隔絕在外,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
“這是……”舒雅摸到威廉手腕內側的印記,形狀竟與自己的完美拼合,像塊被劈開的極光石。
威廉低頭看著交握的手,喉結滾動︰“我家祠堂那只青銅鼎,底座刻著‘雙生印記,共啟極光’。小時候偷摸拓過圖案,和這個一模一樣。”他突然輕笑,“難怪你總說我掌心的溫度像暖手爐,原來不是錯覺。”
舒雅的耳尖瞬間發燙。記憶突然翻涌——十歲那年在極光下,她把凍得通紅的手塞進陌生男孩的掌心,對方的手燙得像揣了團火,說“這樣就能等到極光”。那男孩的金發在雪地里閃著光,和眼前威廉的發絲顏色分毫不差。
銀繭突然震顫,外面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威廉拽著她滾到古樹後,銀繭化作手鏈纏回舒雅腕間,只留下兩道淡粉色的印記。
史賓賽•艾倫的聲音隔著灌木叢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舒顏,別裝死了。你那點移植的血脈雖不純,好歹能感應到印記方位。再找不到人,我就把你扔進石碑的淨化陣里,讓你徹底變成血脈容器。”
舒雅捂住嘴才沒驚呼出聲。威廉的指尖在她掌心寫了個“跑”字,自己卻撿起塊尖銳的石塊,眼神冷得像極光下的冰。
“等等。”舒雅拉住他,從背包里掏出個東西——是奶奶留的羊皮卷,此刻正泛著微光。她迅速展開,卷末的地圖上,極光小學的位置被圈出個小三角,旁邊畫著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正啃著紫藤蘿的葉子。
“我知道去哪。”舒雅拽著他往學校跑,“小時候和那男孩躲貓貓,發現紫藤蘿架下有個地窖,入口被兔子窩擋住了。”
兩人剛鑽進地窖,史賓賽•艾倫就帶著舒顏追到了紫藤蘿旁。地窖的木板縫隙里,舒雅看見舒顏的手腕上,那些暗淡的銀色紋路正滲出黑血,像條腐爛的銀蛇。
“執行長,他們肯定在附近。”舒顏的聲音發飄,“我的血脈在發燙,說明離印記很近。”
史賓賽•艾倫踢開兔子窩,木板發出空洞的回響。他突然笑了︰“藏得挺深。舒顏,把你的血滴在這,讓‘引路蟲’找找看。”
舒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地窖的牆壁是土坯做的,根本擋不住什麼。威廉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印記再次發燙,這次竟在牆上映出個發光的兔子圖案,和羊皮卷上的一模一樣。
“按兔子的眼楮。”威廉低聲說。
舒雅剛按下去,腳下的地面突然下陷,兩人順著石階滑進更深的密室。頭頂傳來史賓賽•艾倫的怒吼時,密室的石門已經“轟隆”關上,牆上的火把自動亮起,照亮了滿室的奇幻景象——
無數只水晶兔子趴在架子上,眼楮是用極光石做的,折射出漫天星辰般的光。正中央的石台上,擺著只青銅鼎,和史賓賽•艾倫那只一模一樣,鼎耳內側的凹槽里,竟嵌著兩顆小小的、會跳動的光團,像極了她和威廉的印記。
“這是……”舒雅走近石台,青銅鼎突然發出嗡鳴,光團順著她的指尖鑽進印記,燙得她渾身一顫。
威廉扶住她,自己的指尖剛觸到鼎身,密室的牆壁就裂開道縫,露出里面的壁畫︰第一幅是兩個孩子在極光下牽手,第二幅是青銅鼎吸走極光的光芒,第三幅最詭異——無數個長得一樣的女孩圍著石碑,臉上都帶著舒顏那樣的痛苦表情。
“奶奶說過,我們家族是‘守印人’,還有個家族是‘啟印人’。”舒雅的聲音發顫,“可沒說過,為什麼需要這麼多‘容器’。”
威廉突然指向壁畫角落︰那里有只水晶兔子,嘴里叼著塊牌子,上面刻著行小字︰“真印記會發燙,假印記會吸血。”
舒雅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印記的溫度正慢慢褪去,留下淡淡的粉色。而記憶里舒顏滲血的紋路,突然和壁畫上女孩們的臉重合——那些根本不是血脈,是被強行植入的追蹤器,靠吸食宿主的生命力維持。
“舒顏是被利用了。”威廉的臉色凝重,“史賓賽想要的不是她的血,是借她的血脈感應找到我們。”
話音未落,石門突然被撞開道縫,史賓賽•艾倫的笑聲擠進來︰“不愧是啟印人的後代,腦子轉得就是快。舒雅,你以為地窖是安全的?這可是當年你奶奶親手設計的‘養印室’,專門用來溫養你們這種純血印記的。”
青銅鼎突然劇烈搖晃,鼎身的紋路里滲出紅色的液體,像在流血。舒雅的手鏈飛起來,在半空化作只水晶兔子,對著石門齜牙咧嘴,眼楮里的極光石閃得刺眼。
“這兔子……”威廉的瞳孔驟縮,“和我家族徽章上的守護獸一模一樣。奶奶說,只有守印人的純血能喚醒它。”
舒顏的尖叫突然從門外傳來,夾雜著史賓賽•艾倫的怒罵︰“廢物!連這點血脈都控制不住!”
