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著張旭焦急跳腳的模樣，何雨順竟感到一絲莫名的愉悅。
“你竟說我罵人？”
何雨順盯著對面暴跳如雷卻無可奈何的張旭，嘴角揚起一絲輕蔑︰“今日心情不佳，本想出言泄憤，但礙于某些原因，無法對你發作，實屬遺憾。”言語間似有惋惜之意。
眾人听罷皆陷入沉默，尤其是林小沐，歪頭疑惑地打量著何雨順，試圖解讀這句話的深意。
片刻後，薛娟率先捧腹大笑，笑聲中透露出對何雨順言辭的領悟。
劉燕寧與林小沐不明所以，忙詢問薛娟究竟有何玄機。
張旭雖不解其意，卻隱隱察覺此話並非善意，可具體為何又琢磨不透。
礙于顏面，他終究未開口追問。
隨後，薛娟忍俊不禁地向兩位好友解釋︰“何雨順分明是在暗示，張旭根本不算人 ”
她每說完一句便笑一次，連林小沐與劉燕寧也被逗得開懷大笑，目光戲謔地看著張旭。
張旭滿頭霧水，只覺處境荒誕，越想越氣。
何雨順的言辭帶著現代的諷刺意味，對于這個年代的人來說，尤其是自視甚高的“讀書人”張旭，自然難以理解。
唯有接受過西方教育、思想較為開放的薛娟能察覺到其中的微妙諷刺。
三人忍俊不禁的笑聲引起了主廳內薛梅與張旭叔叔的注意。
他們瞥了一眼，只見張旭叔叔笑意盈盈地對薛梅說︰“瞧那邊孩子們聊得熱絡，要不要過去看看？”
薛梅點頭回應，她注意到女兒笑得歡快，心中也升起幾分好奇，便走向薛娟身旁。
薛梅靠近薛娟，看著仍抑制不住笑意的三人，疑惑地問︰“娟兒，你們在笑啥呢？”
薛娟看到母親走近，急忙收斂笑容，可一見到張旭那手足無措的模樣，愈發覺得好笑，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林小沐和劉燕寧則稍顯克制。
薛梅察覺到氣氛變化，困惑不已。
平日她在主廳時，這群女孩還笑得開懷，如今她一來，卻個個繃著臉。
這是怎麼回事？
張旭的叔叔同樣充滿好奇。
他在主廳與薛梅交談時听見此處傳來笑聲，回頭發現佷兒正好也在場——
他立刻猜測，定是佷兒用幽默博得了女孩子的青睞。
張東深知佷子才華橫溢，在校內外都頗受女性歡迎，加上佷子本身性格詼諧有趣，常能逗樂他人，因此產生了這樣的誤會。
此刻，見薛娟未向薛梅說明緣由，他主動開口︰“依我看，是不是張旭講了個笑話，讓大家樂了？”
張東搖頭晃腦地夸贊張旭，這讓林小沐等三人笑得前俯後仰，連何雨順也微微一笑。
"好了好了，別笑了，讀書沙龍快開始了。
現在笑一笑就好，一會兒里面會有不少前輩，注意點形象，明白嗎？"薛梅對幾人說道，尤其瞪了薛娟一眼，顯然是提醒她別惹事。
薛娟嘟囔著嘴，這事不怪她，都怪何雨順說話太刻薄 再加上看到張旭不明所以又吃虧的樣子，更是讓人忍俊不禁。
不過，既然母親叮囑了，薛娟還是收斂了些。
她輕咳一聲，和何雨順等人走到角落。
原本他們還想接納張旭加入小圈子交流，但經過剛才的事，看清了他的性格後，都不願多接觸他了。
張旭見眾人疏遠自己，臉色難看。
他本以為自己會成為這次讀書沙龍年輕人中的焦點，如今卻發現林小沐、薛娟、劉燕寧都圍在何雨順身邊，說說笑笑，這讓他覺得自己像被冷落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從小到大，無論去哪兒，他都是中心人物，從未受過這樣的待遇。
而且，他也明白了何雨順話里的意思。
這句話分明是在罵他不是人！
不是人還能是什麼？
是狗！
這是何雨順的潛台詞。
張旭剛听明白，臉立刻漲得通紅。
他惡狠狠地瞪了何雨順一眼，看著他們談笑風生，心中怒氣翻涌。
“切，一群只會嬉笑玩鬧的人，等讀書沙龍真的開場，看你們能吐出什麼像樣的東西。
到時無論什麼都歸我張旭，你們幾個根本不配和我相提並論！”張旭說完，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意，隨後不再理會旁人，徑直走向主廳。
既然同齡人對他冷眼相待，那便轉向長輩尋求認同。
只要能得到他們的認可，其他人的態度便無關緊要。
張旭心中竊喜，快步靠近人群中的薛梅。
主廳內。
經過長時間籌備，讀書沙龍即將拉開帷幕。
主廳布置了幾組沙發，分列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但彼此間距離拉近，方便參與者既能舒適落座，又能清晰听見他人講話。
作為主人的薛梅並未加入眾人，而是立于沙發之間，面帶淺笑環視眾人，“各位好友，這是我歸國後首次舉辦這樣的聚會，旨在重逢久違的朋友。”
“當然，沙龍的意義不止于此。
