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樹的星能燈在日頭下暗了些，油布上的水珠順著褶皺滴進銅盆，"叮"地一聲。陳峰蹲在攤位前擦鍋，鍋底的星紋被擦得發亮，映出他左眉骨那道淺疤——這疤原是幫娘搬煤渣時磕的，如今倒像塊胎記，跟著他守了三年牛雜攤。
"來碗牛腱湯。"
聲兒從油布外飄進來，陳峰手頓了頓。這聲兒他熟——前日在巷子口，周林也是這麼瘸著腿，說要嘗碗湯。他直起腰，見那瘦高個倚著攤位木架，左小腿裹著滲血的白毛巾，眉骨上的朱砂痣在日頭下紅得扎眼。
"好 。"陳峰抄起湯勺，鐵勺剛觸到湯面，舌尖突然泛起股腥甜。他盯著碗里浮著的牛腱，湯頭的星能味兒變了——原本該是清冽的星草香，這會兒卻像泡了隔夜的銹釘子，混著股黏糊糊的腐蝕氣。
"趁熱喝。"陳峰把碗遞過去，手腕卻在遞出時微抖。湯勺在碗沿刮了道響，他借著擦勺的勁兒，"啪"地將半勺熱湯潑向周林小腿。
白毛巾"嘶"地冒起青煙。周林臉色驟變，踉蹌著後退兩步，被燙開的毛巾下，露出半截裹著黑鐵的小腿——鐵殼上爬滿細鱗似的紋路，正泛著暗紫色的星能光。
"星能爆彈！"陳峰喊出聲。周圍幾個蹲在矮凳上喝湯的漢子" 當"摔了碗，拎著扁擔往邊上躲。
"當啷"一聲劍鳴。灰影從老榆樹梢直墜下來，銹劍出鞘半寸，劍氣裹著星能掃過——暗紫色的鐵殼" 嚓"裂開，爆彈里的星能"轟"地炸成團黑霧，沾著牆根的星草，草葉瞬間焦成灰。
陳峰抬頭，見李守真立在攤位前，灰衣下擺被氣浪掀得翻卷，左眼的刀疤在日光下泛著白。他手里的銹劍還在輕顫，劍柄"星衛"二字被劍氣擦得發亮。
周林趁機往人堆里鑽。他瘸著的左腿突然繃直，白毛巾"刷"地掉在地上——哪有什麼斷腿，分明是裹著爆彈裝瘸！陳峰抄起湯勺要追，李守真卻伸手攔住︰"追不得，他身上有星捕的追蹤符。"
人群里傳來兩聲悶哼，周林的身影已經沒進賣星隕鐵的攤子。陳峰低頭，見腳邊躺著半枚星核，表面發黑，像被血泡過似的——正是帶血星核。他蹲身撿起，指尖剛踫著星核，掌心突然一燙，那股腐蝕氣順著指縫鑽進來，喉嚨里直泛酸水。
"扔了。"李守真的聲音啞得像砂紙。陳峰抬頭，見他右手捂著左肩，灰衣下滲出暗紅的血，"這玩意兒沾了武者怨氣，你現在凝氣境都沒到，受不住。"
陳峰把星核塞進懷里。他摸了摸星隕鍋的鍋沿，鍋底的星紋還在發燙，像在應和懷里的星核。老榆樹上的星能燈突然"滋啦"響了兩聲，陳峰抬頭，正看見天樞盟的飛梭從東邊雲層里鑽出來，探照燈的白光掃過攤位，在油布上投下條晃眼的影子。
"收攤。"李守真扯了扯灰衣，遮住肩上的血，"今夜別在這兒熬湯。他們既然標了b級威脅，不會只派個星捕來。"
陳峰沒說話。他把星隕鍋搬進木櫃，鎖好銅鎖。油布外的吆喝聲還在響，賣星草的老吳頭踮著腳往這邊望，見他看過來，趕緊低頭撥弄竹筐里的草葉——昨日他說周林的傷是假的，這會兒倒像怕被人瞧見。
"叔。"陳峰關攤位門時，突然喊了聲。李守真正往巷子里走，聞言停住腳。陳峰摸出懷里的半枚帶血星核，在手里顛了顛，"他們要炸的，是我這口鍋吧？"
李守真沒回頭。風掀起他的斗笠，露出後頸一道舊疤，像條爬著的蜈蚣。"炸鍋是假。"他聲音混著穿堂風，"他們想看看，這鍋被炸了，還能不能再熬出靈級星能的湯。"
陳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轉身鎖好最後道木閂。星隕鍋在木櫃里輕輕震動，像在哼什麼調子——那調子他熟，昨夜在密室里，石壁上的星圖也是這麼唱的。他摸了摸胸口的布包，父親的血絹帛還在，隔著兩層布，能摸到"星衛"二字的紋路，硌得人心慌。
天樞盟的飛梭又轉了個圈，探照燈的白光掃過攤位的木牌。陳峰望著木牌上"陳記牛雜"四個褪了色的字，突然想起母親躺在里屋咳血的模樣——她總說這攤兒是陳家的根，如今看來，這根底下還埋著星衛的骨頭，埋著星隕鍋的星，埋著天樞盟要炸碎的，那口熬不爛的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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