地窖里的火把猛地變綠,照亮了石台上突然出現的東西——是舒顏的發夾,上面沾著幾根金發,發尾纏著黑血。舒雅突然想起,舒顏從小就戴這種金發夾,說是什麼“家族信物”,現在看來,那根本是用來掩蓋她被植入外來血脈的偽裝。
“他們內訌了。”威廉撿起發夾,上面的血跡竟被青銅鼎吸了過去,鼎身浮現出舒顏的臉,正無聲地流淚,“這鼎能映照血脈的真實想法。舒顏不想害我們,她只是被控制了。”
舒雅的手鏈突然拽著她往石台下跑,那里竟有個兔子形狀的暗格。打開一看,里面躺著個童話書大小的木盒,盒蓋上畫著極光下的兔子窩,正是她和那男孩當年堆的那個。
木盒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塊麥芽糖,用透明紙包著,紙上畫著兩只手交握的圖案,掌心各有半個印記。麥芽糖的甜度透過紙傳來,和記憶里男孩塞給她的那塊味道一模一樣。
“原來那天的男孩是你。”舒雅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麥芽糖上,竟融出個小小的坑,露出里面嵌著的字︰“等我們的印記合二為一,就能召喚真正的極光守護獸。”
石門“砰”地被撞開,史賓賽•艾倫拖著滿臉是血的舒顏站在門口,手里的青銅鼎正冒著黑煙︰“別感動得太早。舒雅,把你的印記交出來,否則我就讓舒顏的血脈徹底暴走,讓她變成只只會撕咬的怪物。”
舒顏突然用盡全身力氣撲向史賓賽•艾倫,狠狠咬住他拿鼎的手腕︰“舒雅快跑!他不是史賓賽家族的人!他的耳後有個蛇形印記,和當年綁架我的人一樣!”
史賓賽•艾倫痛得怒吼,反手將舒顏甩向青銅鼎。就在舒顏的身體要撞上鼎身的瞬間,舒雅腕間的手鏈突然化作巨大的水晶兔子,張開爪子接住了她。兔子的眼楮射出兩道光柱,照在史賓賽•艾倫的耳後,果然露出個黑色的蛇形印記。
“是‘蝕血盟’的人!”威廉的臉色驟變,“我爺爺說過,這個組織專偷古老血脈,用青銅鼎煉化後賣給黑市。他們的首領能易容成任何人的樣子!”
假史賓賽突然大笑起來,皮膚像融化的蠟般剝落,露出張布滿蛇鱗的臉︰“既然被識破了,就不裝了。舒雅,你的純血守印能讓青銅鼎發揮最大威力,威廉的啟印能打開極光能量庫。今天你們倆都得死在這!”