從現在起，不論身份資歷，大家均可自由發表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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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無先後，達者為師’，希望大家積極分享自己的獨到思考，讓我也有所啟發。”
話音剛落，東側沙發上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呵呵笑道︰“有你薛梅在場，我們怎敢貿然開口。
听說你如今專攻文學批評 可否告知，評職稱成功了嗎？”
這位老者雖顯蒼老，實則僅比薛梅年長兩載，是其大學時期的師兄。
他此言一出，四周頓時附和聲四起。
確實，其他人皆專注于文學領域，唯有薛梅大膽轉型，轉向文學批評研究。
僅憑這一轉變，就足以令同行敬畏三分。
薛梅听後輕笑一聲︰"各位無需擔憂，我雖研究文學批評，但這場交流會旨在溝通。
不論大家隨意聊什麼，我都會保持沉默。
"此言引得眾人笑聲連連。
大家明白，不論是那位老者的話，還是薛梅的玩笑，都無傷大雅。
話音剛落，現場氛圍明顯輕松了許多。
"好，現在開始吧。
"薛梅微笑著環視眾人。
隨著她的宣告，讀書沙龍正式拉開帷幕。
此刻，張旭正與叔叔坐在北側沙發。
他瞥向對面的何雨順、林小沐和劉燕寧等人，眉宇間透著不悅。
此前他被這些人在眾人面前羞辱，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你剛剛如何羞辱于我，待會我會加倍奉還 哼，招惹我張旭，這是你今日最大的失策！"他心中暗自盤算，臉上卻依舊鎮定自若。
沙龍開始後，眾人開始熱烈探討各自的觀點。
首先由幾位年長者分享見解，多為當下國內文學流派的分析及個人觀點。
他們學識淵博，所言皆有深度，值得深入交流。
即便何雨順，也從這些討論中獲益匪淺。
身旁的林小沐听完幾位發言後，與他低聲交換看法。
薛娟觀察著這一切，心生疑慮︰難道這小子真懂文學？但因兩人交談聲極低，她並未听清具體內容。
"娟兒，他真有那麼厲害嗎？一個人怎麼能同時精通技術與文學呢？"
劉燕寧語氣含疑地看著何雨順與林小沐。
薛娟輕嘆一聲︰"不清楚 不過小沐向來誠實，看他與人交談的模樣，似乎確實懂些門道。
我如今只擔憂 "
"你是說張旭？"劉燕寧追問。
薛娟點頭︰"等老一輩講完，便是我們年輕一代登場。
若張旭指名要與何雨順對話，恐怕不妙。
"
劉燕寧認可。
張旭此人雖品行欠佳，但確有幾分才華。
即便在同齡人中也算小有名氣。
兩人對視，皆從對方眼中讀出無奈。
事已至此，既然林小沐邀他前來，便要做好被點名交流的準備。
讀書沙龍的前半段接近尾聲。
先前幾位發言者皆是圈內資深人士，在他們講話時，眾人大多只能傾听。
僅有薛梅與其他少數長輩能參與交流。
然而，一場沙龍若僅如此，難免陷入曲高和寡的境地，淪為少數人獨談。
因此，沙龍分上下兩部分。
上半段剛剛結束，而下半段氛圍更為輕松。
此時，任何人若有見解均可分享並討論。
短暫休憩後，下半段開啟，率先發言的是張旭。
此青年才俊早有耳聞，據說年紀輕輕已在數家報社發表文章，其中一篇更獲文壇大家贊賞。
此刻，他站至眾人中央。
眾多目光聚集而來，不少人滿懷期待地等待著他的發言。
“各位，我最近有個問題想請教，是關于哲學家尼采的‘酒神精神’ 尼采雖為哲學家，但其文辭極具文學性，今天我想借此機會與諸位前輩及同儕交流心得。”
薛娟听後頗感意外，“他竟要講尼采？”
連劉燕寧也大吃一驚。
尼采的文字晦澀難懂，她也曾嘗試閱讀，卻始終難以把握其中深意。
不曾想，張旭竟然對尼采有所研究？
唯有薛梅清楚個中緣由。
此時正值外來文學、哲學思潮涌入之際，國內掀起一股追捧國外大師的熱潮。
從黑格爾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再到尼采，這些名字正逐漸流行開來。
然而，許多人並非真正理解，卻愛自稱通曉，以此炫耀學識。
薛梅注視著站在中央的張旭，靜觀他將如何演繹。
“今天我想討論的是‘酒神精神’對我們生活態度的意義 我認為它鼓勵我們以更積極的心態面對生活，如同古希臘眾神的歡宴，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追求進取的精神。”
張旭說完幾句，幾位未讀過尼采原著的人對他敬佩不已，仿佛他博學多才。
但薛梅只是淺笑不語。
近段時間，她的研究重點之一便是尼采。
她明白，張旭不過是略讀了一些相關書籍，實則並未真正領會尼采的思想。
這所謂的‘酒神精神’，絕非如他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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