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隕坑的晨霧還未散盡，陳峰扛著星隕鍋跨進石壘的圈子時，甦清雪正立在坑邊。她月白的武服沾了星能暴走後的淡紫塵，寒星劍斜斜插在腳邊的碎石里，劍鞘上凝著層薄霜。
"湯熬得怎樣？"她轉身，眉峰微挑，聲音像冰稜踫著銅盆。
陳峰把鍋往地上一墩，金屬撞石的悶響驚得坑邊的野雀撲稜稜飛起來。"凡級星能的上限破了。"他抹了把額頭的汗，指節叩了叩鍋沿，"方才那陣暴走的星能，全被這鍋吞進湯里了。"
甦清雪的目光掃過鍋身——自上次星能潮汐後，鍋壁上那些若隱若現的紋路更亮了，像活過來的銀蛇。她彎腰握住寒星劍的劍柄，指腹剛觸到刻著北斗七星的紋飾，劍身突然震了震，嗡鳴如鶴唳。
"劍？"陳峰往前邁了半步。
甦清雪沒應，手腕輕旋，寒星劍出鞘三寸。冷光漫開的剎那，劍脊上突然浮出一行古篆，筆鋒如刀刻，正是"星衛"二字。她瞳孔微縮，指尖顫抖著撫過那些紋路，銹跡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泛著幽藍的星紋。
"清雪？"陳峰的聲音帶了些急。
"別動。"甦清雪喝住他，猛地抽劍出鞘。整柄劍霎時亮起冷冽的銀光，劍柄處" "地一響，半塊青玉牌從劍首的暗格里彈了出來。玉牌呈半圓狀，表面刻著星河流轉的紋路，邊緣有半道缺痕，像被利刃齊齊削去了一半。
陳峰盯著那玉牌，喉結動了動。他蹲下身，從懷里摸出個布包。布包褪了色，邊角磨得發毛，解開時，另一塊半圓玉牌露了出來——同樣的青玉質地，同樣的星紋，缺痕正好能對上甦清雪手里的那半塊。
"吳伯......"他低喚了一聲，聲音發澀。
甦清雪走過來，兩人把玉牌輕輕往一起湊。還剩半寸時，玉牌突然發燙，陳峰的掌心被燙得發紅，卻不肯松手。" "的一聲輕響，兩塊玉牌嚴絲合縫地拼在一起，成了塊完整的圓牌。牌心刻著"星衛大統領"五個字，外圍環繞著九顆星，正是界域星門的形狀。
"初代星衛大統領的信物。"
星影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她的斗篷被晨風吹得翻卷，露出腰間刻著"守"字的羅盤。那羅盤此刻正泛著銀霧，與玉牌上的星紋遙相呼應。她伸手撫過玉牌，指節微微發顫，"當年大統領戰死前，把這玉牌分成九塊，交給九支星衛血脈。我原以為......"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轉身望向坑外的混沌虛海。那里的紫芒還未散盡，像團化不開的血。
玉牌突然大亮。陳峰眯起眼，見金光從牌心涌出，在空中凝成一卷書簡模樣的虛影。書簡封皮上"星淵武典•星陣"六個字流轉著星芒，翻頁時，無數符陣紋路如活物般游出，在坑中織成一片光網。
"這是......"甦清雪伸手去踫那光網，指尖剛觸到紋路，便有星能順著指尖竄進氣海，驚得她後退半步。
"《星陣》殘卷。"星影轉身，眼底有淚，卻沒掉下來，"當年星衛用這上面的陣術守星門、封邪族。後來天樞盟圍剿星衛，把武典撕成了三卷，《星訣》《星鑒》《星陣》......"她的目光落在陳峰懷里，"你懷里的《星訣》殘卷，可還在？"
陳峰點頭，從懷里掏出個油皮紙包。紙包打開，泛黃的絹帛上果然浮著些淡金的紋路。他剛要說話，《星陣》虛影突然動了，幾縷金光飄過去，纏上《星訣》殘卷。兩卷殘卷輕輕一顫，竟有若實質的星能在中間流轉，像兩條河終于匯到了一處。
甦清雪的寒星劍又鳴了一聲。她低頭看劍，見劍脊的"星衛"古篆更亮了，連劍身上的北斗七星圖都泛著微光，與《星陣》虛影里的符陣一一對應。"這劍......"她望向陳峰，"或許也是星衛的遺物。"
陳峰沒說話，他盯著空中的《星陣》殘卷，耳邊突然響起父親臨終前的話︰"阿峰，陳家是星衛，星衛的命，是守星門......"那時他才七歲，父親的手冰涼，摸過他左眉骨的淺疤，"等你長大，若見著星衛的信物，記得......"
晨霧散了。陽光透過虛海的紫芒照下來，照在玉牌上，照在武典虛影上，照在三個人的臉上。陳峰伸手去踫那卷《星陣》，指尖觸到星芒的剎那，有段記憶突然涌進腦海——星門高入雲端，星衛們持劍而立，陣法師在地上畫出璀璨的符陣，大統領握著這枚玉牌，振臂高呼︰"守我界域，護我星門！"
"原來......"他低聲說，"原來我們從未斷過。"
星影走到他身邊，羅盤的銀霧漫開來，裹住玉牌和武典虛影。"星衛的火，要燒起來了。"她望著陳峰，目光里有他從未見過的溫柔，"大統領的信物在你手里，武典殘卷也在你手里......陳峰，你是星衛的希望。"
甦清雪把寒星劍插回鞘里。劍鳴漸歇，可她能感覺到，劍身在鞘中微微發燙，像在回應什麼。她轉頭看陳峰，見他正盯著玉牌上的星紋，眼里有光——那光比虛海的紫芒更亮，比星能暴走時的暴烈更燙。
"接下來怎麼辦？"她問。
陳峰沒立刻回答。他蹲下身，把星隕鍋的木蓋掀開條縫。湯香混著星能的甜腥飄出來，在坑中散成一團白霧。"先把湯帶回去。"他說，"母親還等著喝熱湯，夜市的老客們也等著......"他頓了頓，抬頭望向虛海的方向，"然後，去尋剩下的玉牌。"
星影點頭。她的羅盤突然轉了起來，"守"字紋指向虛海深處。"另外七塊玉牌，應該就在那里。"她說，"不過......"
"不過什麼？"甦清雪皺眉。
星影的目光暗了暗，"天樞盟不會坐視。他們當年能屠星衛，如今也會來搶這玉牌，搶這武典......"
陳峰把木蓋蓋緊，站起身。他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罩住了地上的星隕鍋。"那就讓他們來。"他說，聲音輕，卻像塊砸進深潭的石頭，"我這鍋能熬軟暴走的星能，也能熬化他們的刀。"
山風又起，卷著湯香往虛海去了。陳峰扛起星隕鍋，鎖骨被鍋沿硌得生疼，可他走得穩，脊梁挺得直。甦清雪握了握腰間的寒星劍，跟上他的腳步。星影最後看了眼地上的玉牌和武典虛影，轉身時，羅盤的銀霧已經散了，只余"守"字紋在陽光下泛著淡金。
虛海的紫芒還在，可坑中的光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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