他舉起青銅鼎,鼎口突然噴出黑色的霧氣,落地化作無數條小蛇,朝著三人爬來。水晶兔子發出憤怒的嘶鳴,用身體護住她們,極光石眼楮里的光芒卻越來越暗。
舒雅突然想起木盒上的話,拽住威廉的手按向石台上的青銅鼎。兩道印記拼在一起的剎那,鼎身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那些黑蛇瞬間被燒成灰燼。假史賓賽發出痛苦的尖叫,身體在光芒中漸漸透明。
“不可能……”他的聲音越來越弱,“血脈共鳴怎麼會這麼強……”
舒雅看著他消失的地方,突然明白︰“因為我們的印記里,有信任和約定,而你只有貪婪。”
水晶兔子突然用頭蹭了蹭舒顏的手腕,那些暗淡的銀色紋路竟開始褪色。舒顏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眼淚掉在地上,濺起朵小小的水花,水里映出的倒影,竟和舒雅有七分像。
“奶奶說過,有些被移植血脈的人,其實是守護者的旁系後代,只是出生時血脈太弱。”舒雅扶起她,“你不是怪物,只是被壞人利用了。”
威廉突然指向石門︰外面的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無數只水晶兔子正從森林各處跑來,眼楮里的極光石連成一片星海,像極了奶奶故事里的“守護獸潮”。
“看來真正的守護儀式,現在才開始。”威廉握緊舒雅的手,掌心的印記再次發燙,“但我總覺得,蝕血盟的人不會這麼容易罷休。剛才那家伙消失前,好像往鼎里塞了個東西。”
舒雅低頭看向青銅鼎,鼎底的紋路里,果然卡著個小小的蛇形吊墜,正發出微弱的紅光。而遠處的森林深處,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啼叫,聲音嘶啞得不像鳥類,倒像某種信號。
水晶兔子們突然集體豎起耳朵,朝著西北方望去。那里的極光正變得渾濁,像被墨汁染過。舒雅的手鏈輕輕顫動,在她掌心映出個新的地圖——是片從未在森林記錄里出現過的沼澤,標記著個骷髏頭,旁邊畫著只吐著信子的蛇。
“看來下一站,得去迷霧沼澤了。”威廉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蛇形標記,眼神堅定,“不過這次,我們不是躲,是主動出擊。”
舒雅看著他掌心的印記,又看看舒顏手腕上漸漸清晰的淡粉色紋路,突然笑了。陽光透過地窖的裂縫照進來,落在三只交握的手上,印記的光芒混在一起,像極了十歲那年,她和金發男孩共同等待的那場極光。
只是這次,她們不再是等待的孩子,而是要親手守護極光的人。而沼澤深處,那只蛇形吊墜發出的紅光,正與某雙在黑暗中睜開的金色瞳孔,遙遙呼應。
舒雅在迷霧沼澤邊緣的老橡樹下,輕輕掰開那半塊麥芽糖。透明紙里除了交握的手印,還粘著根極細的銀色發絲,在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那是奶奶的頭發。
“這頭發……”威廉的指尖剛觸到發絲,青銅鼎突然發出蜂鳴,鼎身浮出段全息影像︰年輕的奶奶跪在石碑前,身後站著個金發男人,正將銀色手鏈戴在她腕上。男人耳後沒有蛇形印記,卻有顆和威廉一模一樣的淚痣。
影像里的奶奶突然轉身,對著鏡頭外的人笑︰“小雅,當你看到這個,奶奶大概已經去陪極光獸了。記住,蝕血盟要的不是血脈,是‘守印人’能與石碑共鳴的‘心核’。當年你爺爺為了保護我,把自己的‘心核’封進了青銅鼎,所以……”
影像突然扭曲,金發男人的臉被蛇形陰影吞噬,奶奶的尖叫刺破空氣︰“別踫那只鼎!它會復制心核,再反哺給……”最後幾個字碎成雪花,只剩下奶奶的手鏈在空中劃過銀弧,落進片翻滾的黑霧里——那黑霧的形狀,和此刻籠罩沼澤的濁流一模一樣。
舒雅的手鏈突然纏上她的脖頸,勒得她喘不過氣。威廉慌忙去解,卻發現鏈節里滲出紅色的細線,像極了奶奶影像里被吞噬的“心核”。
“它在怕。”舒顏突然開口,她手腕上的淡粉紋路正發出微光,“我的血脈雖然不純,但能感覺到……這手鏈在阻止你靠近沼澤。那里有和它同源的東西,比蝕血盟更可怕。”
話音未落,沼澤深處傳來嬰兒的啼哭聲。舒雅猛地抬頭,看見黑霧里浮出個搖籃,搖搖晃晃地漂向她們。搖籃上纏著銀色的鏈子,正是影像里奶奶消失的那條。
