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傍晚，晚霞像潑翻的醬壇子，把夜市外區染得暗紅。陳峰蹲在攤位前，往灶里添了把松枝——這是李守真教的，松枝火旺，能讓星能在湯里滾得更透。湯鍋里浮著星芒，比尋常更亮些，許是前日收的血煉結晶化了戾氣，連鍋都跟著活泛。
"小哥，來碗牛雜湯。"
聲兒從左邊傳來。陳峰抬頭，見個瘦高漢子倚著攤位木柱，左腿虛虛點地，褲管膝蓋處洇著塊暗黃血漬。他右肩搭著條灰布，邊角垂下來，遮住半張臉，只露出雙眼楮——眼尾吊得厲害，像兩把淬了毒的刀。
"行。"陳峰抄起漏勺，舀了塊牛筋，"要辣不？"
"越辣越好。"漢子往前湊了湊，灰布滑下些，眉骨上顆朱砂痣閃了閃。陳峰手頓了頓——前日王二說，血煉作坊的人愛往臉上點紅記，說是鎮煞。他沒吱聲，把湯碗遞過去，順手指了指調料罐，"辣油在那邊，自個加。"
漢子接過碗，指尖擦過陳峰手背。陳峰習慣性舔了舔唇角——這是他"嘗星能"的小訣竅，湯沾著唇，星能屬性就跟著滲進舌尖。今兒這湯味不對，甜津津的，像浸過血的蜜。他心里一緊，盯著漢子喉結動了動——那口湯咽下去時，漢子脖頸青筋鼓得像條蛇。
"慢用。"陳峰擦了擦手，余光瞥見遠處月白影子晃了晃。是甦清雪，腰間寒星劍的穗子在風里蕩，像片飄著的雪。
"這位兄弟。"甦清雪的聲兒像冰碴子，"夜市規矩，外區不賣靈級以上星能湯。你這傷......"她眼尾掃過漢子左腿，"看著像星竅境武者硬抗星能暴走留下的，喝凡級湯可不管用。"
漢子猛地嗆了口湯，灰布"啪"地掉在地上。陳峰這才看清他左小腿——綁著滲血的白毛巾，可腳腕卻繃得筆直，根本沒著力。甦清雪往前走兩步，寒星劍嗡地輕鳴，"裝瘸？星竅境的腿，能讓凡級星能傷成這樣？"
漢子突然甩了湯碗。陶片飛濺的當口，他右手往腰後一摸，陳峰眼尖，瞥見道冷光——是把淬了毒的星刃。甦清雪更快，手腕一翻，劍穗纏住漢子手腕，劍尖挑開他衣袖。"當啷"一聲，星刃掉在地上，漢子臂上露出片青黑刺青︰青河血12。
"跑！"漢子吼了聲，抬腳往人堆里鑽。甦清雪追了兩步，劍穗猛地一緊，漢子左肩綻開道血口子——寒星劍的刃，沾了星能，傷口冒著涼氣，一時半會兒合不上。陳峰抄起湯勺砸過去，正砸在漢子後頸，他踉蹌兩步，到底還是混進賣糖葫蘆的攤子，沒影了。
"追不追？"陳峰蹲下去撿湯碗碎片，指腹被陶片劃了道小口，血珠子滲出來，"他臂上的刺青......"
"青河血。"甦清雪收了劍，指尖蹭過劍穗上的血，"天樞盟的暗樁編號，我在甦家密卷見過。"血"字打頭的，都是管血煉星能的。"她蹲下來幫他撿碎片，月白袖口沾了點湯漬，"你嘗出什麼了？"
陳峰舔了舔唇角，余味還在︰"甜，帶股銹味兒。像血泡在星能里，漚爛了。"他摸了摸鍋沿的陣紋，李守真刻的聚星陣泛著微光，"前日那結晶，許是從他這種人手里來的。"
夜市的燈漸次亮了。賣烤串的老張頭舉著鐵簽子喊︰"小峰，留碗湯啊！"陳峰應了聲，抬頭見甦清雪盯著人堆發怔。她眉峰皺著，像片要落雨的雲，"血煉作坊的人，該不止他一個。"她轉臉看他，眼楮亮得像寒星劍，"明兒我去查甦家舊檔，看看"青河血"還管著哪些場子。你......"
"我守著湯攤。"陳峰笑了笑，舀了碗湯遞給老張頭，"他們要查，總得再露面。"他摸了摸懷里的布包——前日那暗紫色結晶還在，隔著布都能摸到涼絲絲的光，"等他們再露面......"
甦清雪沒接話，伸手把他沾了血的手指攥住。她掌心涼，像塊冰，可捏得很穩，"小峰，血煉星能沾了因果，不是鬧著玩的。"她松開手，轉身往夜市口走，月白影子融進暮色里，只留句話飄過來︰"明兒卯時，我帶《甦家食武譜》來——你那湯，該加點星草了。"
陳峰望著她背影，又低頭看了看地上。方才周林摔倒的地方，有片暗紫色的血，混著星能，正慢慢滲進磚縫里。他蹲下去，用指甲摳了點土，放在鼻尖聞了聞——是血煉星能的味兒，腥，卻比前日淡了些。
"小峰！"王二的聲兒從巷口傳來，"趙三買了炊餅，熱乎著呢！"
陳峰應了聲，把土粒裝進兜里。湯鍋里的星芒還在浮，像無數小燈，把他左眉骨的淺疤照得發亮。他抄起湯勺攪了攪湯，星芒撞在勺底，碎成一片一片的光——今晚的湯，該更濃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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