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原的胡笳聲碎金裂玉,自漠北翻涌而來,驚起寒鴉掠過烽火台,鐵喙啄在青磚上,濺起的火星竟似應和著遠方的戰塵。宇文淵扶著女牆望去,地平線處黃塵如怒海翻波,五萬柔然鐵騎的狼頭旗刺破晨霧,鐵蹄踏碎冰河,迸濺的冰稜混著沙礫,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南朝小兒,可識得狼首令?”柔然使者勒馬陣前,狼皮披風翻卷如怒濤,“獻虎牙符,開幽州牧場,饒爾等全尸!”
宇文淵按戟輕笑,霜花已凝在甲冑的寒梧紋上︰“阿那瑰的祖父,當年也是這般狂言。”他望著敵陣如三股濁流奔涌的“狼奔陣”,戟尖在城磚劃出火星,“可惜他不知,太武帝留下的,不止是虎牙符,還有困狼的鐵籠。”
“擊鼓!”他振袖揮戟,聲如滾雷碾過冰河,“玄甲騎听令,鐵滑車出陣,布‘寒梧三疊陣’!”
三千輛戰車如寒梧生鱗,自兩翼破浪而出,車轅相連成鋼鐵長牆,車板上的寒梧紋浸過鮫人血膠,在陽光下泛著幽藍冷光。柔然鐵騎的彎刀劈落,僅留淺痕如冬雪覆枝,甦綰改良的車陣,果然如太武帝當年的“破虜盾”,任狼爪撕咬,自巋然不動。
“好個鐵樹開花!”馮妙晴的蒼狼騎如赤色流霞切入敵陣,驚鴻弓連珠三箭追星,柔然前鋒的狼頭旗應聲而落。她紅披風翻卷間,鬢邊雙鶴釵劃出銀弧,竟比胡笳聲更利三分,“太武帝若見此陣,定要笑飲三百杯!”
宇文淵望她染塵的鬢角,忽覺風沙亦難掩其英氣︰“妙晴,引敵至黑風谷。”他舉起虎牙令,三百架投石機同時昂首,石彈裹著浸油的麻布騰空,“讓他們的糧草,隨狼頭旗葬身火海。”
暮色四合時,黑風谷騰起青紫色火焰,如蒼龍餃日,火舌舔舐著千車糧草, 啪聲混著柔然人的驚叫,驚起寒鴉撲稜稜飛向暗空。甦綰的紅衣在烽火台上若隱若現,手中天機羅盤的熒光,正與火海中的信標遙相呼應——那是她以鮫人血調和磷粉的“天機煙火”,遇風即燃,竟將漠北的長夜,燒成半片紅海。
阿那瑰勒住受驚的戰馬,望著城頭寒鐵戟在火光中明明滅滅,忽憶起十二年前雁門之敗,宇文邕的玄甲騎正是用車陣絞碎了他祖父的狼騎。此刻副將柯比能的彎刀抵住他咽喉,敗報隨胡笳飄來︰“糧草盡毀,軍心散如流沙!”
“撤!”他的馬鞭抽在馬臀上,五萬鐵騎如退潮之水西去,卻听“嗖”地一聲,驚鴻箭擦著鬢角射落頭盔,馮妙晴的笑聲混著火星飛來︰“可汗的狼頭紋身,可還認得寒梧的戟風?”
幽州城頭,甦綰的掌心燙起水泡,卻仍握著柔然汗庭的布防圖。宇文淵用崔秀寧的璇璣帕為她包扎,觸到她袖中粗糲的羊皮紙,忽然想起她父親甦烈的血書——原來天機閣的機關,從來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護佑蒼生。
“疼麼?”他的聲音輕如落雪。
甦綰搖頭,指尖撫過羅盤上的熒光︰“父親說,煙火若能照亮百姓的氈帳,這點灼痛,不過是星火燎原前的引子。”她望向黑風谷漸弱的火光,“就像公子的車陣,困住的是鐵騎,護住的,是蒼狼原上升起的炊煙。”
夜風送來胡笳的尾音,已變成低沉的哀鳴。馮妙晴歸來的蒼狼騎馬鞍上,柔然的狼頭旗邊角繡著片寒梧葉,在風中舒展如新生的枝椏。宇文淵撫過旗面,忽然指向北方︰“待春雪消融,便在這蒼狼原上建互市——讓柔然的馬馱來漠北的月光,換中原的鹽融開寒冬的霜。”
馮妙晴的長弓垂落,眼中泛起微光︰“北燕滅國時,我總以為胡漢如冰炭不相容。”她望著城頭寒鐵戟與蒼狼旗並立,“直到看見車陣如林護蒼生,煙火似花映明月,才知兵器亦可化干戈為玉帛,戰火亦可催開和平的種子。”
是夜,帥帳內天機羅盤與璇璣圖交相輝映,熒光在地圖上勾出柔然退兵的軌跡。宇文淵提筆在《破虜陣圖》末頁添注︰“車陣鎖其形,煙火亂其心,互市收其魂——此三策,非破敵之陣,乃破界之鑰。”
寒鐵戟斜倚帳中,戟身“破虜”二字被火光照得通紅,卻又泛著溫潤的光,似是太武帝的英靈穿越千年,在此刻輕輕頷首。宇文淵知道,這場叩關之戰,不過是塞北風沙中的驚鴻一瞥,而甦綰的煙火、馮妙晴的長弓、崔秀寧的密報,終將與他的寒鐵戟一道,在這廣袤邊疆,織就一張天羅地網——網住的不是敵人,而是胡漢百姓對太平的向往,對共榮的渴望。
當晨星初綻,黑風谷的余火仍在暗燃,如同柔然士兵眼中未褪的驚懼。而幽州城頭,宇文淵的身影與寒鐵戟融為一體,在晨曦中鑄成片片金鱗,那是塞北百姓心中永不傾倒的長城,是胡漢合流的希望之光,更是太武帝“胡漢一統”的遺志,在千年後重新燃起的烽火——這一次,不是戰爭的訊號,而是和平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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