“是奶奶的手鏈!”舒雅掙脫威廉的手就往沼澤沖,卻被股力量拽住——是她自己的手鏈,正死死釘在橡樹根上,鏈墜的極光石裂出細紋,滲出和麥芽糖里一樣的甜腥。
威廉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指向搖籃里隱約露出的衣角︰“那不是空的。你看布料的花紋,是史賓賽家族嬰兒房的專屬刺繡,二十年前就停產了。”他的聲音發顫,“我有個從未見過面的妹妹,據說出生時就被蝕血盟偷走了。”
舒顏突然捂住嘴,眼淚砸在青銅鼎上。鼎身浮現出她的記憶碎片︰十歲那年,她在蝕血盟的基地里,見過個戴銀色手鏈的女嬰,搖籃上刻著兔子圖案,女嬰的腳腕上,有個和舒雅一樣的胎記。
“那個女嬰……”舒顏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們說她是‘完美容器’,因為她同時有守印人和啟印人的血脈。我偷听過他們的對話,說要等她長到二十歲,用她的‘心核’同時啟動兩只青銅鼎,讓整個極光森林的能量……”
“夠了!”舒雅的手鏈突然炸開,碎片刺進她的掌心。血珠滴在地上,竟長出株水晶色的蒲公英,絨毛上托著張微型地圖,標記著沼澤中心的位置,旁邊畫著兩只背靠背的兔子,一只在流淚,一只在微笑。
“奶奶的蒲公英。”舒雅喃喃自語,小時候奶奶總說,這種花只在“心核”純淨的人血里生長,花開的時候,就能看見想見的人。
此刻,蒲公英的絨毛突然飛散,在空中拼出奶奶的臉。這次她沒有尖叫,只是溫柔地看著舒雅︰“傻孩子,‘心核’不是用來獻祭的,是用來喚醒的。當年你爺爺封進鼎里的,是他對我的記憶。蝕血盟不懂,真正的極光能量,從來都藏在……”
影像再次消散,只留下片絨毛落在舒雅的印記上。那印記突然發燙,在她手背烙出個新的圖案——是只兔子抱著個嬰兒,嬰兒的手腕上,戴著半條銀色手鏈。
沼澤里的搖籃突然加速漂來,黑霧中伸出無數只手,想要抓住搖籃的欄桿。舒雅看清了那些手的主人,有假史賓賽,有更多戴著蛇形印記的黑衣人,還有個模糊的金發身影,正背對著她們,將手伸向搖籃里的嬰兒。
“是他!”威廉的瞳孔驟縮,“影像里和奶奶站在一起的男人,我爺爺的雙胞胎弟弟!所有人都以為他三十年前就死了,原來……”
舒雅的手鏈碎片突然重組,變成把銀色的鑰匙,劍柄上刻著行小字︰“當守印人的眼淚滴在啟印人的印記上,被偷走的時光就會回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一滴淚落在威廉的手背上,那道與她互補的印記突然發光,和她手背上的兔子圖案拼在一起,化作道銀色的橋,直通沼澤中心。
搖籃里的嬰兒突然笑了,笑聲像風鈴般清脆。黑霧里的手瞬間縮回,金發身影猛地轉身,臉上滿是震驚——他耳後的蛇形印記正在褪色,露出底下和威廉一樣的淚痣。
“爺爺……”威廉的聲音哽咽,他終于明白奶奶沒說完的話,“真正的極光能量,藏在沒被污染的親情里。”
舒雅的鑰匙突然飛出去,插進搖籃的鎖孔。隨著“ 噠”一聲輕響,嬰兒手腕上的半條手鏈開始發光,與舒雅手鏈的碎片產生共鳴。兩只青銅鼎同時升空,在月光下合二為一,鼎身浮現出完整的壁畫︰最後一幅不再是痛苦的女孩,而是三代人手拉著手,站在盛開的蒲公英田里,極光獸在他們頭頂盤旋,像片溫柔的星河。
而沼澤深處,那只蛇形吊墜突然炸裂,黑色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底下隱藏的秘密——是片被冰封的湖泊,冰里凍著無數個水晶兔子,每個兔子的眼楮里,都嵌著顆小小的、正在跳動的“心核”,像極了夜空中的星星。
舒雅知道,她們要面對的不僅是蝕血盟,還有那些被冰封的、等待被喚醒的記憶。而她手背上的兔子圖案,正輕輕顫動,仿佛在說︰真正的守護,從來都不是犧牲,而是帶著所有的愛與回憶,勇敢地走下去。
遠處的極光再次亮起,這次不再是冰冷的光柱,而是像條溫暖的毯子,輕輕覆蓋住整個森林。舒雅仿佛听見奶奶的聲音在風里說︰“看,極光獸在笑呢,它說,歡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